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浦坊以酒聞名,分春夏秋冬四個節氣,每個節氣所釀之酒風味各有不同。
在每年的春分那日採集山頂上的盛開的桃花,用清明節那天的從九華山之巔採集來的雨水侵泡,於穀雨那日發酵,深深埋入山頂的桃花樹下,如此陳釀兩年時間便可開封。
因那釀酒之水用的是清明時節的雨水,自有一番斷人腸的離愁別緒在其中,若是仔細品味,必定能明瞭其中的妙處。
在每年的夏至那日,採集最新鮮的荷花,以蓮蓬爲醪,用芒種那日在九華山的冰泉裡採集的冰塊做水源,於大暑那日沉入荷花池裡,陳釀兩年之後開封,冰爽香甜,在炎炎夏日極爲舒爽。
而秋日則選取開得最美的桂花,收集寒露那日散落在桂花樹上的露水,深深埋藏在桂花樹下,隔三年取,香味濃郁,酒色橙黃,貴氣十足,是皇親貴胄最喜歡的酒類之一。
一年四季,清浦坊的酒都不同樣,客人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而選擇不同的酒類,每一個季節都有上百種酒種,名字也是極爲溫雅別緻的。上至皇親貴胄,下至中小官員,無一不以品嚐到清浦坊最鮮美的美酒爲榮。
而在這一年四季裡,卻以冬日之酒最爲濃郁。冬日之酒採用那極致的碧梅,更有紅梅、白梅輔佐,用九華山上的溫泉水爲引,經過千百道工序之後開始陳釀,於梅花樹根下埋藏三年以上方能飲用。
有文人雅士特爲梅花酒賦酸詩一首,倒也廣爲流傳,詩曰:梅花樹下思斷腸,散落霜天白雪香。但使梅酒能醉客,伊人不見夜未央。
柳梅殊看着眼前玻璃茶杯裡的碧綠色酒,聽着清浦坊酒類的分類,深深地呼吸一口,那濃濃的梅花香氣撲鼻而來,帶着極致的清冷,碧綠沉沉,盎然如同春水,輕輕晃動,隨着酒杯搖晃的液體飛濺,原本隱藏在酒香裡的氣息更加濃郁地散發出來。
“好酒,果然是好酒。”柳梅殊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香氣,微微沉醉,“碧梅清冷,在透明的玻璃杯子裡,像是一江春水悠悠。香味極
其濃郁,將梅花的香味和酒香最大限度的揮發,果然是好酒。”
司徒墨微微點頭,自顧自斟酒一杯,“那日,你有青梅煮酒。今日,碧梅酒香,紅泥火爐,如何?”
柳梅殊見菜餚已經上齊,便放心將那面紗摘下來,看着滿桌子的菜,不由得失笑,“這麼多菜,咱們兩個可能吃得完?”
司徒墨眼睛閃了閃,卻是什麼都沒說。
“司徒墨。”
柳梅殊吃了兩口菜,沉默了半響,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什麼?”司徒墨似乎沒想到柳梅殊會直呼其名,不由得眉頭一皺,但隨即想到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便沒說什麼。
在古代,直呼丈夫的姓名是絕對的大逆不道,司徒墨從心底有些牴觸,但是,心裡卻隱隱這樣期待着,期待着柳梅殊能夠再靠近一點,再隨意一點。司徒墨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一向對感情淡漠的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改變到底意味着什麼。
“謝謝你。”柳梅殊輕輕笑了笑,舉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晃動了一下酒杯,“我敬你一杯。”
“敬我?”司徒墨嘴角抽了抽。
“乾掉這杯酒。”柳梅殊眼睛眨着,“就代表着你原諒我了。”
“原諒?”司徒墨臉黑了黑,這個女人,還在爲剛纔的事情懺悔嗎?雖然這態度有些囂張,但是他卻覺得很受用。
甚至,這一刻,他竟然沒有記起那所謂的倫理綱常,也沒有記起他們這樣喝酒有多麼的不合規矩。
“幹。”柳梅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只覺得酒香滲入毛孔,初入喉時,只覺得一股清冷的梅花香氣襲來,等到一杯酒下肚,卻覺得暖暖的氣流在四肢百骸中流竄,像是三月的春水,溫溫的,暖暖的,引得精神深處離卻人間煙火。
“幹?”司徒墨嘴角又抽了抽,看着柳梅殊將那酒豪放地飲下去,想要制止已經晚了。
“這酒太烈,後勁很大,不適合這樣飲用。”司徒墨開口,臉色黑黑
地看着柳梅殊,“像你這樣一飲而盡的喝法,是絕對不行的。”
“酒烈梅香,沒想到古代竟然還有這麼高度數的酒,我一直以爲古代沒有蒸餾酒的,這酒雖然是綠色的,卻是經過蒸餾的。那些小說電影什麼的也太騙人了,說什麼古代的酒就跟飲料似的,根本就是胡說八道。頭有點暈,司徒墨,你爲什麼有兩個頭,司徒墨……”柳梅殊喝完那杯酒之後便覺得大腦有些暈眩,看司徒墨的身影也變得重疊起來,她搖搖晃晃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腳下發軟,打了一個趔趄,跌倒在司徒墨的懷裡。
司徒墨臉更黑了,這個女人,越來越不像話了,不僅學會了江湖中人的豪飲,竟然還在醉酒之後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外出醉酒,雖然是陪伴着自己的丈夫,卻也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司徒墨皺了皺眉頭,抱着柳梅殊放在一旁的軟榻上,看了一桌子未吃完的菜,不着痕跡地嘆了一口氣。
柳梅殊,你到底是誰?
司徒墨摸了摸她的臉頰,那鬢角的梅花開得越發鮮豔,像是鮮活了一般,嬌豔欲滴的,卻獨獨帶着一番清冷,讓接近的人自行慚愧。
“雖然你的模樣是柳梅殊,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柳梅殊。你到底是誰?從哪裡來?阿殊,這是你的小名嗎?阿殊……”司徒墨摸着柳梅殊的臉頰,冷峻的臉上有一絲動容。
“真正的柳梅殊是絕對不可能懂弩箭的,我已經派人調查過,你從未接觸過那種東西,怎麼可能瞭解的那麼透徹?真正的柳梅殊怎麼可能對戰爭如此瞭如指掌呢?你到底是誰?”
司徒墨冷冷的臉上帶着一絲殺氣,但這股殺氣卻在瞬間消失殆盡,轉而變成一種惆悵,一種難以名狀的惆悵。
“柳梅殊,你到底是什麼人?”他說完這句話,聽到門外一聲嗤笑。
“冬郎在否?”
司徒墨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眉頭一皺,給柳梅殊戴上面紗,有些不情願地打開門,果然看到那個人正笑語吟吟地站在外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