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偷來的幸福2
聽見鳳傾忽然間說出來的話,花桃夭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果然她即便記憶錯亂,也還是沒有忘了那個男人。
覺察出了花桃夭的不對勁,鳳傾有些疑惑不解,又有些擔憂。“花桃夭?你沒事吧?”怎麼好端端地發起呆來了?
花桃夭恍然回神,笑得越發燦爛,他湊過去,與鳳傾面對着面。“阿傾,你要無憂果做什麼?”
鳳傾努努嘴,竟也有些迷惑不解。“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想要了,怎麼?你不願意陪我一起去?如果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好了。”
“人家當然願意陪着阿傾去了,採無憂果的地方九死一生,那麼危險的地方人家怎麼捨得讓阿傾一個人去啊!”花桃夭笑容明媚,心底卻黯然成殤。他雖然與君憐卿接觸的次數不多,可是也不難發現那個人身體中了無憂之毒。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鳳傾很是興奮,眼睛都亮得驚人。
發桃夭卻搖頭拒絕了,“如今天色已晚,我們還是等明天再說吧,這事不用着急,反正無憂果長在那裡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
“唔,你說的也是,那就等明天吧。”鳳傾從善如流,一邊說着乾脆席地而坐,伸個大大的懶腰,“啊!好累!”這幾個月骨頭都鏽住了。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我們再回去也不遲。”花桃夭跟着坐到鳳傾身邊,偏頭看着她,從身後拿出一個水囊,遞過去,“渴了吧?喝點水吧。”
鳳傾確實有些渴了,接過來,看也不看,直接擰開來咕咚咕咚地就連着喝了好幾口。
“慢點喝,又沒人跟你搶。”花桃夭見鳳傾喝得太急,怕她嗆着,趕忙提醒着。
鳳傾倪了眼花桃夭,將手中的水囊遞過去,“你也喝點。”
花桃夭一怔,繼而笑得曖昧無比。“阿傾,你這是叫人家間接親你嗎?其實你要是想的話,完全不用如此拐彎抹角的,直接說不就好啦,人家一定會滿足你的喲。”
說着,花桃夭妖孽的臉湊過去,尖尖的下巴擱在鳳傾肩頭,親暱地蹭了蹭。“怎麼樣,阿傾,要不要人家現在就來滿足你?”
鳳傾這次已經很是淡定了。她斜睨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笑得一臉風騷的人,手擡起來,以一指點上花桃夭的額頭,然後那麼用力一戳。
“嗷嗷好痛!好痛!阿傾你謀殺啊!”被戳到了之前的傷口,花桃夭立即捂着額頭就是一陣鬼哭狼嚎。
鳳傾抖了抖身子,笑得一臉嘚瑟。“哼,活該!”
花桃夭眨巴着無辜的桃花眼,抽泣道:“阿傾,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想人家如此國色天香貌美如花,你怎麼就能狠下心來呢?嚶嚶嚶……阿傾你好狠的心啊!”
鳳傾嘴角忍不住直抽,“國色天香?你以爲你是牡丹啊!狗尾巴草還差不多!”還如花呢,哦!如花!如花!想到如花,她不由得就是一陣惡寒,只感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狗尾巴草立即搖着尾巴,再一次湊過來。“就算人家是狗尾巴草,那也絕對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那一根。你說是不是啊,阿傾?”
鳳傾默,有人願意當狗尾巴草,她也沒有必要打擊他的積極性不是?
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眼看着天色將晚,便起身,一起離開了山裡。彼時,日暮西山,晚霞的光暈打照在兩人的身上,本是瀲灩的紫,此時亦是生出了幾分暖意。
兩人並肩而行,信步穿梭於梅林之間。傍晚的山風迎面吹來,花瓣隨風簌簌地落下。落英繽紛,美如仙境。
回到住處,天色已經慢慢地黑了下來。鳳傾雙手枕在腦後,對着花桃夭努努嘴吧。“喂,花桃夭,本少爺餓了!”
花桃夭媚眼含春,粉嫩的舌尖輕舔脣瓣,惑人得緊。“阿傾,你‘餓’啦?有什麼需要人家爲你效勞的麼?”
鳳傾老臉頓紅,那個“餓”字怎麼聽起來那麼得讓人浮想聯翩啊……二話不說,便是飛起一腳踹過去。“你丫就不能想點別的!”精蟲上腦的臭男人!
