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文此刻正背對着莊重,往祭臺方向狂奔而去。但是他忽然心生警覺,感受到了背後傳來的強烈殺意。
當即又是就地一滾,真真正正成了一頭懶驢,連續在地面上滾動起來。
啪,北極殺鬼印砸在旁邊的一副石棺上,瞬間發出轟隆之聲,將那石棺擊的粉碎。
莊重則是嚇出一身冷汗,因爲他記得老瑟爾好像還在石棺之中,如果恰巧是這具石棺的話,那就完蛋了。
幸好,莊重目力所及之處,除了遍地紛飛的石屑,沒有一絲的血肉。
顯然老瑟爾不是在這個石棺之內。
而在遠處,還有一副石棺,餘下的便是普通的木材棺材了。
莊重快走幾步,一邊掐出外縛印攻擊着姜皓文,一邊移動到了那副石棺跟前。
飛起一腳,莊重將石棺的蓋子踢開了。接着就露出了老瑟爾那頭髮不多的禿頭。
“憋……憋死我了!莊重,你可想起我來了!”老瑟爾簡直就像是見到了大救星,一把抓住了莊重的胳膊哭訴道。
一代科學家,甚至可能跟愛因斯坦並列的偉大人物,就這樣跟小女孩一般,哽咽着。
方纔生死之間,卻是讓老瑟爾知道了生命的寶貴。同時也對自己的研究更加難以割捨了,他剛剛還發誓自己如果能夠得救,回去就一定將睡眠時間都壓縮出來,加快研究的進度。萬一自己哪天再次遇見這種事情,豈不是真的沒機會完成研究了?
莊重卻是不知道,無意中的一個疏忽,反倒促成了如意這門技術的提前面世。如果楚瑜瞭解了內情,一定會給莊重發獎金的。
“老瑟爾,快鬆開手,戰鬥還沒結束!”莊重就像是一個勇猛的戰士,用篤定的口吻說道。
老瑟爾這才發現那個將自己抓來的人,仍舊好端端活着,只是看上去有點狼狽,渾身上下都是土,就連面具都掉了,露出一張年輕的臉蛋來。
“現在年輕人真是了不得,莊重跟他都是讓人驚訝。”老瑟爾嘟囔着,麻溜的從棺材裡爬出來,跑到了孤易的身邊。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東方修女也很厲害,至少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孤易輕輕掃了老瑟爾一眼,卻是沒說什麼,目不轉睛的看着姜皓文,忽然焦急的喊道:“莊重,快阻止他!他要用神判了!”
“神判?”莊重一愣,隨即看向姜皓文,卻發現姜皓文此時正一臉肅穆的站在祭臺旁邊,高舉雙手吟唱着古老的咒語,聽語氣,似乎在乞求神靈的審判。
莊重不由心一沉。
神判巫術又稱神裁、神斷、天罰等,是祈求神靈裁判人間是非真僞和財產糾紛的一種巫術,神判是世界各民族在一定歷史條件下普遍實行的古老裁判方法。聽名字似乎有些西化,有些教廷的意味。但是它確確實實在華夏的巫術歷史中存在過,甚至現在的一些偏遠地區,也還有這種巫術。
在上古傳說中,皋陶氏就曾用神判方法審案,方法是用羊,神羊角觸及的嫌疑犯,被認爲有罪。後來,神羊演變成,成爲剛正的法官的象徵,後來的法官皆以獬豸爲冠服。
如對偷竊的裁判:景頗族有“鬥田螺”,失物者先把一個田螺放在碗中,被嫌疑者也捉一個田螺放入碗內,讓兩個田螺相鬥,最後以田螺的勝敗裁判偷竊事件。阿昌族則是雙方各點一支蠟燭,以燃燒時間的長短來決定雙方的是非。景頗族還有一種“蛋卜”,暗至衆嫌疑者家房頂上各取一段茅草,均放在碗中,然後請巫師唸經,把一個雞蛋倒在碗中,稍加攪拌,被懷疑的人們也趕到現場,看雞蛋清先粘在誰家的茅草棍上,誰家就偷了東西。
