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窮是清秋王朝天字旗下都尉。!
從小卒,到伍長,到標長,到副尉,一直到現在的都尉,他都是一步步走過來的。
對於李窮而言,若是戰爭結束之後,自己能混個校尉噹噹,是一件非常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其實在他當小卒的時候,總覺得,當伍長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只是後來,真等他當了伍長,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老伍長死的時候,他在邊,那一場戰鬥雖然贏了,卻死了不少人。
老伍長將位置給了他,並且叮囑了他一句,當了伍長,要死在前面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才忽然意識到,原來當伍長並不是一件多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一個問題,那是,自己當個伍長,當是到頭了吧,別當什麼標長了,因爲那意味着,還得繼續死人。
後來,他無所謂了。
是無所謂了生死,而是無所謂了歸宿。
當了也當了,大不了,自己做下一個死的人便是,當了校尉也不錯,應該都尉死的更早一些吧?
這是李窮現在的想法。
在靈武世界很多國家,包括大秦王朝,都有將相之子入伍磨礪,或者說是鍍金的現象,但是在清秋王朝,你永遠都看不到這樣的事情,因爲清秋王朝的軍隊不是朝野說了算的,是肖龍象一個人說了算的。
管他什麼將門之子相門之子,死了是死了,誰也不敢過來撒潑打滾耍無賴,否則跟着自己家孩子一起死。
任何一個將相之子,都不敢在這裡囂張跋扈,因爲只要死了,沒了名字,碑寫的永遠都是清秋勇卒。
李窮曾大談此爲妙,袍澤紛紛附和之。
卻不知,李窮父親名爲李如秀,身着紫錦官拜二品。
天字旗,鎮守東線鴛鴦城。
天字旗之,是威名遠揚的龍象軍了。
如果是小規模作戰,死的一定是龍象軍的士卒,因爲那裡都是精英,以前總有不少人儒士站出來斥責肖龍象不懂用兵之道,精銳啓是用來這樣糟蹋的?該是由天子玄黃四字旗先如敵陣纔對。
肖龍象回了他們兩個字。
“放屁!”
肖龍象說:“精銳是什麼?精銳是別人強的人,別人強,不衝在最前面,反而龜縮在最後面,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肖龍象,不需要這樣的精銳!”
“我龍象軍,不需要這樣的良卒!”
每年,龍象軍的死傷都是最大的,可也是最快填滿的,並且,龍象軍的整體實力,從來都沒有下降過,只要是進了龍象軍的士卒,每一個都是削尖了腦袋想要往前面擠,想要成爲其的佼佼者,想要成爲精銳的精銳,沒什麼特別的信仰,大概是覺得,只要站在龍象軍的最前面,看到肖龍象的背影,也會越發的清晰些。
如果讓肖遙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一定會痛斥。
這是典型的盲目崇拜!
甚至,不惜拿出生命去崇拜。
肖龍象活到了現在,可哪一場大型戰役,是肖龍象不在場的?
活下來的時候,是誰殺得敵最多?
肖龍象!
這樣的將領,誰敢在背地裡罵一句的話,恐怕不需要面吩咐,普通士卒是冒着殘殺袍澤的罪名,也要將其五馬分屍,然後將他的腦袋掛在城頭,看看一代戰神肖龍象不管遭遇什麼樣的強敵,何曾往後退過一步。
李窮以前總想着進龍象軍,現在沒這個想法了。
或者說,是沒這個機會了。
“百姓都被送走了嗎?”李窮轉過臉,對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白臉小生問了一句。
“都撤走了,連夜送走的,現在應該已經出了五十里外。”那白臉小生輕聲說道。
李窮微笑着點了點頭。
“都尉,若是我們現在退守,其實並不爲過。”白臉小生猶豫了一會,開口說道。
“哦。”李窮笑了一聲,說道,“別人那我都不知道,但是在清秋王朝,還未曾往後退過一步。”
他將掛在架子的鐵盔戴在頭,轉過臉,看了眼白臉小生,說道:“我清秋王朝,只有失城,沒有棄城,死,也得死在清秋王朝的土地,最起碼在我閉眼睛的時候,大秦王朝和趙國的那些狗東西們,還沒踏入我清秋王朝土地半寸。”
“死了,還是失守了。”白臉小生無奈說道。
他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說這樣的話非常不合適,他只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李窮,這樣的選擇,是多麼的不明智。
李窮笑了一聲,說道:“那時候我都死了,也看不見了,還擔心這個做什麼?”
白臉小生終於忍不住情緒,跪在了地。
“少年,您入伍之時,老爺便派我前往軍營之,是時刻盯緊少爺,您這是何必啊!”
