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聶府。
聶清源和老爹在書房裡商議着協助徐敬守送糧草的大事。
聶清源盯着他爹沉默的面孔,強自壓制住心裡的狂喜,一副沉穩老成的樣子,“爹,這長途跋涉的你的身子也不是太好,還是我去比較合適,畢竟我年輕身子要比你好許多呀!”
聶常昊見兒子關係他,自當是老懷欣慰,可是那樣兇險無比的地方,他不會同意讓兒子去的。
他也回望着兒子殷切的眼神,
“源兒,雖然你平素做事也很沉穩謹慎,可是這次不同,那隴西已經陷入一片混亂,爹怎會讓你置入險地,你還是待在淮安府吧,你在家並不是無所事事的,幫徐大人籌集糧食也是大事!”
聶清源想到徐敬守透漏給他的隴西軍情,身上的熱血就沸騰不止,他緊緊的握着拳頭,衝着自家老爹大聲的責問着,“爹,你就給我出門闖蕩的機會吧!我聽徐大人說,那玉門關已經被蠻夷的頭領給攻破了,都是因爲我方將士沒有好的食糧,才讓那些賊人有了可乘之機!”
聶清源越說越是激動,聲音也越來越洪亮,“要是我朝的所有爹孃都不捨得讓自個的兒子去打仗,那蠻夷的賊人不是更加有恃無恐,用不了多久他們的馬蹄就會踐踏到我們淮安府的土地上!”
“爹,我是堂堂七尺男兒,怎能像個婆娘一般龜縮在安樂鄉里!”
“我不願意這樣窩囊的混日子,爹,你難道不想讓我做個堂堂正正的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源兒,你咋能這樣和我說話,還有沒有孝義了,你……”
“說的好,真不愧是我嶽鳳英的好孫兒,源兒,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吧,祖母大力的支持你!”聶老夫人中氣十足的話打斷了聶常昊的不滿。
聶清源瞧着祖母拄着柺杖顫巍巍的進了書房,趕快過去攙扶着,“祖母,你咋過來了?你老的身子好些了嗎?”
聶常昊瞧着娘過來,也走過去低眉順眼的給老孃賠不是,“娘,都是兒子不好,讓你也跟着受驚了。”
聶老夫人滿面紅光,舒心的說着,“你們不用擔心老婆子的身子,多虧源兒請來的那個曲神醫,他可真是沒辱沒了人家的誇讚,這醫術竟然把我陳年舊疾給醫治好了。”
“源兒,昊兒,你們都坐,老婆子就和你們說說心裡話。”聶老夫人朝兒子揮揮手,又讓孫兒攙扶着在木椅上坐下。
聶老夫人讓孫兒坐在她身旁,溫和的問着,“源兒,你知道我以前爲啥不捨得讓你離開家裡嗎?”
聶清源經歷了陸家寨的事情,也體會到祖母的心情,他擡起臉,“祖母,孫兒不知,可是孫兒知道你這麼多年過的也不容易。”
“好孩子,難得你能體諒祖母。”聶老夫人用手摸着孫兒的臉,感慨着,“這麼些年,咱府里人丁單薄,祖母總是怕你出啥意外,老想把你圈在身邊,可是這些日子,祖母身子不好,躺在牀上時常在想,老婆子不能太自私了。你還年輕,不應該把你困在我身旁,要讓你出去好好的闖蕩一番,讓那些瞧不起我嶽鳳英的人瞪大眼好好的瞧瞧,我這個剋夫克子的掃把星,能不能教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源兒,你爹一輩子都讓祖母給耽擱了,所以,祖母不會再阻隔你的前程了!”
聽了老孃的話,聶常昊心裡不是滋味,他惶恐的站起身子,走到孃的身旁蹲在老孃的雙膝旁,“娘,你不要這樣想,孩兒不是好好的,咱府裡的田地房產也不少,放眼看過去,能比得上咱聶府的日子還不多的!”
“是呀,昊兒,這些年你在外面奔波勞累的,娘是瞧在眼裡,你的努力和辛苦也換回了咱全家的安定富足的日子,娘心裡明白着呢!”聶老夫人輕輕的拍着兒子的手臂,“昊兒,咱的銀子和田地再多,也就是個商人,還是會被人瞧不起的。”
“我想通了,就讓源兒跟着那個徐大人好好的混吧,我相信源兒的本領,一定會給咱家掙來臉面和榮光的!”