花桃夭跳着躲到一邊,笑嘻嘻道:“阿傾,阿傾,我看是你自己想多了吧?”他說着,從背後變魔術似的提出兩隻灰色的兔子來,“呶,人家說的是你要是餓了,人家就爲你烤兔子吃。”
鳳傾一看見兔子,頓時眼冒狼光,欣喜道:“呀呀呀花桃夭你什麼時候捉到的啊?我怎麼不知道!”說着,直接撲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嘿嘿,花桃夭,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在忘憂谷這幾個月,鳳傾都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吃到肉味了,嘴巴里都能淡出個鳥兒來。如今花桃夭捉來了兔子,唔,一會兒可是有口福了。要知道,這傢伙的廚藝可不是一般的好呀!
花桃夭被鳳傾這突如其來的一撲給嚇了一跳,手裡的兔子險些直接給扔了。他急忙抓好兔子,將其高高舉起來,明明很享受某人的投懷送抱,卻仍舊是壞心眼地表示不滿和不屑。
“嗯,阿傾,你叫我什麼?”
鳳傾咂咂嘴,在花桃夭懷中磨蹭着揚起臉來,笑得一臉諂媚。“嘿嘿,花桃夭啊!”
花桃夭拉着長臉,表示不滿。
鳳傾眨眨眼,故意撒嬌似的搖了搖腦袋。“嗯……師兄?”
花桃夭繼續拉着臉,師兄師妹什麼的雖然很有愛,可是他更想鳳傾能叫他的名字。想象着自己的名字從她的口中說出來,那感覺,一定很不賴。
鳳傾見花桃夭還不滿意,頓時有些爲難。忽然,她眼睛一亮,計上心來,立即笑得見牙不見眼。“嘿嘿,小桃兒--”
故意拖長的尾音,旖旎而慵懶,讓人聽了,禁不住渾身跟過了電似的,一陣酥麻。
但是,花桃夭明顯更不滿意了。“阿傾,你怎麼跟師父似的,小桃兒聽着就跟個姑娘似的,難道人家就那麼像女人?”
“那……小夭夭?”鳳傾又試探着開口。
“……”花桃夭很無語,這丫頭能不能別把他跟那些個女人似的名字聯繫在一起啊!他是純爺們好不好!
還不滿意啊這位大爺!鳳傾頓時成了一張苦瓜臉:“小桃子?”
“……”花桃夭覺得,他真的好想掐死懷中的小女人啊!小桃兒,小桃子,小夭夭!這叫他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他真的是純爺們啊!不是軟妹子!
“這個不滿意,那個也不滿意,那……啊!我知道了!那就叫你小花兒好了。嘻嘻,小花兒,小花兒,小花兒--”鳳傾想來想去,還是這個名字好。不但好,而且聽起來越來越滿意啊!這麼想着,她不由得又連着叫了好多聲。
這下子,花桃夭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了,而是直接變成了鐵青一片。小花兒……心裡不由得低咒,君野花那個陰魂不散的王八蛋!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將他踩在腳底下,狠狠地蹂躪三天三夜!
無奈輕嘆一聲,花桃夭沉聲道:“阿傾,我叫花千尋。叫我千尋。”
“千尋?”鳳傾眼底閃過一絲迷茫,繼而瞭然地點點頭,“對哦,你是冰國那個失蹤了的皇子花千尋噢。唉,也不知道花鈴死了沒有?啊,她死沒死跟我於什麼關係啊!我跟她又不熟!”
鳳傾說着,腦子裡忽然便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爲什麼會知道花鈴啊?而且,貌似那個女人還被自己給毀容了?她跟自己有仇麼?真是……太詭異了!頭有些疼,她索性不再去想。繼而從善如流道:“千尋師兄,我要吃兔子!”
“嗯?”花桃夭語調陰森。
鳳傾訕訕然,狗腿道:“千尋,我要吃兔子,你給我做呀!”