“起來。”李窮淡然說道。
“我不!除非少爺答應和奴才一起回去!”白臉小生倒是滿臉倔強。
李窮走到他的跟前,也沒打算伸出手將他扶起來。
“其實我從來都沒將你當成我的奴才,你是我的謀士,雖然——我這個身份還不配有什麼謀士,當初我爹不是覺得你天資卓越,而且有謀士目光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覺得,我爹說的不錯,看人也很準,不過他唯獨沒看準一件事情。”
李窮轉過身,朝着門口走去。
“他一定沒想到,我當初來從戎,並不是胡鬧,也不是賭氣,或許一開始是,最起碼現在,我的根在這裡。”
“讓我丟棄城外數千弟兄隨你回去?”
“讓我心安理得,當個總督家的少爺?”
“讓我丟盔棄甲,置鴛鴦城城門於不顧?”
李窮冷哼了一聲:“他願意,我不願意,我願意,我手清秋輕刀不願意!”
說完,大步流星,走出城樓。
“少爺,您是家獨苗!”白臉小生追出來喊了一嗓子。
李窮忽然轉過身,對着那白臉小生磕了個頭。
白臉小生惶恐不已。
“這頭,不是給你磕的,你幫我捎給我爹吧,順便跟他說一句,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是,他沒虧待過我。”
城外,五萬雄兵,已然過境。
依託着城牆,李窮眼神冰冷,漠然。
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大羣士卒。
城下,還有七千八。
這個數字,他記得很清楚。
“都尉,敵方兵分三線,除我鴛鴦城,還有東線的火雲道,白目城。”一個標長站在李窮的身後說道。
“嗯……我們的援兵,多久能到?”李窮問了一句。
“大概……不知道。”標長苦澀一笑,說道,“從地勢說,他們到不了,因爲這三座城,唯獨鴛鴦城可棄,龍象軍和玄字旗不可能繞開白目城和火雲道來到鴛鴦城助我們退敵。”標長黝黑的臉看去越發的難看。
“哦。”李窮笑了一聲,說道,“無妨,那多殺幾個是幾個吧,也算是給後面的人,減緩一些壓力了。”
“是!”標長種種點頭。
他心裡或許有些鬱悶,但是卻不會對李窮有任何的埋怨。
即便今天站在這裡發號施令的人不是李窮,是別人,其實所做出的的選擇,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正如李窮之前對那白臉小生說的那樣。
清秋王朝自古以來,便只有失城,沒有棄城。
哪怕是城牆的一塊磚,他們都不能眼睜睜看着敵寇搬走。
否則,追殺千里,也要將那塊磚給搶回來!
若不是抱着這樣的信念,清秋王朝拿什麼與大秦王朝和趙國的鐵騎對抗?
拿什麼,守住國門?
滾石車,輕弩,已經全部架在牆頭之。
當連雲梯搭在城牆的時候,面萬箭齊發,下面城門忽然打開,李窮騎在一匹棕色大馬,以城門爲後背,往前拼殺。
白鷺飛站在遠處,冷冷注視着。
“不自量力。”他冷哼了一聲後,又自嘲了一聲,“大秦王朝,少了不少不自量力的人……”
一根根帶着鵰翎的羽箭,密密麻麻,如織了張,可這張看着着實是太小了,隨着白鷺飛身體凌空而起,伴隨着體內一道靈氣翻騰,便將那道箭撕開了一道大窟窿。
“殺!”一聲怒喝,滾滾咆哮。
李窮一馬當先,直衝白鷺飛。
“我這一生,不求聞名,不求告老還鄉,但求……無憾!”
李窮心裡唸叨了一句,又覺得身體輕快了許多。
一刀砍出,一重高手修爲,盡顯無餘。
“找死。”白鷺飛身體如虹,到了李窮的馬前,這一揮手便將李窮身下戰馬掀翻,一聲馬嘯,李窮身體同樣高高躍起,從天而降,妄圖一刀將面前的白鷺飛劈成兩半。
刀氣還未滾到白鷺飛的衣襟,已經被一掌回去。
白鷺飛霸王一拳攪動着空氣,一拳破甲。
李窮身體猶如粘在白鷺飛伸出的那條胳膊。
他遙望着前方,還有數萬大秦士卒。
“可惜了,沒殺幾個……”他嘴裡喃喃自語,鮮血順着嘴角溢出。
“好在,依舊無憾……”
閉眼睛,白鷺飛將他身體甩到了鴛鴦城城門之。
一白影匍匐到前,伸出手,將李窮屍體背了起來。
“少年,走,我帶你回家……”白臉小生終於漲紅了臉,吃力攀爬着……
(今天的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