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玉知道蕭陌離的心思極其複雜,單憑一次對自己、對他都有着重要意義的相救,根本無法讓他輕易放棄,此番突然收手,一定還有後招,不過既然他給了自己可以贏的機會,自己當然也不會輕易放過,於是他按着蕭陌離的意思,將能量轉移至了老爺子的體內,老爺子的處境終於得到了有效緩解,很快就甦醒過來,和之前已沒有太大的不同。
做完了這一切,再次確定蕭陌離不會從中再設法傷害自己,蕭陌玉的身體才和靈魂真正融爲一體,他收回了所有的陣法和能量,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便是一句極其平淡的話語,道:“你輸了,可輸得心服口服?”
蕭陌離也收回了自己所設的陣法,儘管他的危機已經完全消失,然而他的臉色依舊是十分蒼白,他只是點了點頭,道:“是我大意,也太急躁了。你的確是一個極爲難得的對手,我認輸,而且是心服口服。阿珏,謝謝你在關鍵時刻救了我,你還是我認識的阿珏,這麼多年還是沒有任何改變。是我變了,貪戀了太多,傷害了那麼多人,卻仍然是那麼洋洋得意。我真的知道錯了,自此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算計什麼。阿珏,請你相信我,這一次,我說的是真的。”
蕭陌玉許是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說,不過心裡到底還是有些觸動,畢竟這個人的關係和自己非比尋常,有些時候還是情感勝於理智,儘管他奪走了自己的一切,但是這樣的捨棄,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蕭陌離站在高處已經太久,看的東西自然比他更爲遙遠,也更爲實際,不像他自己只是一種紙上談兵,他面對的東西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複雜,但他這麼多年以來仍是有條不紊地應對着,會有些許的慌亂,卻是不偏不倚地繼續走下去,對於回頭,恐怕他從來就不曾想過。
這或許就是蕭陌離該有的一條路,他是一個難得的梟雄,真正無法輕易撼動的人,就憑他多年都管理着蘭軒閣,勢力範圍不斷地擴大,表面上成爲相王爺的一枚棋子,實則卻是互相利用的局面,他就知道,蕭陌離的厲害程度到底有多少。
而他,蕭陌玉則是隱於他的身後,不管是老爺子的養子,還是蘭軒閣的教坊師傅,亦或者是阮七娘的夫君,他可以獨當一面的機會其實都很少,無法正面出擊,有時是一件好事,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隱患。
蕭陌玉對於自己的定位其實極爲清晰,每一次和蕭陌離的對抗,這種定位都會在前一次的基礎上做出相應調整,這一次也並非例外,然而他卻將這種定位永久地封存了起來,連同封存起來的還有那些做回自己的念頭。
此刻的他倒是有些想明白了,即使自己再也做不回自己,那也沒有任何關係,畢竟他比起蕭陌離要幸運多了,他有始終牽掛自己的阮七娘,也有最讓自己敬重的老爺子,只要有這兩個人在自己的身邊,他已是十分滿足,親情、愛情,他都全部擁有。
不像蕭陌離,
就只有一個真心待他的如月,其他圍繞在他身邊的人都帶着十足的利用,這樣的境況不知比自己危險、複雜多少,自己沒有真的涉入進去,當真是自己的福分。
既然蕭陌離如此樂在其中,那麼就讓他完全面對吧,而他就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裡,過着愜意非凡的日子,和阮七娘攜手走過一生,讓老爺子頤養天年,這纔是他的心願,別的他不會再多加奢求了。
蕭陌玉這次算是徹底放下了,不過爲了避免蕭陌離日後危害人間,做出諸多對不起蕭家列祖列宗的事情,他原本放在蕭陌離身上的封印也就沒有想過要去解除,就讓這個封印始終伴隨他一生吧,往後他是生是死,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他過他的,自己過自己的,大家相安無事地活在這個世間,也算是一個相對圓滿的結局。
故而,蕭陌玉也不再多加思索他說的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便提起了腳步,緩緩織起一個結界通道,隨後走了進去,心裡想着他的七娘該是等得有些焦急了,她身懷有孕,不宜多思,自己該要儘快趕回那裡,這樣她纔可以放心。
蕭陌玉離開了,蕭陌離待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思,他瞧着這裡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心裡也是頗多煩悶,自己的封印是不可能被蕭陌玉解除了,而這場對決也以自己失敗而告終,這樣的失敗對於他來說不可謂是一種可怕的打擊,他無論如何都不曾想過,幾個月前還是不如自己的蕭陌玉,今日卻是無情地打壓着自己,甚至還要靠所謂的求饒才能換來一線生機,這樣的反差,他當然意外,也充滿了恨意。
有些話語既然說出了口,就不能再輕易反悔,這個道理他自然能懂,畢竟他已經知曉了蕭陌玉是一個極難應付的對手,而且他如今的能量已所剩無幾,大部分的能量都被蕭陌玉轉移至了老爺子的體內,而他的封印始終無法解除,那麼他日後的行事恐怕就不能再隨心所欲。
處處受着封印的約束和牽制,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然而他不得不去接受這個事實,他那麼驕傲,怎麼能夠嚥下這口氣!