“嗯,乖。”花桃夭立即圓滿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卻不想,那兩隻兔子許是被提得太久了,等死等得不耐煩了,竟是忽然後腿一蹬,直接瞪到了花桃夭的臉上。
瞬間,漂亮的臉蛋上赫然印下一個深深的爪印,貌似,還帶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花桃夭的臉頓時綠了。
“小畜生,竟敢踢爺的臉!”花桃夭忍不住乍起一聲哀嚎,當即掩面淚奔而去,洗臉去了。
看着隨手把兔子丟在一邊,火急火燎跑去洗臉的花桃夭,鳳傾笑得險些直不起腰來。清朗的笑聲迴盪在靜寂的忘憂谷裡,久久不曾停歇。
花桃夭的廚藝的確不是蓋的,忙忙碌碌了一會兒,很快三菜一湯便做好了。紅燒兔肉、冬瓜兔肉湯、乾燒兔丁、清炒野蘑菇,外面的篝火堆上還架着一隻烤兔子。
菜端上桌,鳳傾哈喇子流了一地,舉起筷子便飛快地吃個不停。一邊吃,還不忘一邊點贊。“嗯嗯嗯,好吃,好吃!”
花桃夭看鳳傾那風捲殘雲的吃相,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寵溺,出口的話也不由得柔和了不少。“吃慢點兒,別噎着了。你要是喜歡吃的話,我回頭再去山裡給你抓些兔子、山雞回來。”
鳳傾啊嗚啊嗚地嚼着一塊兔肉,見花桃夭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卻沒有動筷子,不由得夾起一塊兔肉便塞進他的碗裡。“你也吃啊!再不吃,我可就給吃沒了!”
真是太好吃了!鳳傾吃得心滿意足,有多久沒有吃到過這傢伙做的東西了?如今吃起來,還真是懷念呢!
花桃夭笑得一臉幸福,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小口小口地咬着鳳傾夾過來的兔肉。唔,的確很香呢!
只是不知道,是因爲他做得香,還是因爲那是鳳傾給他夾的,所以才香?
房外忽然想起一陣輕微的動靜,花桃夭於鳳傾相視一眼,急忙飛奔出去,結果就看到一道黑色身影如狂風一般地飛速離去。
“啊!我的兔子!臭老頭兒,你給我滾回來!”鳳傾豁然回神,對着空空如也的篝火架欲哭無淚。靠,那個死老頭兒,她還沒找他算賬呢!居然還敢來偷她的兔子吃!
花桃夭也很是無奈,原本還以爲師父他老人家這幾天應該會找地方躲起來纔是,沒想到竟然還敢頂風作案,跑來偷兔子吃。
看鳳傾那一臉肉痛的樣子,花桃夭不由得好笑。“好了,阿傾,師父早就跑遠了,你就算追上了,也不過是奪回幾根骨頭罷了。先進去吃菜,如果吃不飽,我再去給你抓,好不好?”
鳳傾不滿地嘟起嘴吧,暗地裡將忘憂老人祖宗十八代給問候了個遍。“算了算了,大晚上的,去抓什麼兔子啊。哼,這次就便宜那個臭老頭兒了!”
憤憤地磨牙,鳳傾咬牙切齒道:“臭老頭兒,他最好別再出現在老子面前,否則的話,哼哼--”
花桃夭心底爲自家師父默哀三分鐘,然後拉起鳳傾,回去繼續吃飯。
雖然烤兔子被忘憂老人給偷走了,不過好在做的菜足夠兩個人吃。一陣風捲殘雲過後,桌子上只剩下杯盤狼藉。
鳳傾往後靠在椅子上,心滿意足地撫着肚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呼,真他媽好吃啊!”
花桃夭好笑地看着鳳傾在那裡耍寶,心道這小丫頭一點都沒有身爲姑娘家的覺悟,矜持什麼的全都是浮雲。他嘴角噙着一抹淺淺的笑意,起身利索地將碗筷收拾好,洗乾淨了各歸各位。
然後,走到鳳傾身邊,徑直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吃飽了就出去走走吧,消消食。免得一會兒又不舒服了。”
鳳傾卻好像屁股底下生了根,死活不動。
花桃夭無奈,只得使出殺手鐗。他彎下腰,妖孽的桃花臉湊過去,定定地望着鳳傾,語氣旖旎卻危險。“阿傾,你要是不起來的話,人家可是會忍不住一口把你吞下去的喲。”說着,還故意凶神惡煞似的“嗷嗚”一口就對着她的脖子而去。
鳳傾立即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腳下生煙,眨眼消失在房間內。花桃夭搖搖頭,這丫頭!難道說,之前與君憐卿在一起,也是這瘋瘋癲癲的模樣?