藏區則有火中拾物神判,方法是在火塘或臨時燒的一堆炭火中燒一塊石頭,或者一塊鐵,令嫌疑者用手撿出,若手未燒破,就無罪,否則就有罪。壯族也應用踏火堆(事先作防火準備)的辦法,腳未傷則有理,否則無理。血判:瓦族失者於嫌疑犯在頭人巫師的監督下,雙方各伸出一隻手相互摩擦,到一定時間爲止,若雙方都出血或都不出血,則爭鬥罷休,如一方出血則要照價賠償或賠禮道歉。還有打頭神判、刺手神判等等。此外還有撈油鍋(裡面放醋或蠟)、水鍋(放小米)、潛水等等。
姜皓文所用的卻是不同於上述形式的神判。
他所用的乃是祖巫神判。不是爲了解決兩個人之間的爭執,也不是爲了讓大神降臨裁判對錯,而是利用神靈的力量,強制將糾紛的另一方拖入靜默狀態。一旦神判成功,莊重就會出現術法被禁錮的情況,全身的靈力無法運行,任何招式跟法器都無法使用。
而姜皓文卻可以自由自在的使用巫術,可以說,這是道術最怕遇見的一種巫術。它的來源不明,但是確確實實在施法成功後,會對道術使用者實現壓制。
這便是神判,神的判罰,不容置疑。
聽到孤易提醒,莊重慌忙將北極殺鬼印祭起,法印頃刻間倒轉,懸於莊重的腦袋上方。
而莊重則手上法訣變幻,給自己加持開光咒。
“天之神光,地之神光,日月神光,我今爲汝來開光,開眼光觀視世界,開口光開口度衆。開耳光聞聲救苦,開心光慈悲救世,開手肢攝受降魔,開神足飛行萬里,開金身毫毫放光。恭請上神降來臨,弟子奉先天無極正法,紫微大帝律令敕!”
話音落下,就見莊重瞬間光芒大作,全身每一個毛孔裡都散發出金色毫光,就像是成了一尊金光神像一般。
莊重卻正是利用開光咒,將自己開光。使得自己諸邪不侵,不被姜皓文的神判巫咒影響。
而與此同時,姜皓文的巫咒也完成了,莊重只覺一股陰暗的感覺襲上心頭,就好像是原本太陽當頭的天空,一下子就被烏雲遮蔽,變得灰暗無比,什麼都看不清。
矇蔽心機。這便是神判的作用。它能將施法對象的氣血跟心機都矇蔽住,使得目標甘願被神判。
莊重身上的金光在陰暗氣息的傾軋下,從最初的金光大作,逐漸變得黯淡下來,就像是一個肥皂泡,被壓的變了形,只要再施加一分力道,就能將這個肥皂泡徹底壓迫。
孤易此時也看出莊重危險,一旦莊重落入神判巫咒之中,那就成了被姜皓文宰割的羔羊,必死無疑。
孤易也顧不得自己有傷在身,厲喝一聲,撲向了姜皓文。
姜皓文眼珠一轉,看見了撲過來的孤易,卻是冷笑連連,等孤易撲到身前,才輕輕一揮手。
就像是挖掘機的機械臂伸展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量襲向孤易,只聽孤易大叫一聲,一下子被擊飛,重重的撞在地宮牆壁之上,吐出一口鮮血。
她本來就有傷在身,這下卻是傷上加傷,直接爬不起來了。
“自己找死!”姜皓文冷冷的看孤易一眼,恨聲道。
“放心,等我解決了這個傢伙就解決你。看在師徒一場的份上,我會給你一個痛快。之後把夏小米那個小丫頭也宰了,讓你們在地下團聚。怎麼樣,我是不是對你們很好?”
姜皓文獰笑着,眼中是恣意的猖狂與得意。
而此時莊重只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不止體外的金光無法繼續護佑,就連懸在頭頂的北極殺鬼印都開始下落,眼看就要砸在莊重的腦袋上。
咔嚓!
