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歐陽英睿上前,拉着莫尋雁在歐陽高逸面前跪了下來。他死死咬着嘴脣,從懷裡摸出方帕,將歐陽高逸七竅中流出的血漬一一擦去。
他的動作那麼輕緩,仿似怕驚醒睡着了的歐陽高逸。
他的眼神那麼哀傷,仿似因失去最敬仰的人而造成了生命的缺失。
接着,歐陽英睿跪立起身子將歐陽高逸抱在懷裡,顫抖着在他的眉心印下一吻。
兩人身後,歐陽元青等人默默跪在那裡,眼裡也都充滿了悲涼和疑慮。
末了,歐陽英睿放下歐陽高逸,側臉看着面無表情的莫尋雁,將她被暗衛弄亂的頭髮理順,聲音略帶壓抑,“明明不是你,爲何要認?”
“我……”莫尋雁擡眼看着他,狠狠心壓下所有情緒,“世子想多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毒的確是我下的。”
“爲何要說這樣的傻話?”歐陽英睿捧起莫尋雁的臉,鳳眸深若幽潭,蘊含着痛苦的風暴,他的指腹輕輕滑過莫尋雁的臉,“不是你,不會是你!”
“世子,這毒婦自己都承認了,你爲何還執迷不悟?逸王死得這麼慘,定要讓這毒婦償命!”孟錦修忍不住喝了一聲。
“是啊,世子,事到如今,她已經當衆承認,你莫要偏袒她,否則逸王如何安息?”雲梨落出聲附和。
“世子,適才聽聞逸王死訊,皇上哀傷得連話都說不出,匆匆散了早朝,此刻正在宮中心急如焚地等待消息。不如將此女送進宗人府,咱家這就回宮向皇上稟告,請皇上親自審問,世子覺得如何?”歐陽離辰的心腹太監向一暖顯然急着回去覆命。
“吵什麼?世子妃連日守靈,辛苦勞累,神情恍惚,說的話算不得數。”歐陽英睿緩緩放開莫尋雁,“華池華藏,先將世子妃及其隨從送進王府地牢,本世子等下親自審問。”
“是,爺!”華池華藏起身走來,神情複雜地看着莫尋雁,“世子妃,請跟屬下走!”
莫尋雁站起身來,低垂眼眸,誰也不看,跟着華池華藏離去。
不久,歐陽離辰帶着孟月浮從宮中趕來,一臉悲慼,在歐陽高逸靈前長跪不起。
“陛下節哀啊!”
“請陛下保重龍體!”
逸王府發生的一切早已傳遍京城,不少達官貴人都趕來弔唁,此刻見歐陽離辰跪在歐陽高逸靈前悲痛欲絕,紛紛上前,跪在其身後勸慰。
右相南風墨玉和大將軍衛雁鳴等人也跪在靈前,與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不同,也與左相一黨的惺惺作態不同,這些忠臣是發自內心的悲慟,主心骨從此倒下,前景愈加黯淡。
“英睿,把那個女人交給朕,朕帶她回宗人府,親自審問,朕要給皇叔一個交待,給母后一個交待!”末了,歐陽離辰起身,走到一身孝衣的歐陽英睿面前。
“皇兄,此事就交給臣弟吧。”歐陽英睿擡起頭,鳳眸幽暗,“臣弟絕不會偏袒她!”
“英睿,朕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可這個女人不簡單,尤其善於攻心,她是你的枕邊人,熟知你的心性,巧言令舌,足以顛倒黑白,矇蔽你的心智。”歐陽離辰拍了拍歐陽英睿的肩膀,“再說你要爲皇叔守靈,要獨自應酬前來弔唁的大臣,已經很辛苦了。”
“皇兄,臣弟心意已決,你就不必再勸了。此事不但涉及父王的死,還涉及臣弟的女人,臣弟若不能親自查個水落石出,又怎能安心?”歐陽英睿跪立不動,顯然不準備交人。
孟良駿和雲康城都這個時候也都明智地選擇了不說話。任何事情,一旦涉及這位世子,最好還是不要輕易表態。這傢伙腹黑記仇,可不是好惹的。
就拿當初南風無塵的事情來說,作爲莫尋雁最好的朋友,衛汐雪親自站出來指證莫尋雁,可這位世子不顧右相一黨的感受,竭力維護莫尋雁,並堅持將其娶進門,此舉無疑打了右相等人的臉。
他若真是被那莫尋雁迷了心智,最好!他若沒有,那就別惹惱他。逸王雖死,但逸王府的實力依然不減,何況,這些年來,皇上對逸王府有所忌憚定另有原因。就算是爲了各自的子嗣和支持的皇子,孟良駿和雲康城也清楚,此時斷不可得罪歐陽英睿。
“英睿,你別固執,朕也是爲了你,爲了皇叔!母后聽聞皇叔過世,一直悲傷垂淚,朕趕往慈安閣看她,她淚眼婆娑地告訴朕,務必查出兇手,給皇叔,也給死去的父皇一個交待。你說,朕能違抗母后的懿旨麼?”歐陽離辰臉色微變,將皇太后搬了出來。
“皇兄,臣弟的固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歐陽英睿不再看歐陽離辰,而是將視線投於歐陽高逸的棺槨上,話語裡帶着幾分悲涼,“父王冤死,做兒子的不該親力親爲麼?”
