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剛過完年,年前訂單都提貨走了,新的訂單剛下,還沒出塢呢,年前的貨也就剩你和另外一家,那一家好像更加不着急似的。”
孟掌櫃侃侃而談,說得倒是很坦誠。
“呵呵,人家可能暫時用不着。”陳天華呵呵頷首。
大表哥朝源說,這些船都是他親自監工做的,年前到臘月二十九還有船工在幹活。
將纜繩放開,再起錨,船就慢慢掛上櫓就搖起來,在江中大家輪換試了一下,很不錯。
整個感覺都好,船甲板都很結實,木板用得很厚實,幾乎看不到船的縫隙。
“我們趕緊靠岸上去吃飯,完了趕回家去。”陳天華掏出懷錶看了一眼,快十一點了。
“晚點沒關係,我們有五條漢子,還怕別人來搶?”阿華興沖沖地說道。
“太晚了不行,湖面看不見,撞到岸石上那就壞事了,畢竟外面不太平,快靠岸吃飯去!”陳天華自然覺得小心些爲好。
船靠岸拴好繩索,大家進入會客廳旁邊,一個船坊內部餐廳。
孟掌櫃事先早就安排了一桌酒菜,在那等候多時了,
“測試得怎麼樣?”孟掌櫃隨口問了一句。
“嗯,現在看來不錯,”陳天華頷首。
“陳掌櫃說不錯就好,完全可以放心,這船都是你大表哥親自造的,材料都是由他挑選,要是再出毛病那就見鬼了。”
見孟掌櫃這麼說,薛朝源被弄得不好意思,就像在說他是幹私活似的。
“土根,你就放心好了,船百分之百沒毛病。”他幫着掌櫃對着陳天華說道。
“瞧大表哥說的,我啥時候說過不放心了?這可都是你和孟掌櫃在說在問。”陳天華嗔怪道。
“那算我多慮了,哈哈…”
大家笑呵呵地依次入座,然後舀酒入碗。
這下算是驗收合格。
“孟掌櫃,是這樣,我們等會都要趕回去的,搖櫓的人酒吃多了怕不好,這老酒我們每人只吃三碗,多的不吃了,行嗎?”陳天華連忙說明事由。
“行行!怎麼不行呢,一切以你陳掌櫃馬首是瞻,哈哈…哈…”
“謝孟掌櫃通情達理。”陳天華拱手致禮。
“請坐,大家請坐好。”孟掌櫃示意酒宴開始,只見他端起酒碗,笑容滿面地朗聲道:
“感謝紹興雙棲鎮的陳掌櫃一行,對我們船坊的信任和支持,今天,雙方順利交接完了船,在此我保證,我們一定做好售後服務,按合同辦事,具體保養和維修都有薛師傅負責。來來…請大家擡碗,祝我們合作成功,幹!”
“幹了…”
“……”
跟下來大家相互敬酒,歡言笑語。
陳天華他們喝了三碗老酒之後,就撤了酒碗開始吃飯。
……
飯後,陳天華將餘款用銀票和現金支付給了孟掌櫃。
船坊財務室出具了六條船的出塢證明,以及收款收據,保修單等相關手續。
一切辦理完畢,陳天華他們就準備出發返程。
他們將三搖櫓的大木板船在前,後面是五艘雙槳划船,連同帶來的那隻,都拖掛在大木板船後面,像一條龍的長尾巴一樣。
一陣忙碌的拴牽之後,陳天華一看懷錶,指針已近下午一點。
“準備出發!”
“嗯。”
林根三兄弟在前面大木船搖櫓,陳天華和阿華在小划船最後把望,以防船隻丟失。
陳天華與孟掌櫃,薛朝源等人揮手告別,帶領船隊啓航了。
船坊在杭州城郊,要經過城內河,才進入大運河官道。
這船剛進入城內河道,就準備轉入大運河官道,就見前方一個出城碼頭上,一排荷槍實彈的清兵,在檢查過往船隻。
“停船靠岸檢查!”
“……”
河岸碼頭上的一個清軍信號兵打着紅旗,大聲命令着。
“林根,咱們慢慢靠岸!”
陳天華看見也有幾條船在上岸檢查,應該是例行檢查吧。
想想自己船上空無一物,又沒有違禁物品,心裡並不緊張。
林根三兄弟把大小櫓放下來擱在船上,用撐杆將船慢慢移至河邊靠岸,上碼頭用繩索拴緊。
大家正忙碌着,六七個頭戴包頭巾,腳蹬單樑布鞋,藍布軍服的前後胸,有個圓形的白色號衣,上面有‘淮勇’二字。
淮勇是安徽的兵,到浙江省府杭州城裡耀武揚威作啥?
不知道這是清軍巡防營,還是團練,或是新軍,陳天華一時也弄不清楚。
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清軍是最複雜的。
最先是八旗軍,後來是綠營,團練,什麼湘軍,淮軍都出現了。
現在又搞出新軍,巡防營等。
看這架勢,這些清兵可能是新軍,因爲浙江駐軍屬於淮軍節制。
淮軍可是李鴻章李中堂的看家部隊,李家軍。
清軍的軍裝,是全世界最難看的,再加上後腦勺留一條大辮子,簡直醜陋的不能再醜陋了。
只見這些上前來的清兵,敝開着脖子,斜挎着長槍圍了上來。
陳天華眼尖,他對槍械很熟,一眼就見這些兵痞肩上挎的長槍,都是毛瑟步槍,但款式有些差別。
一種是德國正宗的毛瑟M1871制式步槍,另一種是漢陽兵工廠仿製的88式毛瑟步槍。
“你們是幹什麼的?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一個年齡稍大些,滿嘴齙牙的傢伙先發問。
估計是位班長。
“幾位老總,我們剛從船坊取回預訂的船,準備返回紹興府山陰縣雙棲鄉,你看這都是新的空船,這是有我們的訂船合同、出塢證明等,請看一下。”
陳天華堆出滿臉笑容,掏出訂船合同亮給那兵痞看。
“去你瑪的!什麼訂船合同、鳥證明的,老子又看不懂,也…不管老子啥事。老子只認得那‘出城證’三個大字和城防衙門的大紅官印。”
“你…你有這個‘派司’老子就立…立馬放你走,沒有…那你就他…他瑪的扣下,嘿嘿。”
老兵痞結結巴巴地呵斥着。
他一把擋開陳天華遞上去的合同和出塢證明,差點把這些打掉在地上。
陳天華連忙拿好合同等物件,不過聽鮑牙這麼一說,他硬是一個愣怔,這光天化日之下,從來就沒聽說過要什麼出城證啊?
現在又不是戰爭時期,況且江南很少打仗,怎麼突然就搞起了什麼出城證,通行證之類的事呢。
難不成他們在查什麼奸細,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