莊重忽然一躲,卻聽之前站立的地方傳來一聲響,卻是北極殺鬼印砸入了地面,將青石地面砸出了道道的裂紋。可以想象如果砸在莊重身上,將會是什麼場景。
雖然僥倖逃過一劫,但是莊重身上的金光咒已然如風中燭火,奄奄一息。只剩下了淡淡的微光在閃爍,莊重只覺無邊無際的黑暗襲來,不僅將自己的心靈矇蔽,就連視野都變得黑暗起來。
這種力量……
莊重頭一次知道了巫術的可怕,如此濃郁的黑暗之力,恐怕也只有遠古巫咒才能召喚出來。這絕對不可能是現代快泯滅的巫術所具有的,肯定是姜皓文從地宮之中獲得的古老巫咒!
果然,接着就聽姜皓文笑道:“知道厲害了吧?你以爲沉魂天樞只能復活死人?它是對於生死力量的通透講解,能夠將死人復活,所掌控的黑暗死亡之力該多麼強大?你現在深有體會了吧?”
聽了姜皓文的話,莊重卻是明白了。怪不得姜皓文不肯放棄這個地宮,怪不得他必須要藉助祭臺施展這個巫術呢。原來這個巫術必須藉助攸侯喜遺留下來的死神之力。
那將莊重壓的喘不過氣來的力量,便是地宮內的死神之力,被姜皓文利用沉魂天樞中記載的巫咒,召喚了出來。
姜皓文說的沒錯,能夠復活死人,就代表着這門巫術已經將死亡力量完全掌控了。就好像可以治病救人的醫生,他想要殺人也是輕而易舉的。
前段時間的新聞中,便報道了一學醫女生男友闢腿,男的拉着新歡天天在女生面前高調炫耀,女生實在受不了了,終於在食堂和他們吵起來了,拿餐刀捅了男生十幾刀,結果刀刀避開重要器官,男生受到極大創傷但仍被判定爲輕傷。
這件事情引起轟動,而那女生的事蹟也成爲年年解剖課必講。
那女生便跟現在的姜皓文有些類似。
看着莊重幾乎彎成了蝦米的模樣,姜皓文笑的更快暢快了。
姜皓文朝着北極殺鬼印一指,在那股死神之力的控制下,北極殺鬼印竟然不由自主的朝着姜皓文飛了過去。
姜皓文一把將北極殺鬼印抓在手中,把玩數下,才道:“你說的沒錯,這還真是個好東西。不過現在是我的了。唔,清微派的師門至寶似乎都在我手裡了,仔細想想還挺不好意思的呢。這樣吧,等我殺了你們幾個,我就勉爲其難的繼承了清微掌教之職吧,我一定會將清微派發揚光大的。”
姜皓文卻是毫不客氣,乾脆自己就封了自己做掌教。
孤易怒聲道:“你妄想!”
姜皓文衝孤易搖了搖手指,道:“錯,我不是妄想。妄想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我的話是預言,會成真的預言。”
“呸!”即便身體即將被壓垮,莊重仍然費力的吐出一口唾沫,表達自己對姜皓文的鄙視。
姜皓文見狀,不由面色一寒。
“看來對你的壓力還是有些不夠!在這個死神空間裡,神判可是不止會禁錮你的心靈跟身體,就連拿走你生命也是輕而易舉!現在你們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了吧?闖入我的領域,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說完,姜皓文割破無名指,將一滴血滴在了祭臺之上,又誦出一段巫咒。
而隨着姜皓文的唸誦,莊重只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僅存的一點金光也啵的一聲熄滅,登時一團團的死亡黑氣涌入了莊重的毛孔,纏繞全身。
這便是姜皓文從沉魂天樞裡獲得的“神罰鎖鏈”,類似於牛頭馬面拘走人魂魄的那條鎖鏈,可以將人的魂魄抽取出來。
黑氣纏繞住莊重之後,就形成了一道道的鎖鏈,然後穿透毛孔,深深的往莊重身體裡勒去。
莊重只覺整個人都被一股大力束縛,強烈的勒感讓莊重難以忍受,想要叫,卻發現喉嚨根本就無法發出聲音。