“祖母,謝謝你,孫兒一定不會辜負你老的期望和囑託的!”聶清源眼裡含着淚水,重重的點點頭。
一旁的趙氏瞧着婆婆竟然大力支持兒子去幹那樣危險的事情,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可是知道自家老爺也不敢違抗婆婆的意思,她也只好忍下了心裡的不甘。
聶清源得的祖母的支持,心裡一下子輕鬆不少,他擡頭掃視了一圈屋裡自個的所有親人,發現孃的面色不對。
就起身走了過去,低聲安慰着,“娘,你不用爲我擔心,我們一起同行的人很多的,沒有危險的!”
趙氏點點頭,用手摸着兒子的臉頰,鼻子酸酸的說着,“源兒,你一定要小心一些,娘還等着你回來娶媳婦呢。”
想讓這沉重壓抑的氣氛輕鬆起來,聶清源調皮的說着,“嗯,娘,等這仗打完,我就娶媳婦,你和祖母就在家裡好好的抱孫子吧!”
曲修凌蹦跳着進了書房,“聶清源,你個臭小子躲在這裡幹嘛?”
“你祖母的身子也無大礙了,咱該去七鳳山了,那徐小子也該等急了吧,哎呀呀,那臭丫頭準是和徐小子把咱拋下自個進了山!”想到那丫頭機靈的很,曲修凌急的抓耳撓腮的。
曲修凌一連串有頭無尾的話,讓聶老夫人皺起眉頭,“源兒,你去七鳳山幹啥?”
聽到祖母的問話,聶清源的頭皮直髮麻,這老頭子說話總是口無遮攔的,這下又桶了馬蜂窩。
他微微笑笑,“祖母,是徐大人上次進山發現那裡有好多地勢平整的谷地。”
“他想在那裡開荒種田,見孫兒在家閒着,就要拉着孫兒進去瞅瞅,這回孫兒要去護送糧食,那七鳳山孫兒也去不成了。”
聽聶清源解釋了事情的起因,聶老夫人鬆了口氣。
聶常昊卻有些疑惑,“源兒,那七鳳山兇險無比,葉家姑娘咋也去摻和,她的膽子倒是不小!”
“嘿,老夫人,你哪裡知道那臭丫頭的能耐,老頭子上次在七鳳山裡,就是那丫頭和你孫兒把我救回來的!”曲修凌搖頭晃腦的說着。
“哦,怪不得前倆月不見源兒的蹤影,原來你早去過七鳳山了!”聶老夫人恍然大悟,她壓制着心裡的怨憤,把凌厲的目光瞅向自家孫兒,“源兒,你說實話,你去七鳳山可是遇到了那個老不死的?”
聶清源故作迷惑的回着祖母的話,“祖母,孫兒不知你說的是誰,我們在七鳳山荒蕪人煙的光突突的大山裡,找到了曲老,他是被人騙去挖黑石的,不信你問問曲老神醫,就知道孫兒沒說瞎話!”
“是呀,都是那夥蠻夷過來的畜生,他們在淮安府騙了好多的人,老頭子也瞎了眼,上了他們的馬車。”
“活生生的在那裡受了幾個月的罪,要不是你的乖孫兒和那臭丫頭,只怕老頭子的骨頭都化成渣子了!”曲修凌想到自個遭的罪,那火氣嗖嗖的就冒了出來,“我這次還是想跟着徐小子進去瞅瞅那夥該死的畜生又回來沒有,他們動了歪心思,想把咱七鳳山裡的黑石挖走,肯定不會就這樣罷手的!”
聶常昊常年去關外跑貨也和蠻夷的人打過多次交道,心裡更加的納悶,“蠻夷的人,曲老神醫確定那是蠻夷的人?他們挖黑石有何用處?”
聶清源瞧着爹迷惑的表情,就開口說道,“爹,你不知道那黑石用處可大了,它能取代柴火,用那黑石燒飯乾淨的很,還恨持久!”
“嗯,源兒,你要是這樣說來,蠻夷的人進了七鳳山也就不足爲乖了!”聶常昊瞭然的點點頭。
聽到孫兒不是和那該死的老頭子見面,聶老夫人心裡的大石落了地,“昊兒,你和源兒陪着曲老神醫說話,我和你媳婦去給源兒打點行李,不能耽擱了他的正事!”