兩個人在外面的空地上溜達了一會兒,擡頭看看天色,顯然已經不早了。花桃夭大手在鳳傾腦袋上揉了揉,“很晚了,回去睡吧。”
鳳傾也的確是有些困了,眼皮耷拉着就往回走。左手忽然被一隻大手握住,她下意識地望過去,就看到夜色裡,花桃夭目光灼灼,亮如星辰。
“我送你。”花桃夭說。
鳳傾點點頭,沒有拒絕。反正戀人之間,拉拉小手什麼的,很正常。只是,她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那隻包裹着自己的大手,溫暖,乾爽,卻……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啊。
辭別了花桃夭,鳳傾一個人躺在牀上,百無聊賴。之前身邊有花桃夭陪伴着的時候,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這會兒只剩下自己了,心底的空虛感便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
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鳳傾索性坐起來,望着外面的夜空。夜裡的忘憂谷都籠罩在一片靜寂之中,谷裡面雖然人很多,但是鳳傾與花桃夭所住的地方,卻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其他弟子都住在相對遠一些的地方。
腦海裡再一次閃現出一道人影,白衣翩然,風華萬千,只可惜,仍舊看不到他的臉。鳳傾不由得懊惱,難道她真的是想紅杏出牆?其實她根本就是朝三暮四、水性楊花之人?她喜歡的人明明是花桃夭啊!可是那個白衣男人又是誰!
越想越頭疼,到最後,鳳傾泄氣一般趴在牀上,將整張臉都埋在枕頭裡,久久不得安睡。
花桃夭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同樣也是輾轉難眠。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讓他欣喜的同時,也更加不知所措。明明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從那個男人那裡偷來的,可就是忍不住私心想要擁有得更多。
想到梅林中的一吻,花桃夭下意識地將修長的手指擱在自己的薄脣之上,那裡,好似還留着她的味道。
又想起那個時候,鳳傾的推拒,花桃夭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黑夜裡,他無聲苦笑,“阿傾啊,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輕嘆一聲,花桃夭從牀上起來,穿好衣服,便直接推門而出,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
長夜漫漫,又有幾人輾轉不能成眠?
就在鳳傾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時候,就在花桃夭星夜爬起來飛奔到山林裡瘋狂舞劍的時候,遠在金夏國皇宮的君憐卿同樣是難以入睡。
偌大的寢宮靜悄悄的,君憐卿一個人躺在牀上,望着頭頂的牀幔發呆。已經快三個月了,他找遍了金夏國的所有城鎮,甚至連皓月國和冰國都派去了大批人馬,卻始終都找不到鳳傾的影子。
自從登基那一日,鳳傾被人擄走以後,君憐卿便一日不曾停下尋找她的腳步。只可惜,鳳傾就好似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這三個月,君憐卿一日不曾臨朝,許多大臣已經頗有微詞。好在有西門捷以及四位輔政大臣的震懾,再加上他本身出臺了一系列的惠農優商的政策,整個金夏國的經濟、農業系統都因此得到了不少的改變,百姓們一派安居樂業,所以倒也沒有出什麼亂子。
當此刻,偌大的寢宮裡,因爲只有君憐卿一人而顯得空蕩蕩的。他不喜歡被人碰觸,所以即便是早起洗漱穿衣也都是親力親爲。寢宮裡甚至連守夜的太監宮女都沒有一個。
這會兒,君憐卿就這樣躺在那裡,形單影隻,孤枕難眠。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許久,一聲低喃如輕煙一般飄散在寢宮裡,“傾傾,你到底在哪裡?”
忽然,君憐卿黑眸頓時一亮,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欣喜。他怎麼就把那個地方給忘了呢!
“傾傾,等着我!”
半個時辰後,一騎快馬狂奔出宮,眨眼間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而馬背上的人,白衣翩然,恍如謫仙。
*
忘憂谷,鳳傾無論如何都睡不着,索性爬起來,走出門去,不知不覺地竟是走到了花桃夭的房門外。
屋子裡黑漆漆一片,裡面靜悄悄的,顯然是沒有人。鳳傾擡手揉揉太陽穴,輕嘆一聲,復又轉身離去。
而花桃夭在發泄了半天之後,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直接去了忘憂老人住的地方。
看到自己的徒弟前來,忘憂老人倒沒有多少意外。自從昨夜他從寒潭回來以後,就一直都在等待着花桃夭找上門來。
“千尋,你來啦。”忘憂老人負手立於院子裡,收斂起平日裡的老頑童模樣,難得地沉穩了一把。配上一身飄逸的青衣,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花桃夭掩在衣袖裡的雙手緊緊地握起來,掌心裡有鮮血不停地往外流,一滴一滴,滴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滴答,滴答,在這暗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師父。”花桃夭站在忘憂老人十步之遙,深呼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紛雜,這才邁步繼續往前走過去。
忘憂老人銳利的眸光直接落在了花桃夭的衣袖,聞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沒有一絲皺紋的眉頭不由得擰起來。良久,他一聲長嘆,道:“千尋,你這又是何苦?”
