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珏此刻並沒有任何睡意,不是因爲他不想睡,也不是因爲他在想着誰,而是因爲他在之前所下的這個決定,已經開始灼燒着他的心,這一切都是因爲他面前放着的一本書,老爺子所寫的畢生心得,只是翻了一頁,看到開篇的兩個字,便是一種極度的震撼,道:“改命。”
周大夫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聽他說的這兩個字,點了點頭,道:“不錯,改命。這是精通陰陽五行之術的蕭家,所會的最爲重要的本領。改命,顧名思義就是改變命運。人的命運本是天註定,但是對於蕭家來說,改變命運就僅是取決於他的一瞬間。好的命運,可以變成更好的,不好的命運,也可以變成更爲不好的。逆天改命,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更何況只是折了幾年或十幾年的壽命,就可以讓自己的家族得以輝煌。成就越多,別人永遠記住你的機率就越多,光宗耀祖,在祠堂裡供奉着自己的牌位,受後輩們的擁戴和尊敬,其實是一件極爲自豪,也極爲光榮的事情,很多人都會義無反顧地去做。我也曾做過這樣的事情,你此刻所看到的一切,便是我在做這些事情時的步驟和心得。”
宋珏聽着他的話,卻是十分凝重地繼續看下去,只是幾頁,還不算是全部的篇章,他心裡的凝重就越來越多,握着書籍的書,也不再是之前那般沉穩,只因爲他發現了老爺子的心得裡極爲可怕的內幕。
周大夫只是看着他的臉色,便知道他定然明白了,道:“阿珏,既然如此,你還要繼續看下去嗎?你真的要靠這些,改自己的命,重拾自己多年未曾習練過的本領,只爲了去對付蕭陌離嗎?阿珏,你可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遲遲未聽到宋珏的話語,周大夫終於還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道:“陌玉,我讓你活下去,不是爲了讓你白白地去拼命,白白地毀在蕭陌離的手上。本該擁有好命運的人是你,而不是那個奪了你一切的惡魔。我知道你積聚在心裡多年的怨恨,那是對於你自己命運的不甘。你越是將一切看得雲淡風輕,我越是能明白你心裡的痛苦和煎熬。可是,一切都急不得,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我也不認爲,你學會了我的心得,會爲自己帶來什麼好的際遇。畢竟,改命實在太可怕,也太詭異,稍有不慎,就會害了自己,落得一個得不償失的局面。到了那時,你又該如何是好呢?”
宋珏聽到老爺子喚自己“陌玉”這兩個字,只覺得十分陌生,雖然這是自己的本名,但是距離自己好遙遠,一輩子都無法觸及和擁有,他的神情也顯得極爲苦澀,道:“曾幾何時,我都覺得,蕭陌玉這個名字,帶給我的就是希望破碎的慘烈。當我出生的那一刻,命運就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蕭陌離和我,本該是兄弟,奈何雙生子的緣故,只能一個生,一個死。蕭家選擇的是他,而老爺子選擇的卻是我。若是沒有你,我恐怕就活不過出生的第二日。命運,在那時就已經開始在折磨我了。沒有了蕭家,意
味着沒有了一切,意味着蕭陌離依舊是蕭陌離,而蕭陌玉卻註定只能是宋珏。這是命運,也是我的命運。改命,我從來都不信,我也不願去改,可是此刻的我卻想要改了。七娘的經歷,讓我明白,她有她要爭的一切,而我也該爲自己爭取一些屬於自己真正擁有的東西了。蕭陌離站在顯眼的位置,已經太久了,也該讓他嚐嚐沒有一切,失去所有的滋味。畢竟,我這麼做也沒有任何錯,對嗎?”
