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十年之期還剩下兩年,蕭家的當權者之所以如此決斷,並非只是忠於傳統和規則,而是因爲一切都不太明朗。
雙生子的存在概率在蕭家的幾百年歷史裡確實有很多,大致都以剛出生就已判定出誰去誰留的局面而圓滿收場,像老爺子和他的兄弟這種情況的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很少,也就一兩例,爲了這種特殊的情況,蕭家的當權者自然是格外重視,翻閱了大量的典籍,和關於這一兩例的當年曆史,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相生相剋。
所謂的相生相剋,其實從表面的字面意思上來看,這就是一種兩敗俱傷,蕭家的當權者當然也很相信撫育老爺子的長老所言絕非偏袒和徇私,撫育老爺子兄弟的長老所言也絕非故意詆譭,他們都是對的,以目前的情形來看,老爺子確實很優秀,而他的兄弟確實很平庸。
可是若按另一種思路來看,一個鋒芒過剩,一個鋒芒過少,加在一起恰好是一種平衡,本來就是雙生子,存在過多吸食另一個鋒芒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你能肯定地斷定鋒芒少的那個不會忽然吸食了那個鋒芒多的能量,使之成爲更加厲害的那個嗎?
沒有肯定的決斷,一切就都是可能,蕭家的當權者信奉的便是這個原則,所以等待變成了必然,還有兩年,十年之期就到了,真是讓人期待,究竟會是誰真正地留下,誰纔是真正被棄的那一個。
兩位長老離開了,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上,繼續撫育着兩個差異明顯的孩子,或許真如蕭家的當權者所想的那般,兩個孩子真的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這種變化自然不是老爺子,而是他的兄弟。
受了一次不算十分嚴重的傷,好像忽然就開了竅,遇到不懂的會當即就問出來,演示一遍若是覺得不滿意,一定會反覆地苦練到滿意爲止,自己既然不夠聰慧,那就只能運用自己的蠢笨,運用自己吃苦耐勞的品質,將這些秘術真正融入進自己的記憶裡,成爲真正有用的本領。
這是老爺子兄弟唯一的辦法,卻也是一個有用的辦法,他的勤奮終於讓自己獲得了一次新生的機會,就連長老看到他所練的秘術,都會忍不住覺得這個孩子有希望了,如果按着這樣的軌跡一直前行下去,或許真會出現什麼轉機,或許他真的可以贏了老爺子。
而另一邊的老爺子雖然仍有成長,但這種成長就有些緩慢了,因爲他修習秘術的本領遇到了瓶頸,秘術原本分爲五階,二階的位置並不算太高,仍是最爲基礎的秘術等階,然而他始終都無法突破二階的區域,邁向更高的第三階,總是離三階差了一些,每次練到最爲關鍵的那一步,他都會沒有緣由地心如刀絞,每一次都是如此,從來都沒有過例外的可能,這就是一種警示,代表一種界限即將攀至巔峰的警示。
在十年之期仍剩下一個月的時間裡,老爺子的兄弟終於突破了二階的範疇,正式進入了三階的區域範圍,而他整個人也似脫胎換
骨了一般,沒有了之前的呆愣和愚笨,整體竟變得分外沉穩,做事情也不再慌亂無措,而是有條不紊地保持着穩定的速度圓滿完成。
然而,老爺子依舊沒有突破二階的範疇,仍然停滯不前,即使距離的時間越來越近,這種情形依舊沒有得到任何改變,老爺子不是一個急躁的人,始終沒有看到任何提升,其實心裡也會有難過,但更多的還是不斷地問着自己,究竟有什麼是自己疏忽的?
老爺子不急,可是撫育老爺子成長的長老卻急了,他看着這個孩子始終都沒有任何突破的跡象,心裡的焦慮可想而知會有多少,本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好好的,這個孩子如此耀眼地顯露出了他的優質品性,如果一直這般成長下去,這個孩子定然可以打敗另一個,這樣他的臉上也可以沾光,因爲他的選擇是對的,他果然押對了寶,可是如今的情形卻不是這樣,他當然會失望,十分失望,並且很沮喪,對於老爺子的態度也不如從前。
老爺子當然不懂長老爲何會忽然改變了態度,但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他到底也能依稀想明白是自己的問題,他將一杯茶端在長老的面前,態度是畢恭畢敬的,聲音也是十分平穩的,他只是問了一個問題,道:“長老,你生氣,可是因爲我始終無法突破二階的範疇?”