曲修凌瞧着聶老夫人和兒媳出了書房,他拉着聶清源,“臭小子,這幾日老頭子悶在這裡,今兒你帶我去找徐敬守和那臭丫頭去!”
聶清源瞅着爹沉思的表情,就上前說着,“爹,我去找徐大人去了,有事咱晚上再細說吧!”
“嗯,你去吧,好好的招呼好曲老神醫!”聶常昊朝兒子揮揮手,他在想着,自個也要儘快的去七鳳山裡瞅瞅。
聶清源帶着樂悠悠的曲修凌出了府,就直奔葉婉馨的小鋪子,他這幾日和徐敬守在一塊處理自家萬映山莊的糧食,已經有好幾日沒瞧見過那丫頭了。
徐敬守自從知道東陵承德急需糧草,就和葉婉馨商議着,把進山的事情往後緩緩。
葉婉馨就打發舅舅和瘦猴先回花溪把家裡種的反季節蔬菜往淮安府轉運,收了人家的銀子總不能不給人家供貨。
陸少卿從見到葉婉馨在酒樓說過在冬日裡種出了新鮮的蔬菜,心裡也想到自家寨子,就和葉婉馨商議,要和她合作,一同在陸家寨種蔬菜,得利倆人五五分成。
有好處葉婉馨自然不會放過,就欣然應允。
舅舅前腳走,她後腳就和陸少卿上了陸家寨子。
聶清源趕到葉婉馨的小鋪子,聽小夥計說葉婉馨又去了陸家寨,差點氣暈過去。
兩手的拳頭握的緊緊的,“這丫頭,還真是鑽在錢眼裡了!”
曲修凌想去陸家寨湊熱鬧,可是憑自個的老胳膊老腿,自然不行。
知道聶清源和那個陸家寨裡的那個陸少卿有矛盾,就在一旁火上澆油,“臭小子,咱也去那個陸家寨吧,那個陸少卿一瞅就不是個好貨,誰知他把這臭丫頭騙回去要幹啥!”
聶清源雖然知道葉婉馨上了陸家寨,可是他也沒被這事衝昏頭腦,搖搖頭,
“不行,我有正事要辦,走,曲老,咱還是去找徐大人吧!”
見自個的奸計和挑唆沒成功,曲修凌氣的瞪着他,“你個膽小鬼,你沒瞧見姓陸的已經黏上這死丫頭了,你咋放手不管呢?”
“她要幹啥,我咋能阻擋呢,曲老,馨兒小姐的心機也不淺,她做事根本就不會吃虧,你就放心吧!”聶清源已經率先出了鋪子。
曲修凌垂頭喪氣的也跟着出來,“喂,老頭子可不想去徐小子的家!”
“那你回我家也行,或者就這裡等馨兒小姐,我還有好多事情,就先走了!”聶清源被這煩人的老頭子纏的頭都大了,只好耐着性子和他說話。
見聶清源要把他撇在這冷清的小鋪子裡,他氣咻咻的喊着,“你這臭小子,讓老頭子留在這裡喝西北風呀,自然是跟着你了!”
已經把馬車調轉方向的聶清源無奈的說着,“那你還不上馬車,囉嗦個啥勁呀?”
他倆趕到柳條巷徐府。
徐敬守熱情的把他們迎進去,“曲老,清源,你們快坐!”
屁股剛在椅子上坐穩,聶清源就滿面喜色的說着,“徐大人,我爹和祖母已經同意我去護送這批糧食!而且我爹還讓經常跟着他的常隨福森叔和我同行,福森叔可是在關外的那條路上跑了大半輩子的!”
“哎呀,清源,這可是大好事,我原本還以爲你祖母和爹爹不捨得你去那麼遠的地方,難得他們如此大義!”徐敬守也高興起來,多了個聶清源以及熟悉路途的福森,他們的糧食也多了一層的保障,他心裡怎能不高興啊。
曲修凌瞧着他們在一塊就說送糧的事情,心裡厭煩的不行,“喂,你倆當我是死人咋滴?在這裡悶死了,快陪老頭子出去逛逛!”
徐敬守已經知道聶清源去護送糧食,心裡也安穩不少,就笑呵呵的說着,“曲老,別急,我和清源這就帶你去個地方,包你玩的痛快!”
徐敬守安撫了曲修凌,就笑容滿面的臉轉向聶清源,“清源,走,咱去府衙轉轉,和李煜那小子說說這事,恐怕這糧食後日就要上路,還要去他那裡拿些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