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哥,你不認識我了?”
“那什麼哥,我剛纔還在門口給你發了煙的,你再好好想想?”
解一凡很憋悶。
明明上午的時候是陸依霜說的讓自己把高翔趕走,可那小娘皮,嗯,現在解一凡已經把大小姐的稱呼改成小娘皮了,竟死活不承認。
不承認就不承認吧,其實解一凡壓根就沒往心裡去,可他萬萬沒想到,陸依霜竟給一個叫德叔的人打電話,直接把自己給開除了。
瞧那小娘皮辦的這事,未免有些太不地道。
說白了,簡直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節奏嘛!
解一凡臉上神情有些沮喪,他來陸家當保安其實是想利用這個身份調查一件往事的,現在事還沒辦成,結果被人家開除了,這是逼着讓自己幹那翻牆入室的勾當啊。
“別呀,有什麼事好說好商量嘛,千萬別動手啊哥......咱們都是文明人......”
“誰是你哥?少囉嗦,趕緊走。”
齊勝心裡比解一凡更憋悶,眉頭緊緊蹙到了一起,說起話來象凶神惡煞般兇巴巴的。
本以爲把這傢伙驅趕出陸家老宅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可沒想到,眼前這個傢伙太難纏了,齊勝使出自己渾身解數也沒拿住對方,只好灰溜溜帶了兩個兄弟跟在後面。
更可恨的是,這傢伙不僅廢話多,而且還不大合作,一路上不停的唧唧歪歪,死皮賴臉地和自己套近乎,放在平時,以齊勝的火爆脾氣肯定要揍他。
可齊勝已經試了好幾次,對方只是躲躲閃閃不還手,自己卻連人家衣角都沒碰到,這讓一向對自己拳腳功夫自視極高,又信心滿滿在大小姐面前拍胸脯保證五分鐘完成任務的齊勝感覺很丟面子。
江南園林沒有京城王府那般雄偉壯觀、氣勢磅礴,但勝在曲徑通幽、格外幽雅。
就在齊勝驅逐解一凡的路上,有一座栽滿蘭花的涼亭,這裡,是陸家老宅的制高點,站在這個涼亭中,整個陸家老宅景觀可盡收眼底。
此刻,涼亭中兩位老者相對而坐,中間石桌上擺着一副圍棋,旁邊紅泥小爐炭火燒的正旺,陶罐裡的水咕嘟、咕嘟向外翻着氤氳蒸氣。
“那個人就是打了高家小子的保安吧,倒是個膽大心細的主。”
其中一位老者明顯氣度非凡,右手戴着一副怪異的手套,左手手中捏着一顆棋子,目不轉睛的盯着棋盤,至於老者是怎麼忽然觀察到解一凡,就不得而知了。
德叔臉上掛着樂呵呵的笑容,但目光卻沒亂瞟,棋局已經進入官子階段,“那小子能得陸公您這麼一句誇獎,就算被趕出咱們家,也算三生有幸了。”
誰能想到,如此和諧默契的兩人,竟是一主一僕。
“啪!”
陸麟德左手手中的黑子被他穩穩紮在棋盤右下,頓時,棋盤上一條黑龍馬上形成首尾呼應之勢,本來剛纔還略佔上風的白棋劣勢立顯。
“呵呵,妙,逼孤多佔地一二,拆三利敵角猶虛,妙啊!”
德叔怔了徵,自嘲地笑了笑,將自己手中幾顆白子順手灑向棋盤認輸,“這麼多年,陸公每次都是在中盤開始給我下套,收官一子定輸贏,幾乎成了定律,哎......”
陸麟德笑了笑,卻顧左而言他,“阿德,我記得,就是因爲我們兩人名字裡都有一個德字,當年才成就了這一段主從之緣吧。”
正在撥弄紅泥小爐的德叔聽到這話,手中動作微微有一個停頓,但馬上又恢復如常,笑着說道:“是啊,沒想到不知不覺,這一恍就過去了四十年。”
陸麟德忽然淡淡,道:“阿德你今天跟我說句心裡話,高家那小子,你究竟是怎麼看的?”
“呃......”
德叔皺了皺眉,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陸公,以後的世界是年輕人的天下,咱們畢竟老了,不可能永遠扶着他們走路。”
陸麟德輕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良久,陸麟德什麼都沒說,突然站了起來向涼亭下走去,直到腳步快踏上涼亭下的假山才淡淡說道:“通知齊勝,把那個解一凡帶來見我。”
“吧嗒!”
德叔滿臉驚訝,居然沒拿穩手中的壺刷,掉到地上。
“老頭,聽說是你告訴他們把我留下的?”
雙手一直插在兜裡的解一凡笑嘻嘻邁入靜堂,在“靜以養吾浩然之氣”那幅字下看了足足兩分鐘才冒出這麼一句話。
“噗......!”
便是老成如德叔,今天也兩次失態,把剛剛喝進嘴裡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
“對不起,我,陸公,我先出去一下。”
自覺尷尬不已的德叔爲自己的行爲滿臉羞紅,再也不敢繼續在靜堂待下去,掩面走到門口。
“小夥子,你知道這句話的出處?”
陸麟德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解一凡,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
解一凡也不客氣,大咧咧找了個位置坐下,掏掏耳朵,道:“孟爺爺寫的東西,很久以前倒是看過,不過,現在都忘光了。”
靜堂的一個窗口,忽然冒出一雙清澈的眸子,狠狠瞪着解一凡,如果說人的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估計現在解一凡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這是正宗的明前龍井,口感醇,入口爽滑,嚐嚐看。”
陸麟德微微一笑,對解一凡的肆無忌憚似乎並不以爲意,反倒是招呼解一凡品起茶來。
解一凡在心中冷笑,暗罵一聲老狐狸,手卻抓住茶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仰頭就咕咚咕咚將茶碗裡可遇而不可求的極品龍井灌進肚子。
“小夥子,茶可不是這樣喝的哦,要慢慢品,方能體會到其中甘味。”
陸麟德笑着說道。
解一凡見鬼般瞪大眼睛,道:“你瘋了!早點不說,非得等我喝都喝完了才說,找茬也不能這樣戲弄我吧。”
“咳咳咳......”
靜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敢在陸麟德面前如此兇猛的人,估計除了解一凡,整個金陵城就找不出第二個來。
這傢伙,究竟是真傻啊,還是故意賣萌充愣?
靜堂外面的陸依霜感覺即好氣又好笑,偏又不敢發出聲響,一張粉嫩小臉憋的漲紅,只好死死的咬住下脣,死命踢着身邊的原木柱子,一腳又一腳,發泄着心中的怨怒。
可惡的小保安!
剛纔那一陣咳嗽把她給嗆壞了,直到現在胸口還有點喘不過來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