就好像所有身體器官包括靈魂,都被鎖住了一般。
很快,莊重本來還閃爍着慧光的眼睛就變得黯淡下去,漆黑的瞳孔變大,撐滿了整個眼眶。
遠遠看去,莊重就像是一個布偶,眼眶裡是兩個漆黑的玻璃晶體,而不是人類的眼睛。
“莊重!醒醒!快醒醒!”孤易焦急的大喊道。
但是卻無濟於事,孤易的聲音根本就無法傳達進去,更別提喚醒莊重了。
“孽徒……我跟你拼了!”孤易掙扎着從地上爬起,雙手抓住立在旁邊的殘鋒,要持着殘鋒斬向姜皓文。
然而她究竟是重傷在身,力量不夠,連將殘鋒舞動起來就難,催動殘鋒自身的煞氣更是不可能了。
姜皓文只是輕蔑的看了孤易一眼,然後就揮手打出一道雷法。
雷法擊中孤易胸口,孤易瞬間全身麻痹,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不要再做蠢事,不然我不介意第一個殺掉你!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夠見證我的成功。”姜皓文冷冷道。
然後就不再管孤易,而是看向莊重。
此時的莊重已經完全沒了意識,神判鎖鏈已經深深勒進了莊重的身體,將莊重的精氣神都鎖住了。
三魂七魄,全都在了鎖鏈的掌控之下。只要姜皓文打個響指,鎖鏈就會飛出,將莊重的魂魄帶出身體。
就像是勾魂的牛頭馬面,夜晚潛入將死之人的家中,套上鎖鏈拽着那人的魂魄就走。等到其他人發現,那人早已斷了氣息。
“不得不說你也是個天才。但是很可惜,這世界上有一個天才就夠了,不需要第二個。那個人只能是我,姜皓文!子陽真人!哈哈哈哈……”姜皓文猖狂的大笑道。
接着他做出一個拉拽的手勢,就像是手上掌控着勾魂鎖鏈一般。
然後便見莊重佝僂的身體一點點被拉直,就像是死亡的大蝦被人強行拉開,露出蝦殼裡的鮮肉。
不同的是,莊重露出的不是肉,而是靈魂。
勾魂鎖鏈被姜皓文徐徐扯出,如果有人能夠開啓陰陽眼,甚至能看見莊重靈魂從腳步開始,逐漸被剝離身體的過程。
很快,莊重的魂魄只剩下了頭部部分,只要這部分剝離出來,莊重就完了,真正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
姜皓文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爲自己已經能夠熟練掌控沉魂天樞而高興,也爲一個對頭死亡而高興。
勾魂鎖鏈嵌入莊重的識海,勾着莊重的意識,眼看就要脫離識海,讓莊重死亡。
這時,卻見莊重識海一處角落裡,陡然亮起一道紅光,就像是深夜裡閃爍的霓虹燈。
卻是之前墮入莊重識海里的死神之眼。
死神之眼亮起之後,就像是知道莊重目前正處於危機之中一般,光芒連續閃爍三下,如同在自我思考,考慮莊重死亡對它的影響。
片刻後,它似乎終於考慮好了。
只見眼睛上的光芒變得越來越亮,濃郁如激光,在勾魂鎖鏈即將離開識海的剎那,猛然發射,一道恍若激光束的紅光射出,擊中了勾魂鎖鏈。
譁,勾魂鎖鏈被擊中,原本勾着莊重神識的末端,一下子燃燒起來。
無形無質的火焰跳動着,順着勾魂鎖鏈往外蔓延而去。
勾魂鎖鏈就像是澆了汽油的易燃品,轟然而着,整條鎖鏈之上瞬間被火焰爬滿。
只聽嗤嗤之聲不絕,火焰頃刻將鎖鏈焚燬,而被鎖鏈勾出體外的莊重魂魄,飄蕩遊離數秒,似乎仍舊要離體而去。
此時死神之眼中陡然生出一個渦旋,渦旋產生巨大的吸力,莊重魂魄被吸力拉扯,倏忽一下回到了莊重的體內。
神魂歸位,原本束縛着莊重的勾魂鎖鏈也不見,莊重一下子清醒過來,雙眼驀然睜開,眼神炯炯的看向兀自得意洋洋的姜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