“高手？”莫丈天老爺子玩味兒的看着楊棟樑，那眼神兒，分明就是兩個字——不信！
老頭一輩子沒啥別的愛好，就是種種菜下下棋，下棋水平雖然比不上那些職業選手，可是一般人，他還真就沒放在眼裡。
“您等會兒，我去叫他。”楊棟樑說完，也不管莫丈天同不同意，就跑出去了，到了院裡。
他去找張明堂。
呵呵，早就說過，這位張大爺也是個棋癡，從年輕時候就混跡於街頭巷尾的大小棋攤兒，看別人下，自己下，一蹲就是大半天連口水都可以不喝的那種。
找他來跟莫丈天下棋，正合適。
出去一看，只見張明堂在帶着他的乾兒子馮曉明一起，蹲在院裡頭頂着頭，在那數螞蟻呢。
“小明，幾隻了？”——這是張明堂的聲音。
“三十二隻，哈，三十三隻了……”馮曉明憨憨地說道。雖然他現在已經是那種成年男人的聲音了，可是因爲智力上的缺陷，他說話的時候顯得十分孩子氣，有些憨傻，而且發音也不是那麼標準，有些含含糊糊的。
楊棟樑走過去叫了一聲，張明堂回頭看了看，問道：“怎麼了？”
楊棟樑把事兒一說，一聽下棋，張明堂心裡也是癢癢的，想了想，就跟楊棟樑說道：“那行，我去殺一盤，嗯……”他轉過頭來對馮曉明說：“小明啊，你在這兒乖乖坐一會兒，別亂跑，一會兒我就過來陪你，好嗎？”
“哦，好！”馮曉明非常聽話，就按照張明堂指的地方，很乖的坐在臺階上，半仰着頭，眯着眼睛看前面的院門。
看他這樣子，楊棟樑就笑了笑：“大爺，放心吧，我看他挺乖的，一會兒我沒事兒了出來陪他，走，咱倆先進去吧。”
“你啊，就是能給我找事兒！”張明堂指着楊棟樑的鼻子尖說道。
兩個人到了客廳，莫丈天這會工夫閒着沒事兒，已經把棋子重新擺好了，楊棟樑進來就對他說道：“老爺子，這就是我跟您說的那位高手了。張明堂，是我家的老鄰居。”
莫丈天不認識張明堂，見他也是年紀很大的樣子，就很客氣地招呼着：“老弟，來，咱倆殺一盤。”
呃……
剛纔往裡走的時候，楊棟樑已經把莫丈天的身份介紹過了，什麼董事長不董事長的沒重點說，卻是說過，他是凌楠的爺爺，是自己爺爺的好朋友……那麼，從這兒來論，莫丈天就應該比張明堂大一輩兒，張明堂應該叫他一聲大叔……當然，從年紀上來說也是如此，張明堂現在六十歲剛出頭，只是因爲精神狀態太差，看起來更老一些，可是人家莫丈天今年七十八歲，這是貨真價實的。
現在，聽到莫丈天喊自己老弟，張明堂一下子就有些不自然了，看看楊棟樑，張嘴剛要說話，卻聽莫丈天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啥，呵呵，咱們老哥倆啊，單論，跟那小子沒關係，來來來……先殺一盤再說。”
本來張明堂還有些拘謹，畢竟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退休工人，而莫丈天是個有錢的大老闆，還指不定怎麼傲慢呢，可現在一看……張明堂放心了，莫丈天一點架子都沒有，就跟街邊上那些癡迷在楚河漢界之中的棋友是一樣一樣的，於是也就笑了，坐在莫丈天對面：“那我就恕個罪，叫您一聲老哥哥了，呵呵，不過啊，我也不是那小子說的什麼高手，就是喜歡下棋而已，那個……棋盤要不要換個方向？您先來……”
紅先黑後，下象棋的規矩，張明堂現在的方向正是紅色的那一方。
“不用不用，棋盤之上無兄弟，你也甭謙虛，來，開始吧……”莫丈天對張明堂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錯，因爲在他的目光中，莫丈天很敏銳地看到了他對象棋的癡迷……這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執念，莫丈天一打眼，就看出來對面這老弟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只希望……他能拿出全力跟自己殺一盤吧，呵呵！
