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的嗩吶鑼鼓聲傳來,蕭亦宸細細聽着,思緒飄飛,不由想起了他和凌若雪的大婚,那日,他迷醉在心愛女子嬌媚的柔情裡,完完全全忽視了凌若雪,幾年來他從不曾後悔當日的行徑,然當他知曉真相後悔莫及之時,卻原來,早已物是人非。
“顏夫人,請你轉告雪兒,我會一直等着她,等她原諒我,接受我!”
“好。”
一直,是永遠麼?永遠又到底有多遠?蕭亦宸不知道,但她知道,知道凌若雪不會有將來,不會有永遠,她有的只是現在,僅僅是現在。
前院,着明黃龍袍的蕭亦謙進到院子,四下打量一番,不見蕭亦宸身影,正要差人去尋他,眼風不經意掃過屋子左側,見得蕭亦宸和顏棲梧二人並肩走出,劍眉微蹙,一抹厲光從深邃的眼眸裡閃過。
恰蕭亦宸側目,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蕭亦宸和側首和顏棲梧說了什麼,顏棲梧擡頭看他一眼,不作反應,往院門走去,蕭亦宸遲疑了片刻,隨即大步向他走來。
“皇兄,”蕭亦宸叫喚,見他望着顏棲梧的身影,“顏夫人只是到雲府賀喜。”
“嗯。”蕭亦謙應,別開視線,意味深長的看着蕭亦宸,他這麼急着爲她開脫,看來是他小瞧了凌若雪對他的影響力,更是小瞧了顏棲梧的能耐。
皇宮比武之事過去了好幾個月,這幾月裡,他譴了無數暗線密查她的身份,卻是毫無進展,不僅查不出她的來歷,便是雨墨樓真正的勢力也探不出來,就好像她和雨墨樓都是憑空冒出來的。
他最擔心的是她的所作所爲,很明顯,她絕不是他們的盟友,而蕭亦宸對她的維護,更讓他覺得不安,他隱約覺得有一場巨大的風暴即將來臨,他們都將被捲入其中,各自沉浮。
“顏夫人,請留步。”顏棲梧聞聲轉身,見一隨從模樣的男子立在身後,忐忑的看着她,她確定自己不曾認得他,略帶不解看着男子。
“少爺,少爺讓我無論如何要留住,留住夫人。”男子磕磕絆絆說着,顯得尤爲緊張,然想起雲澈鄭重的交待,他又不得不冒着觸犯雲夫人的危險,拼勁攔住顏棲梧。
顏棲梧眸光一閃,已知他說的少爺是何人,只不明白爲何他一定要讓自己留下看他的婚宴,“雲將軍仁慈,不會爲難你的。”
豈料那男子聞言竟然撲通跪了下去,“顏夫人,求你留下。”他雖不知雲澈爲何一定要自己留住她,但他看得出雲澈對女子的重視,他亦不願辜負雲澈的重託。
顏棲梧擡起的腳步只得再次放下,他的舉動太過震撼,院裡已有不少人好奇的望着他們,她着實不願成爲衆人關注的焦點,“你先起來。”
“不,夫人不答應,安武就不起”那名隨從固執的跪着,絲毫不理會四周漸漸響起的議論聲。
周圍的人開始對着她指指點點, 距離遠一些的賓客也好奇的圍了過來,蕭亦宸和蕭亦謙也循着動靜往他們這邊張望。
顏棲梧頗覺無奈,轉身往院裡走去,尋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呆着,安武忙一骨碌起身,俯身向四周賓客致歉後,匆匆跟到顏棲梧身後不遠處,緊緊盯着她。
“花轎到了,”守在門外的家丁瞧見送嫁的隊伍遠遠行來,激動喊着,迫不及待點燃鞭炮,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鑼鼓聲中,雲澈下的馬踢開了轎門,牽出新娘子。一對新人牽着紅綢跨過火盆走進屋裡。
雲夫人端坐正位,看着面前的一對新人,眼裡隱約有淚光閃現。澈兒成家了,他們雲家香火後繼有人,黃泉之下,她終是有臉面去見雲家的先祖了。至於澈兒婚約一事,她唯有到了九泉親自向雲老爺請罪了。
“夫妻交拜——”禮官大聲唱着。
雲澈轉身對着新娘,目光掠過她看向她的身後,那裡一身水紅衣衫的女子淡然立着,看着新娘的背影。
他深深凝視着女子,一點一點彎下腰,目光從女子的臉上一路流連到她的裙襬,似對着她行禮,又似要將她的身影深深烙進心底。
顏棲梧始終看着新娘的背影,恰新娘彎腰行禮之際,視線沒了阻擋,主坐雲夫人的身影便顯露在她面前,她淡淡掃了一眼,正欲轉開視線,卻驚訝的發現雲夫人雙眼死死盯着雲澈身側,神色緊張又慌亂。
她好奇的順着雲夫人的視線朝雲澈身子左側看去,尚未看清有何異常,雲澈和沈婉馨二人行已完禮各自轉身立好,她便沒瞧見究竟雲澈身上有何一樣。
“禮成,送入洞房——”
人羣一陣起鬨推搡,顏棲梧身子被人推了幾下,急急退出人羣,也就沒了一探究竟的興致,也因此沒有看到雲澈左手中緊緊握着的正是她那支玉蓮簪。那支孃親親手傳給她,她爲了製造假象博得蕭亦宸信任而當掉卻沒能及時贖回,被雲澈搶先買去的簪子。
是夜,雲家祠堂,雲夫人顫抖着跪倒在地,雙手合十,默默唸叨着,神色甚是不安愧疚,不見一絲娶得佳媳的歡喜。
“楓兒,我擅自作主替澈兒定了一門婚事,是救我命的恩人之女,我們約定以玉蓮簪爲信物。他說玉蓮簪是他娘子最愛的飾物,他日,他會讓他的女兒帶着玉蓮簪到京城來尋我們,屆時我們就爲他們辦喜事。”
“他給我看過玉蓮簪,那時一支通體晶瑩剔透的玉簪,由上好的美玉雕琢成一朵盛放的白蓮,共有九片花瓣,花蕊嫩黃,精緻逼真。”
“楓兒,我對不住你,對不住你,你要記着,一定要記着,若是有人拿了玉蓮簪到府上,你一定要信守承諾,讓澈兒娶她,娶她……”
她的眼角逐漸溼潤,一滴淚珠緩緩滑下,這些話,雲傲的這些話,她從來不曾忘記,雲傲的遺言她更是一心謹守,可是,怎麼辦,她終究沒有達成他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