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華可是大名鼎鼎呀,連遠在東洋島國的宮本等人,都熟知其名。
可讓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位近幾年崛起於江湖的英雄人物,竟出現在了武昌,而且來到了馬宅,奉兩廣總督趙爾巽之命,前來捉拿案犯。
這麼看來,昨日下午吉田三郎的行刺總督趙爾巽計劃,並沒有成功。
儘管兩人相距甚遠,陳天華以現在的姿勢,也絕不適合馬上拔出那柄雁翎刀。
可是,宮本忠勝明顯感受到了有股煞氣,在向他們暗暗撲來。
那個一股發至體內渾厚勁力的氣場。
所以,宮本判定,這個披着黑色斗篷的將軍陳天華,只要他拔刀,那麼,他們之間的這點距離,根本不能阻擋他的刀鋒。
陳天華也是冷眼瞧見,身體處在一種肉眼難辨,但內勁能感受其輕抖下的宮本。
他非常明白,這個生長在東瀛武術世家裡的著名刀術大師,已經處在隨時可以拔刀的臨戰狀態。
陳天華收回目光,凝聚精氣,忽地隨口出道:“宮本忠勝先生,久仰了。”
看着對手淡然報出自己全名,宮本忠勝的心臟,“卟嗵…卟嗵…”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他強烈壓抑着想要出手的念頭,看向那名冷酷的黑袍將軍,垂下雙手鞠躬作揖,沉聲道:
“在下宮本忠勝,久聞閣下之大名,今日有幸見過,不久前奉黑龍會總壇大首領內田良平先生之命,前來大清國進行民間交流,一直住在朋友馬先生宅邸,並未做有違之事。”
陳天華雙手一抱也回了個禮,朗聲道:
“陳某見過宮本大師!不過,宮本大師剛纔的辨解,恕我難以認同。現已查明,宮本大師這次是專程跟鄂新軍代表談判,準備以護路名義進行一次武裝暴動,並派日籍浪人蔘加,並給予大量的軍械和資金資助,刺殺總督趙爾巽只是計劃中之一。”
“不要以爲我們沒有依據,你代表黑龍會總壇,跟鄂新軍,巡防營,民間商會等代表,簽署有一件合作協議,其中你們日方事後將擁有湖北鐵路和礦山控制權。”
“這於這些,我的手上就有一份副本,現出放在總督趙大人的案頭上,宮本先生也應該跟陳某走一趟,瞧個明白。”
宮本聽了是大驚失色,一時語塞得不知如何辯解爲好。
他這次行動絕對秘密,而那份多方協議也是沒幾個人擁有,難道說新軍手上那份被朝廷截獲?
而此時,站在旁邊聆聽的馬明閣是萬念俱灰,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陳天華居然掌握着最核心的證據,坐實了他的叛國罪名。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奢望什麼了。
他明白自己一進入督府大門,從此再也不可能走出來了,他並不想這樣死的沒有尊嚴。
他深情地看向身旁的宮本,淒涼道:“大師,明閣先行一步了。”
話音未落,馬明閣已是從左手邊的一位黑衣武士手裡,抽出一柄倭刀。
他倏地橫在自己脖間,毫不猶豫地用力橫的一拉。
“卟嗤…”
喉間的血線飈出,揚起三尺遠。
他的身軀無力地塌倒在了地上,輕輕抽搐了幾下,就一動不動了。
陳天華也沒料到馬明閣會自殺,想要阻止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倒在血泊中。
他氣惱地扭頭看向了,肅然道:
“宮本大師,現在看你的選擇了,是否願意跟我走一趟。”
他的劍眉輕振,看向了身後的顧祝年。
顧祝年擡起右手,廊道兩旁的軍士,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只要發現敵人一反抗,他手一揚,這些軍士就會扣動手上扳機,將這些東洋人射成篩子。
“陳將軍,既然您已經知道我們計劃要做的事情,我也不再辨解什麼,更不會跟你走,我想選擇以武士的方式,來結果生命。”
宮本忠勝有些悲慼地看了眼,仰躺在地上血泊中的馬明閣屍體,擡眸對着陳天華沉聲道。
“可本官,卻從不和卑鄙的敵人做妥協。”
陳天華冷冷地打斷了宮本忠勝的話,“除非你有充足的理由,來說服本官,宮本大師。”
他的反脣相譏,讓宮本忠勝的心,突地沉了下去。
那種感覺,就像整個人沉入荒漠谷底,陰冷而黑暗,只有絕望。
“陳將軍,但凡兩國交戰,任何一方都有提出決鬥方式的權力。”宮本沉聲道:
“我希望得到一名武士,最起碼的尊重。”
是呀,事至如此,間諜罪在任何國家,任何情況下都是死刑,宮本不希望自己和身旁的弟子,就這樣毫無價值,窩囊地死在亂槍之下,更不希望死在別國的牢裡。
真正的東瀛武士,都應該有尊嚴,從容赴死。
“可你們是卑鄙的間諜,陰謀在他人國都搞暴亂,乘機掠奪別國資源!”陳天華大聲怒斥道。
“不不…陳將軍,我等不能算是間諜,我乃日方黑龍會總壇的大武令,這次奉會長內田良平之命,臨時前來參與談判,而真正要爆動的是大清國人,那些所謂的革命黨人,這些路礦資源不是我等掠奪的,而且我方用武器和金錢交換來的。”宮本忠勝大聲爭辯道。
宮本的話是道出了一定的實情,着實讓陳天華大爲吃驚,他也一時無語。
他向宮本忠勝點了點頭道:
“好吧,既然武術世家的刀術大師,本官可以給予一份應有的尊重。”
“多謝陳將軍成全,宮本早就聽說將軍年輕有爲,武功超羣,不少東瀛武士敗在你的手下,想必昨天,黑龍會的吉田三郎也是敗在你的刀下吧,那麼,不知將軍可敢與我等一戰?”
稍稍欠身致禮,宮本忠勝步步爲營,他擡起頭來看向陳天華,終於說出了他最想說的那句話,眼中滿是挑釁。
他故意用‘敢’字來激起對方的怒火。
“嘿嘿,有何不敢?陳某既然給予宮本先生尊重,自然願意接受刀術大師的任何挑戰。“
陳天華挑眉冷對道。
其實他料到宮本會提出這一要求,他們不會蠢到要求剖腹自殺。
既然給予對手應有的武士資格,那就得接受對手的挑戰。
“少將軍…”
“將軍不可以…”
“……”
見陳天華居然答應了對方的無理要求,顧祝年和衆隊員們大驚失色。
這太沒必要了吧。
對手都在槍口下了,也就是囚犯,要麼押解走,不然,就統統亂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