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解救出來的人質,現在成了嚮導的商人哈恭,他的家就在清邁。哈恭告訴黃晨兄妹,說過了江走兩日,就能抵達清邁,到了他家,他要好好地款待恩人。與哈恭相處的這十來天,黃娜覺得此人還不錯,不但替他們帶路,還多虧了他的提醒,才圓滿解決了瓦傈寨的事。
黃娜問哈恭:“哈恭大叔,我聽你說,你被土匪劫持的時候,土匪不是放了你的夥計回家取贖金,算起時間都快兩個月了,怎麼不見你家裡拿錢來贖你?”
哈恭聽了也有些不解,自忖說道:“那幫土匪太心黑,開口就索要一大筆贖金,可能是家裡一時難以籌措,耽誤了時間。幸虧遇到了你們,不然,關在土匪的黑牢裡,能不能熬活到今天也說不定——唉!也不知現在家裡怎麼樣了?”
“哈恭大叔纔不用擔心,我看呀,倒是你家裡人擔心你——不過,只要你平安回去,家裡的擔心也就煙消雲散了。”
“黃娜小姐說得對,我平安回去就啥事都沒有了。昨晚,那位老巫師說你哥哥是天上的星宿,那你也是星宿的妹子,都是神仙下凡,我信你的吉言……”
黃娜與哈恭一路說話閒聊,時間過得快,到傍晚的時候,一行人來到一個小鎮。哈恭告訴黃晨,今晚住這兒,這兒有家客棧,不但提供住宿,還包伙食,十分方便周全。大家在這休息一夜,明天就可以到清邁了。
這座小鎮名符其實,只有百十來戶人家,連一個正式的名稱也沒有,哈恭稱這小鎮爲六十里,意思是小鎮距離清邁的里程爲六十里。因小鎮坐落在驛道邊,倒是來往客商投宿歇腳的一站。
在客棧號下房間,衆人安頓住下。正如哈恭所說,這客棧吃飯睡覺,提供熱水,代飼牲口,服務周全。那客棧老闆極會做生意,見來的是一羣衣衫光鮮的年輕客人,雖不清楚是幹什麼的,但有錢那是一定的。忙前忙後,殷勤招呼,還介紹說這附近有座寺廟,很是靈驗,飯後不妨去瞧瞧。
哈恭也說,這六十里鎮是有座寺廟,廟子規模不大,靈驗不靈驗的那就不一定了。其實,哈恭本來還是信那寺廟的,每次遠行經商,來到這小鎮,他都必去虔誠燒香拜佛。這一次也是如此,可好像菩薩並沒有保佑他,錢財貨物被土匪全部搶掠不說,人還叫土匪抓住成了肉票,差點關死在土匪的黑牢裡。
“黃晨兄弟,黃娜小姐,寺廟離這兒不遠,你們要去瞧瞧,我帶你們去。”哈恭心裡對那座寺廟不以爲然,但黃晨兄妹要去,他依然願意帶路。
泰國的寺廟跟中國的寺廟大抵相同,最顯眼的區別可能就是佛塔了,中國的佛塔一層層的玲瓏剔透,這兒的佛塔卻有一個罈子形的肚皮,其狀各異。黃晨兄妹跟着哈恭來到這座寺廟,已是夜幕垂落之時,瞅大殿佛祖像前,尚有信者進香禱告。
來寺廟瞧瞧,主要是應黃晨的要求。這小子似乎跟佛極有緣,凡是經過佛寺神廟,他都會無意識地要來轉一圈;來了卻不燒香,就是看看,好像對佛也不虔誠,大約與佛又沒有啥緣分。黃娜更是無所謂,她腦袋裡有母親拜的雙面善惡月神,也裝着大慈大悲的菩薩,還有查斯里昂說的上帝,弄得她都信又都不信了。
哈恭陪着黃晨逛佛殿的時候,黃娜卻獨自在寺廟四處轉悠。這寺廟內的一處偏僻角落,有一株佛誕樹,正開着燦爛豔紅的花朵,黑夜裡瞧去,彷彿滿樹燃燒着一束束跳躍的火苗。這佛誕樹又名無憂樹,是南亞一帶國家奉爲的聖樹,據說,佛祖釋迦牟尼當年就是在這樹下誕生的。
黃娜見了,十分歡喜,她並不知道此樹的傳說,只是因爲樹上盛開的火焰一般的花朵。黃娜愛花,這是女兒天性。她來到樹下,左右瞧看沒有和尚在,就踮高腳跟欲去採摘花朵,抓住那樹枝一拽,無意瞅到樹幹後邊佇立着一個黑影,嚇了她一跳。
