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劍士而言,若是胸腔沒有了三丈豪氣,沒有了所謂的氣衝斗牛,沒有敢一劍斬蒼天的氣魄,真的是一件死亡還要可怕的事情。
幸好,許狂歌和肖遙,依舊算是一個劍士。
一個名副其實的劍士。聽着簡單,真想做到,太難了。
他們的敵人,是可摘星奪月的仙族,是可以一字平山的能者,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頂着無數把可以輕易將他們兵解的長劍逆風而行,要說不艱難,都有些說不過去。
然而,肖遙和許狂歌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那種可以帶着鐐銬跳舞的人。
選擇的路難走,劍神山山路也難走,越往,越覺得艱難,談不寸步難行,可這一路披荊斬棘,也挺耽誤時間。
“你是仙,還是魔呢?”走在路,許狂歌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肖遙認真想了想,說道:“我是人。”
“嗯?”許狂歌眉頭微皺,不明所以。
他之前提出那個問題的原因,非常簡單。
在肖遙的身,他感受到了魔力,但是也同樣感受到了仙力。
兩種明明天生便是水火不相容的力量卻在肖遙的體內安靜盤踞蟄伏,像是相互揚起了白旗。
太過於詭異了,若是肖遙不給他一個合理的答案,哪怕是撓破了頭皮,恐怕也很難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裡能出現人族嗎?
答案是能的。
畢竟,被他牽着手的那位紅裙姑娘此時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然而他覺得肖遙不該還是人族,因爲他體內有了魔力和仙力,而且,他是從魔門穿過來的。
當進入魔門的時候,該自然而然擺脫人族的身份了。
許狂歌臉的詫異,倒是在肖遙的意料之。
他笑了笑,摸了摸鬍鬚剛長出來一截的下巴,看着許狂歌認真且嚴肅問道:“爲什麼,我不能安安靜靜當一個人族呢?仙族,魔族,妖族,其實也沒什麼好的。”
許狂歌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這句話,我倒是贊同,我也覺得他們沒什麼好的,還沒有我們人族實在,而且我們人族有太多這裡沒有的東西了,如燒喉烈酒。這裡的酒,都不好喝,真不知道爲什麼那麼多修仙者削尖了腦袋想要來到這裡。”
肖遙看着遠處的枝繁葉茂,輕聲說道:“大概是因爲,他們覺得那扇門後面的世界,是一片山清水秀,卻沒想到,其實這裡的山河都是猩紅一片的。”
許狂歌嘆了口氣,忽聞後方勁風襲來,他轉過身,玄鐵劍已經握住,眼神閃過一抹殺機。
“別,是我的坐騎。”肖遙趕緊說道。
許狂歌瞥了眼肖遙,眼神略顯古怪。
特麼的,這到魔界怕是也沒有多久吧?都有坐騎了?
果然是個自己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啊!
不管在哪,都懂得享受……
沒一會,電虎衝到了肖遙的面前,搖頭晃腦,眼神流露出了不滿的神色,似乎是想對肖遙說:你這個狠心的男人,怎麼可能拋下我呢!
“咳咳,追來了哈?”肖遙倒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又拍了拍電虎的背,對畫扇說道,“坐去吧,讓她放慢一些速度。”
畫扇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轉過臉看着許狂歌。
許狂歌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去吧。”
畫扇也沒有任何猶豫和客套,直接跳到了電虎的背。
“速度慢一點啊,不要把我們甩掉。”肖遙嚴肅說道。
電虎眼都是幽怨,似乎很想抗議——你自己騎我也算了,還把我借給別人騎?真以爲我是沒有尊嚴的嗎?