也不怪莫丈天這麼想，這些年，尤其是他事業有成的這些年來，想下一盤好棋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老爺子本身棋藝不俗，業餘象棋愛好者能在他面前稱高手的不多，而偶爾遇到幾個有實力的，卻也因爲他身份特殊的關係，都留一手，貌似真刀真槍，卻都故意失誤，然後讓老爺子贏……呵呵，這事兒，老爺子心裡一直挺不痛快的。
“下棋就是下棋，我是誰，跟下棋有關係嗎？用的着你讓我？”
可是，這也就是在心裡想想，沒辦法明說，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很功利的，就跟以前皇帝老子讓人陪着下棋一樣，明明下的奇臭無比，卻是勝率極高，然後還被無數人捧着說陛下棋藝非凡，人所不及……爲啥？不就是因爲他的身份特殊，大家都捧着他讓着他麼！
不是不能贏，而是不想贏，不敢贏……哪怕你都已經跟他明說了讓他拿出真本事好好下一盤，輸贏無所謂，他也不敢，呵呵，人心隔肚皮啊，他哪兒知道你說的這句話是真是假……於是嘴上說着是是是，可是在棋盤上，該作假還是繼續作假啊！
都說位高權重有錢，就能得到完完全全的自由，就能享受最最究極的快樂……真的嗎？
看看那些連逛街都不敢的明星。
看看那些家屬滿世界亂跑，根本享受不到天倫之樂的政要。
看看連下一盤真棋都成了奢望的莫丈天。
看看他們吧……就知道這種說法是特麼有多扯淡了！
……
而這邊。聽莫丈天這麼一說，張明堂也就不廢話了，他本來也不是那種矯情人，就用了紅子，標準的起手式：“當頭炮！”
莫丈天跳了個馬，然後轉頭看了看楊棟樑：“站那幹什麼呢？弄點水去……傻小子，伺候人都不會！”
“好好好……”楊棟樑陪着笑，趕緊弄了兩杯水給端過來。
“行了，這裡沒你事兒了。”剛放下水杯，莫丈天就是一頓擺手，眼睛卻是沒有離開棋盤……就像楊棟樑說的，張明堂下棋的水平的確很高，而且也沒有要下假棋的意思。好不容易抓到這麼一個好的對手，莫丈天下的格外專注。
張明堂也跟他說：“你去看看小明怎麼樣了。”
得！
沒地位了，倆老頭喝水下棋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楊棟樑只好嘀嘀咕咕的離開……其實他想先去看看凌楠的，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可是現在……章文華、黃雅瓊和莫允琪都在房間裡陪着，自己進去也有點不妥，沒辦法，楊棟樑就從屋裡出來，到外面去找馮曉明。
一看……嘿，別說，這個傻孩子還真聽話，之前張明堂讓他坐在臺階上等，他就真的坐在那裡等着，這麼半天甚至都沒站起來走幾步……也不怕腿麻。
不過，總坐着也挺無聊的，傻孩子也需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不是？他就從腳邊的地上撿小石頭，然後往前面扔。
距離十多米左右的地方，就是院牆，因爲年代比較久遠又沒有好好修繕的關係，上面有些坑坑窪窪，其中有塊灰色的斑駁痕跡，大概比拳頭小點，看起來很明顯，馮曉明正用小石頭往那地方扔呢。
一扔，正中那塊灰色痕跡的中心。
再一扔，又中。
第三扔……還中！
第四扔……第五扔……
楊棟樑就這麼目瞪口呆的站在門口，看着馮曉明連着扔了六七下，有小石頭，有碎玻璃，也有黏在一起的小土塊……
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可是，這些東西被馮曉明扔出去，竟然全是正中靶心，竟然，連一個打偏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