當蕭陌玉毫無任何停留地離開,而且是抱着一種從今以後都不再和自己有任何交集的態度,他便知道此次的決絕已是十分明顯,可是在他的心裡,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卻不是蕭陌玉,而是他自己。
蕭陌離不想忍住這口怨氣,儘管前不久蕭陌玉還救過自己的性命,儘管前不久蕭陌玉已經放下了那些恩怨不再和自己做對,儘管前不久自己說了那麼多的保證,但是此一時非彼一時,時機已有了改變,他也要抓住這個機會纔可以。
就在此時,蕭陌離的腦海裡忽然憶起了一個人,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這一次他決定不再讓自己公開動手,有時借別人之手完成一件事情,也不失爲一種有效的辦法,看起來他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勝算依舊是屬於自己的。
對於接下來的這場好戲,蕭陌離
的心裡實在是滿意極了,正因爲如此,他並沒有織起結界通道前往和蕭陌玉相同方向的路線,而是朝着另一條路而行,他的所謂方向究竟是什麼?他設想而出的好戲又是什麼呢?
答案,自會很快揭曉,只是卻不是如今,這邊的蕭陌離朝着他的設想而行,那邊的蕭陌玉則是心急如焚地去尋自己的娘子,結界通道的距離本就不長,加上他行走的速度又極快,不出一會兒功夫,他便回到了蘭軒閣的門口。
此時的天色還沒有完全黑暗,茶棚裡依舊有着零零散散的客人,他們喝茶、聊天、等人,儘管這個時候應該回家和親人團聚,但是他們的心裡卻並不是很急,只因爲他們的心裡很確定,親人會在家裡等着他們,即使再晚也會等待他們的歸期,因此他們的心裡沒有憂慮。
可是,坐在桌前的阮七娘和如月卻是明顯坐不住了,尤其是如月,她想着之前和蕭陌離說好的那個約定,然而天都快要黑了,對決依舊沒有結束,也看不到任何結果,她很擔心蕭陌離的安危,所以此時的她心情十分不好,甚至是有些急躁。
阮七娘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月擔心着她的夫君,她的心裡也有着一分憂慮,不單是在擔心他的處境,還有擔心着他的心情會不會因爲蕭陌離而失控,她是知道蕭陌玉和蕭陌離的真正聯繫,便是因爲這個,她才更爲擔心。
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自己是誰,可是你卻不知道我究竟是誰,傷害了我,將我毀滅,也不會有任何慚愧和遺憾,但是我卻會有,因爲我很清楚,你究竟是誰,所以不會輕易下手,除了不忍心,還有心裡很多的感情在作祟,我無法下手,也沒辦法下手,你是我的兄弟,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怎會去忘,也無法忘卻。
阮七娘很清楚如今的兩人便是如此,蕭陌玉知道蕭陌離是自己的親哥哥,但蕭陌離卻並不瞭解這段隱情,因此只要蕭陌離念及一分往日的情分,蕭陌玉便會無法狠心對他下手,可蕭陌離卻是一個善變的人,他的想法本就很多,也善於掌握各種時機,瞧着蕭陌玉有了失神的反應,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傷害面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會去想,這個人的心裡到底有多麼複雜。
蕭陌玉受到了重創,當然也就會少了勝算,那時蕭陌離就會佔盡這份先機,再次毫不留情地出手,根本就不會給他多餘的喘息機會,如此一來,他的處境不單是危險,甚至是可悲、絕望。
阮七娘光是在腦海裡推算這個可能,心裡便是止不住地疼痛起來,她爲自己的可能而心痛,也爲如此美好的他而心痛,明明是站在面前的人是親兄弟,爲何要隱瞞自己的身份,爲何竟要刀劍相向,甚至是到了你生我死的局面?
阮七娘越想越覺得難過,恰在此時,她看到了蕭陌玉站在原來站立的位置,他也在看着自己,儘管距離自己十分遙遠,但她極爲清晰地聽到他對自己說了一句,他說:“七娘,我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