花桃夭面色沉靜,語氣悲涼。“師父,徒兒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這偷來的幸福縱然再美好,也終歸不屬於我。一枕黃粱,總會有醒來的時候。”
而,夢醒了,什麼都不再擁有。
“你這個傻小子,唉!”忘憂老人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都不惜得罪那個劣徒來幫助他了,可這傻小子居然如此君子起來了!還真是--
“呵。”花桃夭輕笑,笑聲如輕煙一般,“師父,我不是傻。我只是不想阿傾將來後悔,不想她以後會恨我、怨我,不想她不理我。”
忘憂老人沉默了。他活了一輩子,並沒有經歷過這些年輕人之間的情情愛愛,所以,他不懂,不懂花桃夭到底在堅持些什麼?明明這麼好的機會,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木已成舟,大家皆大歡喜,有什麼不好?
“那難道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別的男人?”忘憂老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花桃夭怔怔然,“徒兒自然是不願意的。”上一次聽說鳳傾嫁給君憐卿的時候,他就已經深深地知道那種心痛得窒息的感覺了,那種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一次。
“那你何不趁此機會--”
“師父!”花桃夭忽然出聲打斷忘憂老人尚未說出口的話,“徒兒自然可以趁此機會贏得阿傾,可是終有一日她的記憶會迴歸原位。我即便得到了她的人,卻得不到她的心,那又有什麼意義?就算,阿傾到時候因爲種種原因選擇繼續留在我身邊,也不過是同時折磨三個人罷了。”
他又如何捨得,讓她難過?
“唉,你們年輕人,這些情情愛愛的,還真是麻煩!”
“情之一字,自古最難解說。”花桃夭笑得苦澀,脣角綻放的笑容明明美極,卻偏偏給人一種悽美之感。
忘憂老人終究是不甘心,“千尋,當年你爲了傾兒放棄皇位,就算你用這種算不得光明的手段得到她,她將來即便是記憶歸位,想必也不會忍心離開你。也許,還會因爲感動,真的喜歡上你也說不定。你何不試上一試?”
“師父,當年之事,我之所以一直閉口不提,就是因爲不想阿傾因爲那件事有任何心理負擔。我喜歡她,愛她,卻並不希望她因爲感動或者所謂恩情而委身於我。她的心應該是自由的,我不該給她任何束縛。”
“唉!”忘憂老人一聲長嘆,“既如此,那你便回去吧。爲師自會加快研製解藥的速度。在這期間,只要你改變主意了,就立即告訴爲師。爲師--”
忘憂老人說着,頓了頓,神色悵然。“千尋,爲師看着你長大,心裡早就把你當做是自己的孩子。都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爲師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你知道麼?爲師這麼做,也是因爲,爲師相信,你一定能夠給傾兒幸福。唉!”
“師父的苦心,徒兒自然明白。更深露重,師父……早些歇息。徒兒告退。”花桃夭說完,艱難地轉過身去,離開的腳步卻忽然頓住。掌心的鮮血已經凝固,他的心卻依然在苦苦掙扎飽受折磨。他微微揚起下巴,看着遠處的夜空,心中迷茫且悲涼。
“師父!”花桃夭忽然輕喚一聲,豁然轉身,緊走幾步,來到忘憂老人面前,重重地跪下去,“師父,徒兒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心都要碎了!師父!我該怎麼辦!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忘憂老人神情凝重,眼底盡是疼惜,無聲一嘆,終是緩緩地蹲下身,伸出雙臂,將花桃夭擁入懷中,一如他五歲的時候那樣。像個父親一樣,抱着他,輕聲安撫,任他哭得像個孩子。
“會好的,一切都會變好的。”忘憂老人一邊安撫着花桃夭,一邊輕聲呢喃,銳利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院門外。那裡,一道略顯纖弱的人影,正悄無聲息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