“這……”歐陽離辰一時有些語塞。
“皇兄請回吧!父王一定不會反對的。”歐陽英睿說着,拿起一疊紙錢放入火盆中,那翻飛的紙灰和他的背影一般蒼涼,讓歐陽離辰再也無法堅持。
“朕明日再來!”歐陽離辰牽着孟月浮離開了逸王府,左相一黨的人也相繼離去。幾個皇子,孟錦修和雲梨落卻都留了下來。
南風墨玉看着抿着薄脣跪在那裡的歐陽英睿,心中更是感傷。當初世子爲了他的兒子無塵求娶莫尋雁,他本是反對的。
且不說莫府配不上逸王府門第清流,就說莫尋雁這個女子,雖然不是什麼大惡大奸之人,但婚前失貞,未婚先孕,她如何配得上世子?
可逸王和世子堅持要這麼做,右相也就不好再說什麼,畢竟一切都是爲了無塵。可是如今,跪在逸王靈前,南風墨玉百般懊悔。
事實再次證明,莫尋雁的確像是禍水,她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哪怕無塵因此會喪命,他也一定會阻止這件事。
若早知道她會成爲逸王的劫,自己怎麼也會說服逸王不要這個兒媳。不就是名義上的世子妃麼,世子怎麼就還當了真?
世子的能耐他不是不知,可在右相眼裡,世子終究還是太年輕,對於“娶妻當娶賢妻”缺乏足夠的認識。一個這樣的女子,值得他這般相待麼?若逸王真因莫尋雁而死,歐陽英睿如何自處?
南風墨玉身旁坐着衛汐雪和衛汐沫。衛汐雪久未在人前出現,清減了不少,一身婦人打扮,算不得憔悴,卻也少了幾分活力。衛汐沫咬牙切齒地對她耳語着什麼,衛汐雪眉頭緊蹙,表情有些凝重。
地牢裡,莫尋雁坐在牆角,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什麼。華池帶他們進來,並未搜身,也未捆綁。
孤希跪在地上,孤諾站在一旁,臉上表情變幻,又恨又氣又疼。
“你說,到底是不是你?那‘雲水謠’是誰給你的?”孤諾瞪着孤希,心裡早已認定是她。
此刻,孤諾心底涌上無盡後悔,早知道會走到今日這一步,那日清醒後,知道替自己解百媚生的是孤諾,就該直接要了她的命。
自己一時心軟卻留下如此後患,不該有的孩子不但牽制了主子,逼得主子被迫答應尊上的條件,還鬧出這一出,將主子也逼上了絕境。
“不,不是我!”孤希搖頭,她跪着向前爬了幾步,抱着莫尋雁的腿。
“主子,尊上是給了屬下‘雲水謠’來着,可是,屬下並沒有下毒,那藥現在都還在屬下身上!”
孤希說着,解開棉衣,從裡面的衣衫上扯下一粒釦子,捧到莫尋雁面前。
“主子,你看,屬下的藥還在,屬下本來是想對逸王爺動手,可是最後關頭,屬下並未下毒。”
“尊上給你的藥?尊上要你對逸王爺下毒?”孤諾一愣,顯然有些意想不到。
“那日在雲宮,尊上給了我‘雲水謠’。他說萬一主子捨不得對世子下手,就要我將這藥暗中下到逸王爺的膳食裡,否則他不但不救我的孩子,還會殺了孤諾。”
孤希苦笑了一下,“主子,屬下知道逸王爺待你好,屬下怕你難過,所以,屬下沒有做!”
莫尋雁從頭到尾始終一言不發,沉默得讓人擔憂。孤諾心疼地看着她,卻不知要如何勸慰,她在人前那麼說那麼做,顯然沒給自己留生路。
夜幕降臨,地牢的大門打開,歐陽英睿一身孝衣帶着華池華藏走了進來。
掃了孤諾和孤希一眼,歐陽英睿走上前,拉起莫尋雁就往外走。
莫尋雁一甩手,避開他,“世子請自重!”
“你我之間一定要如此?”小手冰冷的觸感讓歐陽英睿一滯,華池華藏低頭將孤諾和孤希帶去別處。
“世子覺得你我還有繼續演戲的必要?”莫尋雁冷聲反問。
“在你心裡,爺一直是在演戲?”歐陽英睿上前一步,直視莫尋雁,那眼神像要把她的腦子劈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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