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來了…”
陳天華俯身在金天龍耳邊,既興奮又戲謔性地低聲吟道。
金天龍則痛苦地低下頭去,從不落淚的他,此刻已是淚如泉涌。
他心裡已然明白,拱宸橋東洋人已經拋棄了他,這意味着自己的爹孃,妻妾孩子,想必都命赴黃泉。
窮途末路,這太可悲了!
院外,先是一個黑衣人越牆而過,伏在牆邊的花圃裡,又過了片刻,另外三人逐一越牆而入。
進來的四人都是身背倭刀,衣着黑衣的蒙面殺手。
他們分成兩組,一組在院內警戒,一組則直奔關押金天龍的東廂囚房。
他們熟門熟路,顯然有人提前把這地形位置圖,通風報信出去了。
陳天華則退到了房子的正中,他沒掏槍,而是把腰刀持在手中。
門外刀刃順着門縫插了進來,輕輕一撥,門閂便向一側滑去,囚門悄無聲息地被打開了一條縫。
外面黑衣人游魚般的滑了進來,沒有忘了反手輕掩上大門。
“嘿嘿…”房內陳天華輕笑一聲。
這輕輕一笑,聽在兩名刺客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
兩人霍地轉身,幾乎在同一時間裡,牢房及走道里嘭嘭幾聲,幾簇火苗騰起。
數支火把轟地燃了起來,將整個東側別院的囚房內外照得透亮,接着,是二十幾支槍口都對準着他們。
外面也傳出驚呼聲,院子裡瞬息之間燈火通明,大隊衛士從隱身之地撲出。
“等了你們七八個小時,手腳都蹲麻啦,你們總算還是來了!”
陳天華提着刀向前走了一步,直指着對方厲聲道:“投降吧,這四周都是伏兵,你們插翅難逃!”
進門來的兩個蒙臉刺客對望一眼,腳在地上猛地一踏,人已是向後反飛出去,直接撞破了大門,落向院子中。
退身之時,還不忙射出幾枚袖箭。
“嗖嗖嗖…”
袖箭直奔綁在柱子上的金天龍。
陳天華冷哼一聲,手中刀光飛舞。
“噹噹噹…”
幾枚袖箭被他腰刀攪得粉碎,然他飛身直追出屋。
身後二名衛士也是飛身追了出去。
在東廂囚房外的別院裡,另兩名刺客也同樣面對幾十支槍口。
傾刻間,四十幾名軍士,手持步槍將四名刺客圍在了別院中間。
而院牆、房頂之上,還有人頭在不停地冒出來,這裡正是佈下了天羅地網。
“來者可是拱宸橋的同道中人?陳某在此恭候多時,到了這個地方,諸位就不必藏頭露尾了吧!”
陳天華勝卷在握,笑容滿面,聲線也是喜氣洋洋的平和。
連續審訊熬了幾個通宵,眼見將成全功,一身的疲憊都化爲了愉悅。
院子當中,四名刺客橫刀胸前,背靠着背,只露在外的眼眸裡雖然絕望,但卻沒有驚恐。
其中一人用日語低沉道:“走不了啦!”
“是,那就盡忠天皇陛下吧!”另一人接着道。
聽到他們的對話,陳天華遽的一驚,腰刀一揮,和身撲了上去。
“開槍不擊要害,活捉他們!”撲出同時他大喝道。
四名刺客幾乎在陳天華喊話撲上來的同時,抽刀揮出。
但利刃不是劈向對方,而是揮刀斬向自己的面門。
“卟嗤…”
“……”
悶響之聲連接響起,幾把鋒利的鋼刀落在各自面門之上。
其用力之大,讓人驚駭,幾乎將自己的腦袋剖成兩半,傾刻之間,鮮血腦漿噴涌四濺。
陳天華手中的刀無力地垂下。
倒在地上的四名刺客早已面目全非,根本辯認不出是誰了。
懊惱之極的陳天華噹的一聲將腰刀扔在地上,“搜…搜他們身上,看能不能找出點什麼證據來。”
嘴裡雖然這麼說着,但心裡是很清楚的。
這幾個是拱宸橋派出來的死士,什麼後事都已安排妥當。
搜身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看這幾人的模樣身手,那是相當的職業高手,怎麼會在自己身上露出蛛絲馬跡?
果然,看到搜身的軍士們失望地擡頭看向自己,陳天華惱火地說道:
“保護現場,請英方伊恩參贊前來審視現場,然後待天亮拍照留存證據。”
“明白…”
軍士們紛紛把周圍保護起來。
只一會功夫,英方代表伊恩和他的助手過來了。
隨後是許雲媛小組也起牀趕了過來,作爲訪事他們讓四周用火把照得透亮,然後拍照留存。
金天龍被鬆了綁,從木樁上放了下來,他癱軟倒地。
“把他擡到審訊堂,連夜再審。”陳天華明白,審訊也得利用情緒氛圍,不能有絲毫鬆懈。
金天龍的雙腿上着夾板,仍然是不能動彈,兵士們用擔架將其擡入審訊堂。
一柱香的功夫。
東廂院的臨時審訊堂裡,森嚴肅穆。
金天龍兩手捂臉,他一直在哭泣流淚,泣不成聲。
陳天華冷冷地坐在上首,旁邊是伊恩和許雲媛,還是由申報館的二名訪事擔任文書。
這架勢,就是不見真章決不罷休。
大家心裡都明白,如果這個狀態下金天龍還是不開口,那還真是沒轍了,完全算得上是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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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家內心都很忐忑,當然包括陳天華。
只見他雙目炯炯地盯着金天龍,密切關注着他的情緒,直至哭聲漸低,這纔開口說道:
“金天龍,看到了吧,你的家人可是被你自己所害,早點合作,你的家人我們自然會保護起來,現在…唉…你就不想對我們說些什麼嗎?”
金天龍慢慢擡起頭來,看向上首的陳天華和英方代表伊恩,以及充當翻譯的許雲媛。
眼中先是露出仇恨之極的神色,慢慢地,仇恨又化爲無力的哀怨。
在這些洋人和權貴人心中,他只是江湖浪人,自己和家人的命還不如街上的野狗,便是死上十遍,也不會讓他們有所動容。
金天龍的神色變幻,盡收陳天華眼簾,表面上他微露同情和善之色,心裡卻是在冷笑。
這種出賣國家,出賣靈魂的混蛋,事到如今纔想到後果,想到家人的安危,難道不覺得晚了嗎?
人就是這麼奇怪,至死都不願去檢討自己所作所爲,只會怨恨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