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之前,崔明義在上海法租界的一次宴會上,經人引薦認識了許雲媛,一來二去的使搭上了軍事調查處的路子,回報自然是驚人的。
所有原來往煤廣自治區,廣德、長興兩縣,豐衆礦業、豐衆企業集團販鹽的人,統統被禁絕,只有他一人得到了獨家專賣,所付出的代價,除了金錢,還有一條至關重要,那就是要爲調查處按時提供一些經濟、軍政方面的情報。
雖說許雲媛的調查處不是什麼非法組織,煤廣自治區是個三品官衙,他也算是半個官商了,但這事從一開始,卻讓他有些忐忑不安。
軍事調查處是個什麼部門,幹什麼的,崔明義那是一清二楚,這裡頭的水有多深,他根本就探不到底,只是商人逐利的思想仍是佔了上風,不冒些風險,那能掙到大錢呢?
後來細細一想,即便是成了雪狐的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以後還真能披着這張虎皮,做成更大的事業呢。
所以,當他進來之後,對陳天華和許雲媛行的是上下級之禮,這讓葉茗煙很是驚訝,她這才明白,原來崔明義這廝早已上了雪狐的賊船。
“崔掌櫃,欽差大臣在此,你就說一說崇明長江水師的事吧!”許雲媛讓他坐下,說道。
“是,許小姐!”崔明義欠欠身子,開始回答道:
“崇明長江水師提督那贊,是清正藍旗,皇室外戚出身,是醇親王載灃額孃的本家,正是因爲這層關係,才成爲崇明長江水師提督,此人倒沒什麼能耐,但極爲貪財,我們崇明這些商人可是吃盡了他的苦頭。”
許雲媛笑笑,道:“請說重點,大人沒那麼多閒功夫聽你嘮叨。”
“是…崇明產鹽,鹽本身利潤極高,但由於是朝廷控制的統購統銷物資,所以那贊除了售出官鹽之外,更是私下裡販賣私鹽,說起來,從崇明賣出去的食鹽,大半都屬於私鹽。這些私鹽成本只有官鹽的二成,販賣出來的價錢,也只有官鹽的一半,很有市場。”
陳天華冷笑道:
“崔掌櫃,私鹽逃脫的是衙門稅收,這可是犯了王法,看來你在我們這邊賺得不少黑心錢啊,你給我們的可都是官價啊!”
崔明義多少能聽明白這位欽差大臣的含意,也就是今後多支持大人在崇明的建設投資,想到這裡他冷不丁聲打了一個哆嗦。
許雲媛見了,連忙打個圓場道:
“不過崔掌櫃得到這些私鹽,要走出長江水師的緝私,肯定也付出不少的代價,這無可厚非,那贊自個販賣私鹽,對於其他私鹽流出,他焉能不雁過拔毛?”
“不但如此,那贊還利用長江水師,向長江沿線各城鎮大肆販賣私鹽,那利潤更高。”
“大清水師已經糜亂到了這種地步?難怪水匪猖獗,屢禁不止,而水師的戰鬥力每況愈下。”陳天華不禁憤慨道。
“大帥,那倒也未必都是這樣!”冷眼旁觀的葉茗煙插話道:
“崇明水師統領俞大鵬倒是不錯,忠於職守,但這些年來,已逐漸被那贊架空,他手裡只有一個營的水師可用,其它三個營的水師管帶,那都是那讚的心腹,他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是約束自己的親軍,不摻合這些事情。”
陳天華聽罷點了點頭,道:“這倒是有點意思,能出污泥而不染,這個俞大鵬很了不起呀,這樣吧葉小姐,你有空替我安排一次機會,我想見見這個俞統領。”
葉茗煙故作驚訝地看向陳天華,欠身道:“遵命大帥,這幾天卑職即可安排。”
“嗯,這很好葉小姐,你這邊請多跟許小姐多聯繫。”
“遵命大帥,若大帥沒別的事,卑職便要告辭了!”葉茗煙起身道。
她非常知趣,知道崔明義在此,肯定還有一些秘密的事宜需要稟報,自己應當迴避。
“茗煙就住在這裡吧,房間很多,我陪你去。”許雲媛主動起身,陪着走出房間。
……
翌日傍晚,崇明縣城。
這裡街道並不寬敞,街上行人大都短打汗衫,步履匆匆,也有一些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的鹽丁、或漁夫,竟者出入於當街煙館。
這些煙館誰也沒有料到,過不了多日即將壽終正寢,因爲崇明自治區總督大人一上任,首當其衝的就是關閉煙館,搗毀阿片種植地和加工廠。
沿街有不少妓院,傍晚時分,許多塗脂抹粉的女人,衣着單薄,露出大片雪白肌膚,手執團扇,或立於樓上窗前,或斜靠門椎,媚眼橫生,秋波亂送。
馬車在徐徐前行着,陳天華和許雲媛坐在馬車裡,撩起車簾往外瞧看,前後左右是飛鴿的侍衛隊。
他這是前往這裡最好的酒樓-一品鮮,赴宴。
崇明水師提督府,胖乎乎的那贊,挺着沙鍋肚在正堂裡踱步,來回走了幾圈後終於停了下來,他揚着手裡的一張請帖,冷笑道:
“這個崔明義到底想幹什麼?請本軍門去赴宴,奶奶的熊,老子是他想請就能請得到的嗎?我還沒找他算帳呢?自以爲靠上了陳天華,就可以獨步食鹽市場,卻仍是按着老規紀給老子那一份,當我是傻兒呢?!”
一位幕僚叫葛師爺的笑言道:“軍門,這個崔明義不懂規矩,您才更加要去啊,當面得好好教訓他一通,讓他懂得江湖規矩,讓他把遺漏的那些份子補上來,豈能白白地放過他?”
那贊聽罷冷笑道:“教他規矩,這還需要我堂堂二品武官親自去嗎?提督府裡任何出去一個人,也能把他的骨頭渣子給老子榨出來,跟本軍門裝糊塗,老子便讓他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葛師爺擦了一把汗,規勸道:“軍門,這次不光是崔明義請您,旁邊實際是欽差大臣陳天華,咱不能把事給做絕了,雖說欽差不是來巡查水師海防的,但禮節性拜會還是需要的。”
聽了這話,那贊摸了摸他的沙鍋肚皮,蹙眉道:
“似乎你說得也有道理,陳天華嘛,他現在是工部侍郎,還兼有軍職,倒是不能與他做得太絕,不過真要論起輩份來,他還得叫我一聲叔呢!”
說到這裡,他不由一陣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