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陳天華從懷中掏出,在史進藏書閣裡取來的一卷書冊,從頭開始仔細看了起來。
這裡還有一份合作協議之類的文件副本,還有一份組織鐵路沿線暴亂的計劃書。
其中,有具體分工,聯絡協調人等。
涉及衙門官吏,大清綠營,巡防營,巡警署,還有鄂新軍中的軍官,地方豪門貴族,鄉紳無數。
這書冊上的內容,要是泄露出去,足夠引起湖廣地區不小的地震,就連總督大人也將顏面掃地。
……
陳天華一行,快馬加鞭回到石灰窯鎮的礦業基地,他將懷中的書冊交給自己的首席執事官,命他將冊中內容抄錄一邊,憑證等用相機拍成影印。
隨後,他命人燒水,讓自己好好的泡個澡,然後上榻睡覺。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一時許,執事官已把書冊中的內容抄錄影印了一份,將原件交與陳天華。
陳天華洗了把臉,吃了午餐,換成一身官服,乘上豪華馬車,在羅二虎,顧祝年,飛鴿等所率騎隊的簇擁護衛下,前往武昌守備府衙門,他要去見黎元洪。
從大冶縣到武昌府城,走陸路約爲110公里,馬隊撒丫子開跑,花了二個半小時多點,在下午五點到達武昌守備府衙門。
武昌守備府衙門,也就是鄂新軍第二鎮統制衙門,黎元洪把他們合二爲一,二塊牌子一套人馬。
衙門口的崗亭衛兵,遠遠發現有百餘人的武裝騎兵向他們奔來,不是鄂軍服飾,而且還是陌生面孔,連忙發出警報。
一會兒,從衙門大院裡衝出百餘名士兵,端槍攔截了馬隊,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羅二虎的的得得上前,直接亮出了黎元洪親自配發的通行金牌,並附上陳天華的名帖。
一名鄂軍值日官見狀才鬆了口氣,讓士兵們放下武器立隊稍息,隨手將陳天華名帖交給身邊一個副手,讓他進去稟報守備黎大人。
這個時候,正值衙門裡官吏‘放衙’,也就是後世稱之爲下班,從衙堂裡出來的大小官吏,都好奇地駐步圍觀,七嘴八舌的瞎議論。
羅二虎他們穿戴清一色是浙新軍服飾,只是袖章換成了‘礦業保安’字樣,帽徽肩章取消。
一會兒,那名進去稟報的軍官出來了,同時跟出來的還有黎元洪的執事官。
執事官徑直走到馬車邊,掀起車簾恭敬道:“陳大人請,我們鎮統制官大人,在白虎節堂等您。”
陳天華從馬車上下來,只帶侍衛長飛鴿一人隨行,跟着那位執事官朝衙門裡面走去。
羅二虎,顧祝年所帶來的人馬,則由值日官帶着,將他們安置在附近軍營裡紮寨。
在執事官的引領下,陳天華徑直走向鄂軍第二鎮的白虎節堂,也就是第二鎮司令部。
幽靜的外堂前,埋首于軍務的諸參謀和軍官們,被陳天華的進入所驚動,目光紛紛看向了他。
在內堂,依然還是在虎椅上閉目養神的黎元洪,聽得腳步聲臨近,不由的鼻子動了動,睜開眼站立起來。
“天華參見上將軍黎大人。”陳天華穿的是官服,他抱拳行了個拱手禮。
“哎喲華之老弟啊,咱們之間就別弄官場這套啦,隨便點,請坐。”黎元洪笑呵呵很是親切。
“恭敬不如從命,天華謝過宋卿兄。”陳天華在一把空椅上坐定。
“賢弟匆匆而來,甚急何事?”白虎節堂的內堂裡沒有其它人,只有他們兩人和一個侍衛長,黎元洪也就直接了當。
陳天華沒有直接回答,只將懷裡的那一本書冊,遞給身旁站立的黎的侍衛長都傳文。
都傳文接過書冊,轉身恭敬地上前幾步,交給了坐在虎椅上的黎元洪。
黎元洪懶洋洋地接過那一本書冊,翻開看了前面幾頁,臉色大變。
他蹭地站了起來,身上披着的大氅脫落在地,“咣噹…”一聲,帶翻了案几上的碗茶。
“啪嗒…”一聲脆響。
茶碗落地碎成幾瓣,宛如人的心絃。
這讓在外堂處理軍務的參謀們,都有些側目,還讓在外堂等候的飛鴿,着實緊張了一陣。
他們從未見過一向溫和的鎮統制大人,能有如此可怕的臉色。
“爾等都給本將出去…”黎元洪大聲吆喝,又立即扭頭對都傳文道:“快…去請尚師爺過來。”
尚師爺叫尚海波,是黎元洪府上的首席幕僚。
只看了眼白虎節堂裡的參謀和侍衛,黎元洪的聲音,低沉得讓人畏懼。
大夥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參謀和侍衛們互相看了幾眼,最後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誰敢違逆上將軍的意圖。
大門關上之後,都傳文也出去恭請尚海波去了。
偌大地白虎節堂裡,只剩下了陳天華和黎元洪兩人,還有在外堂等候的飛鴿,寂靜得能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賢弟,這些名冊,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黎元洪沉聲道。
看了手中的書冊,黎元洪發現不光有地方豪紳團體成員,還有不少各衙門官僚,包括湖北,湖南兩地衙門都涉及不少,綠營和巡防營,甚至於新軍。
鄂新軍第一鎮第二協協統官,第二鎮第八標團標統官等,最麻煩的是一個叫馬明閣的人,他是張彪的首席軍師,幕僚長。
張彪,湖北提督兼鄂新軍第一鎮統制官,上將軍,他是張之洞的親信,侄女婿。
而張彪在湖北軍界屬於老資格,他的鄂新軍第一鎮,轄二個甲種步騎協,二個炮營,一個水師標團,共一萬六千餘人。
想當年,黎元洪還是張彪手下第二協的協統官,後來張之洞想擴軍,將黎元洪的第二協分出來獨立,成了鄂新軍第二鎮。
趙爾巽到任之後,有意提攜黎元洪,讓他兼任武昌府守備官,而實際他的鎮總共只有八千餘人,軍事力量跟張彪的第一鎮相比,幾乎就差了一半。
而馬明閣作爲張彪多年的首席師爺,掌握着鄂軍和張彪幾乎所有機密,他是漢奸那是危害極大!
可僅憑這本書冊上的書證,想定罪拿下馬明閣和其他要員,恐怕顯得證據不足,必須要有鐵證才行,否則,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張彪此人不好對付。
正因爲如此,一向謹慎行事的黎元洪顯得很緊張,手裡的書冊,彷彿像是一顆燙手山芋,他盯着陳天華的臉,來個刨根問底。
他原本顯得有些惺忪的睡眼裡,迸出了宛如電光一樣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