“誰?你在這幹嗎?”黃娜喝問道,手中一下按住腰間的七星短劍。
那黑影被黃娜叫破藏行,畏畏縮縮從樹後轉出來,卻是一位泰族少年。這泰族少年十分懼怕黃娜,與她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他人躲在濃蔭下,且又是夜晚,故以黃娜這樣的目力,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不過,大致還是能分辨出他是位尚未成人的少年。
既然是個少年,瞧他手上並無武器,也就不必再持戒心。黃娜放緩聲調問他,黑燈瞎火的,跑到這樹下幹什麼,這樹下又沒有菩薩佛爺?然而,那少年的一番回答,卻讓黃娜疑竇叢生。
少年說他叫阿懦,是有急事來這寺廟尋自己的叔叔。在寺廟門外時,他看見了叔叔進廟燒香,跟着找進來,就不見了。黃娜笑着說,這不難呀,你現在就去寺廟門口去等,你叔叔總會出來的嘛。
“對了,你急着找你叔叔有啥事?”黃娜順口問了一句。
哪知這一問,那少年就嗚咽哭泣起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瞅這少年哭得傷心,黃娜心裡老大不忍,就安慰他:“小兄弟,瞧你也是個男子漢,哭得跟小貓一樣抺鼻子——別哭了,有啥事給姐姐說,說不定姐姐還能夠幫你一下。”
聽黃娜說願意幫他,這少年便止住哭啼,講了一件令人唏噓不已的事。原來,這叫阿懦的少年很小就失去雙親,過寄給叔叔家裡。叔叔沒有子嗣,對他不錯,嬸嬸卻十分厲害,拿他不當人待,只要叔叔不在就虐待他。這一次,他叔叔外出經商,許久沒回來,卻見與叔叔一塊出去的夥計一個人回家。
有一天,阿懦半夜起來撒尿,無意聽到嬸嬸與那位夥計說話,嬸嬸說不必去管那老狗的死活,他回不來纔好,我們可以放心快活。阿懦感到詫異,就偷偷去窺視,發現嬸嬸與那個夥計在牀偷情,還算計不讓叔叔回來。阿懦聽了心裡害怕,不小心碰響了窗臺的花盆。他連跑回自己的房間,不知有沒有被嬸嬸發覺他偷聽的事。
幸好,嬸嬸第二天沒有追問阿懦,反而還做好吃的咖喱雞肉叫他吃。阿懦說,咖喱雞肉好香,叔叔外出經商後,他就沒有吃過,就是這次吃起來有種苦味……
黃娜聽了,覺得這少年的嬸嬸一定有問題,正欲再聽下去,腦後卻忽然有人在大聲呼喚自己。黃娜回頭瞧,見是哥哥黃晨與哈恭遠遠找了過來,就“哎”地答應一聲。
“妹妹,這兒黑燈瞎火的,你跑這幹什麼/?”黃晨問她。
這話跟剛纔黃娜問那少年的話一模一樣。黃娜笑着說:“我看見這兒有棵樹,開了好多紅花,想摘幾朵,結果碰見了一位少年,他給我講了一件怪事——咦!這人呢?剛纔還在這,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哈恭解釋:“黃娜小姐,別摘這樹上的花。這樹叫佛誕樹,是神樹,它開的花最好別摘,免得得罪了菩薩。”
“哦!”黃娜應答一聲,眼睛還在四下尋找同她說話的那位少年。然而,她怎麼找,也沒看見那少年的身影,嘴裡禁不住嘀咕:“怪事,明明剛纔還在嘛,一轉身就不見了,莫非撞到鬼魂了……”
黃晨瞅妹妹口中嘟嚕,說什麼鬼呀魂的,就笑着揶揄:“我看你纔是個鬼,鬼丫頭——這是寺廟,哪來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