周大夫看到他說這些話裡的決心和野心,似是明白了他心裡的執念,道:“看來,你是想要做回自己,讓你自己不再變成宋珏,而是蕭陌玉。”
宋珏轉過頭看着他,道:“美玉,應該讓它煥發出自己真正的光彩。若是一直掩蓋着,那麼當它的光彩漸漸不再,昔日的輝煌也就會被人所淡忘。這樣的局面,我不想看到。況且,他本就是一個錯,那就不該再讓這個錯繼續延伸下去,禍害別人,也讓自己入了險境。”
周大夫聽着他的話,點了點頭,道:“陌玉,你終於還是爲自己做了這個決定。其實,那也很好,至少你終於可以做回自己。你本該就是蕭陌玉,若當初毀去了蕭陌離,蕭家也不會走到一夕覆滅的地步,而依着你的脾性和爲人處世的風格,你定然會是蕭家最爲耀眼的存在。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也一直都對你負有衆望。若是你真的做回了自己,對於我而言,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因爲,這樣的你終於不用僞裝,終於可以擁有自己真正的生活。”
宋珏將視線重新落在了書上,道:“所以,爲了真正的自己,我該爲自己做些什麼了。老爺子,請你幫我,憑我的力量,一定不夠。”
周大夫只是露出了笑容,道:“陌玉,我當然會幫你的,畢竟你是我此生最爲值得自豪的孩子,看到你成長到了如今,我也深知你的不易,好好地習練,你定然會擁有屬於你自己真正的一切。到了那時,一個蕭陌離,也就會變得無所畏懼,也沒有任何顧慮。”
宋珏點了點頭,重新將精力放在了畢生心得上,仔細地翻着,而周大夫也不再繼續多言,屋裡重新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只是屋裡的燈火依舊通明,看樣子不單是今日的宋珏,往後的他也不會再有任何睡意,因爲他的心裡也開始有了可怕的執念。
天色依舊還是那麼深,待在漆黑一片的環境裡,卻讓她的心境變得更爲淒涼和感傷。
阮七娘緩步來到了自己的房內,重新躺在牀上,卻是沒有要休息的意思,腦海裡回想着剛纔宋珏和周大夫的話語,卻是越想越覺得害怕。
可以改命的秘術,幼時的她也曾知曉到一些,那是她隱隱約約聽到的,那是一個極其古老,也極其神秘的家族所擁有的特殊本領,只要經過他們的手,他們的安排和掌控,那麼命運就會因此全部改寫,甚至是逆天而行,他們也是可以辦到。
改命,本就是逆天,阮七娘一直都覺得改命就是靠自
己的雙手去抓取一個又一個機會,這樣就可以改變命運,因此對於如此神乎其神的秘術是根本不屑的。
可是,今日的阮七娘卻真的相信了,因爲她所愛的宋珏,竟然就是會這一種秘術的人,而且還是這個家族裡並不被看好的一位,而且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蕭陌離和宋珏,竟然會是雙生子的關係。
兩個容貌完全不同的人,爲人處世也是十分不同,但他們卻有一個特殊的聯繫,這足以讓她驚奇,也足以讓她震撼。
從之前宋珏的話語裡,不難瞧出他對於蕭陌離的怨恨,如果不是因爲蕭陌離的存在,宋珏的人生應是平坦、耀眼的,有了這麼一份特殊本領的人,必然會受到大家的關注、忌憚、尊敬,沒人會去無視他的存在,而他將會成爲這個世間最爲神秘,也最爲厲害的人。
只是,敗就敗在了一點,蕭陌離。有了他,宋珏註定不能擁有那份耀眼的人生,他只能將這份鋒芒無聲地珍藏在了心裡,成爲誰都無法觸摸的傷痛和秘密。
阮七娘想到這裡,心便覺得好痛,到了此刻,她終於明白了宋珏曾經說過的心願究竟是什麼,這樣一個心願,他真的會實現嗎?
阮七娘想不出,也不想再如此思索下去,因爲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漸漸亮了起來,新的一天來到了,而她也應該開始自己接下去的路,躺在這裡那麼久,也過夠了舒適的生活,不知道自己的本領是否還真的記得,她可不能往後退,因爲退了,便會是死亡的懸崖。
阮七娘坐在梳妝鏡前十分仔細認真地給自己化妝穿衣,待一切都準備妥當,這才站起了身,推開房門朝前走去,來到教坊依舊是空無一人的情景,今日的自己又是第一個。
阮七娘有一個很好的習慣,就是不貪睡,每次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坊,卻也是第一個來到教坊練舞的美人,蘭軒閣的美人們自然是覺得她很瘋狂,因爲對於她們而言,若是沒有一個好的休眠,那麼她們的容貌就會很快老去,這可對於她們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和傷害。
美人,顧名思義,就是美麗的女子,有一副好的皮囊,就是有一個好的資本,就算你的魅術不算最好,但若你美得實在驚豔,獵物們也照樣會被你的容貌所傾倒,而若是沒有這樣的皮囊,縱然你魅術再好,也是沒有任何用處,沒有任何勝算的。
所以,在她們的潛意識裡,容貌是最爲重要的首要條件,因此,她們是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容顏的事情,更何況她們還有着相同的心事,以自己的姿色來魅惑蕭陌離,就好像是已經成功迷惑住他的如月,她們也想成爲蘭軒閣裡獨一無二的存在。
只不過,阮七娘並不屑於這麼做,也並不看重自己的傾城姿色,她只要勝,只要能奪得一切的權利,還有隱藏在心裡的那份愛戀,就已然足夠,別的對她就是浮雲,一切成空的浮雲,她不在意,自然也和她們的際遇完全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