可惜的是它現在還不會說話。
電虎託着畫扇,走在他們前面,距離始終沒有超過三十米,因爲電虎的皮糙肉厚體型龐大,倒是幫他們免去了不少麻煩,電虎完全承擔了開路先鋒的職責。
落在後面的許狂歌一陣唏噓。
“以前我覺得你根骨不錯,但是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快來到這個地方。”許狂歌說道。
“之前小和尚也和我說過,你在仙界遇到了麻煩,但是他似乎不能幫你。”肖遙說道。
許狂歌點了點頭,說道:“如果非得嚴肅點說的話,這裡的唯一一塊淨土,應該是佛界了。仙魔妖三族爭鬥不斷,可佛界從來都沒有插手過,哪怕小和尚現在在魔界地位超然,卻不能僭越而行。
“這一次來到劍神山,我受益匪淺。”肖遙託底道,“之前我和你說,我是人族,除去對仙族的不滿,也有一些我在劍神山自己的理解。”
“哦?”許狂歌越發的有興趣了。
其實他也覺得劍神山有很多妙之處。
那些仙魔妖三族都說,這裡是禁地。
可是在到了劍神山後,許狂歌不但不覺得這裡是一處禁地,反而,是一處福地。
至於其的緣由,他一直都想要窺探一番,卻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當然了,在劍神山待了這麼長的時間,他也不是毫無收穫的,最起碼,劍神山很多倍稱爲危機四伏的地方,他都已經一一踏足了。
劍神山,並沒有仙魔妖三族想象的那麼可怕,最起碼,他是這麼想的。
“你說,劍神山會不會是我們人族的福地,但是,卻是仙魔妖三族的禁地呢?”肖遙微笑着問道。
許狂歌點了點頭:“之前我有這麼想過。”
肖遙深吸了口氣,舒展着筋骨:“不知道爲什麼,在進入劍神山後,我有一種安定感。”
許狂歌沒有說話。
他想說,其實他的內心感受,和肖遙有着驚人的相似。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片桃林。
桃林,一條小溪蜿蜒穿過,在清澈的水面,漂浮着數片青翠欲滴的桃葉。
放眼望去一片青綠色,桃葉鬱郁,不見桃花。
不知道是因爲還未到時節,亦或者是因爲這裡原本是如此。
以肖遙現在的實力,哪怕還有一段距離,可桃葉的肌理紋路,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如同俏姑娘白皙肌膚下的青筋。
“這裡,倒是一片好地方。”肖遙走進桃林,腳踩在落下的桃葉,前行速度不急不緩。
走進桃林便能察覺到一片祥和。
一切都是那麼的柔和,雖然沒有什麼太深的奧妙,可是在枯燥的趕路過程,哪怕只是看一眼這裡的風景,都會覺得心情愉悅了許多。
“穿過這一片桃林,大概能看到那一塊石碑了。”許狂歌說道,“石碑的內容有些複雜,我能看明白的不多。”
肖遙點了點頭,又瞥了眼許狂歌,問道:“你都看不明白,又怎麼知道我能看明白呢?”
“碰碰運氣唄。”許狂歌聳了聳肩膀說道,“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肖遙問道:“你躲在哪裡,不是挺好嗎?爲什麼還要出去晃悠呢?”
“我倒是也想。”許狂歌嘆了口氣,隨手摘下一片桃葉,說道,“只是,那石碑附近,有些古怪。”
“古怪?”
“這個不用我說,等你見到了那塊石碑,便知道了。”許狂歌開口說道。
肖遙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開口讓前面的電虎放慢速度。
等追到電虎和畫扇後,肖遙吩咐電虎接下來跟在自己的身後,以防不測,電虎只是哼哧了一聲,似乎對肖遙的吩咐表達不滿,在電虎看來,這一片,它肖遙熟悉多了……
不過十來分鐘,肖遙終於見到了之前許狂歌所說的那一塊石碑。
劍神山的樹木,異常高大,除卻之前遇到的那一片桃林。
這裡的松柏,都有數十米高。
可這塊石碑,竟然隱隱壓了周圍高木一頭。
高有五十米。
石碑的下面,是一隻四面獸石像,帶有龜殼,像是將那塊五十米高的石碑馱在身,又像是那塊厚實的石碑將這隻四面獸鎮壓下來,震退萬千邪祟。
碑內容,黑底白字,黑白相稱,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年,可石碑的內容依舊清晰可見,只是字體看去有些古怪,圓潤處弧度明顯,剛毅處筆畫如刀。
“劍神山有劍神,劍神立劍鑄崑崙。”許狂歌伸出手指了指,說道,“這兩行字,還有石碑背面的一小行字。”
肖遙默不作聲,繞到了石碑後面。
“劍神山有春秋,有微風,有飛禽走獸,有細雨桃花。”
“春秋有劍名春秋,吾皇一劍斬春秋。”
許狂歌說完,看着肖遙,說道:“我能看懂的,是這些了。”
肖遙點了點頭,問道:“後面的呢?你不認識了?”
許狂歌尷尬一笑。
他也沒覺得這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肖遙覺得,這裡所說的春秋,和自己理解的春秋戰國肯定不是一回事。
或許,該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春秋,是時光的代稱。
一劍,可斬斷歲月變遷嗎?
“後面的字,我認識。”肖遙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笑眯眯說道。
許狂歌:“……”
他總覺得肖遙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臉都寫滿了驕傲。
特麼的,有什麼可得意的……他心裡鬱悶想着。
“面還說,這座山,又叫崑崙山。”肖遙說完,心裡已經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這裡……便是崑崙深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