長老並沒有做出應答,但老爺子也能從他的眼神裡明白這就是癥結所在,他只是覺得很是無奈,道:“如果是這樣,我只能說一句無可奈何,大概是因爲時機不對,我才遲遲無法得到提升和突破。盲目地自亂陣腳,只會在這其中出現錯誤和偏差。所以,急不得。”
長老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氣在短時間內是無法徹底壓制住的,他接過老爺子端來的茶杯,只是略微泯了一口,便將茶杯放於一側的茶几上,隨後站起了身,道:“趁着時間還不算太晚,你也早點回去歇息吧。這些事情,明日再說。”
長老說完了這句話,便快步邁出了庭院,此時的天色卻是已經暗淡了下來,老爺子就這麼站在原地,瞧着他一步步地走遠,徹底消失於這片寂靜的夜色裡,遲遲都沒有回過神來,其實他能懂長老的憂慮是什麼,無非是一種無聲的惋惜,覺得他會敗了十年之期的對決,會斷送了自己的整個前途和性命。
老爺子其實從很久之前就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命運是什麼,那一天長老看到自己顯露出的秘術,他的神色是吃驚的,但更多卻是一種欣喜,他似是沒有任何猶豫就走了出去,他看見了這些,自然會有疑惑,本來就是一個喜歡多慮的人,看到長老的反常舉動,更是覺得有什麼是他從來都不曾知曉的,長老沒有說,其餘人也沒有說的隱情。
他自然不會將這些拋至腦後,而是等到長老回來了以後,從廚房裡拿出了長老珍藏多年的酒,若是在平時,長老看到了一定會心疼不已,捨不得去喝一小口,但那次竟破天荒地喝下了足足兩大壇,在長老迷迷糊糊、不知所云的狀態
裡,他自然窺探出了所有的隱情,並且也格外清楚地意識到了,以自己目前的成長來看,未來的獲勝者定然會是自己。
其實這樣也很好,勝利的那個人若真是自己,撫養他長大的長老定會很高興,而他看到長老高興,他也會覺得很有意義,可是內心裡卻有一種聲音始終告誡着自己,不可,因爲太簡單,也太順利了。
如果按着這樣的步伐一直往前,他的未來定然會十分耀眼,這是必然,然而其中的挫折和苦痛卻一次都未曾出現在他的人生裡,這樣的人生在別人眼裡是一種幸福,但對於他而言卻是一種缺陷,有了快樂,也有悲傷,這樣的人生才更爲圓滿,若只有快樂,而沒有悲傷,這樣的人生終將是缺了一塊,即使到了最後是一個風光無限的結局,卻也是不盡如人意地有了遺憾。
於是,老爺子便想到了一個辦法,讓自己的鋒芒完全消失的辦法,停滯自己繼續向前的步伐,始終都保持着這種穩定的態勢,從表面上來看,他就是一種止步不前的狀態,實際上卻是積聚自己的力量,趁着長老不在或是忙於別的事務,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在房裡練習更爲高級的秘術。
如今的他,看上去仍是沒有突破二階範疇,其實他的秘術等階已是四階,水準已和長老差不了多少,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升至五階等階的機會,他知道這是一個瓶頸,突破了這一點,他就是無敵的境界。
無論是蕭家同齡的這些孩子們之中,還是待在蕭家的各個長輩裡,能夠達到五階水準的人很少,可以說是隻有那麼幾個,所以他也不是很心急,畢竟未來的時間還有很多,他可以慢慢練習,慢慢按着自己的想法鋪平自己的人生路,除了該有的風光無限、耀眼一生,他還要做到真正的無愧於心。
老爺子在這個年紀就已經開始了高瞻遠矚,放眼整個蕭家,都是難能可貴的一個,他的不同更能說明,他未來的這條路之所以能夠走得那麼輝煌,更多的還是因爲他的眼光獨到,還有對於事物的理解實在太透徹,這樣的人知道自己該要什麼,爲着自己的所想,定然會做出合理的判斷和分析,明確選定了具體的路線,便會極爲有序地堅持走下去,勝利自然也會屬於他。
不過,這樣的想法,撫育老爺子成長的長老不知道,撫育老爺子兄弟長老不知道,就連老爺子的兄弟也不知道,三人各自有着不同的情緒,一個難免會失落,另外兩個卻始終都很高興,在他們的心裡,一致都覺得老爺子已是一枚棄子,因爲他始終停滯不前,而自己的本領已比他高出了一截,這樣的差異,難道不會贏嗎?
看樣子,到了最後,勝利卻是自己的,老爺子的兄弟其實很得意,被人始終踩在腳下,此刻竟忽然翻身,成了最終的勝利者,這樣的心情,當然是要得意些許的,只是他卻不知,老爺子一直在藏拙,他仍然做着春秋大夢,卻不曾想過最後失敗的那個人竟會是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