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飯正出來的林龍和父親這番對話完畢，一下子放下碗，一下子癱在沙發上就起不來了。
“哎呀，我說姐夫，好好的，你說什麼餿話哦，一天就在東想西想的。”
“你女人，長頭髮，沒見識，一邊去！”林龍爸看也不看林龍姨，推開了她。
“林龍，你看你那個同學袁嘉樂，一天兇得，就像一個黑社會的！你得看清楚這個金灣房開有什麼黑幕啊！我給你講，那天我坐公交回家，車擠，上來兩個小仔，十七、八歲的樣子，司機叫他倆往裡走，那裡面其中一個大概才一米五，就把車門堵起，惡狠狠警告司機，說他再多放屁，再哆嗦，讓他開公交車不要在這路上走…那司機就不敢再說話，讓那兩個小仔從前門下，車裡人誰都不敢惹這兩個古惑仔，你說嘛，這麼小就這麼黑暗，你能說他們後面沒有組織？沒有黑團伙的存在？”
“不可能，金灣公司是正規公司，你怎麼能拿袁嘉樂和這些小屁孩比！”
“放高利貸的打通了關係，都可以叫融資正當合法，但本質呢？林龍，你不要太天真了，你看現在大學生找工作都這麼難，金灣看中了你什麼？還找人來說情，請你去他們公司拿高工資？你不想想想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好事嗎？世界上沒有無緣無幫的恨，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你剛纔一說什麼古堡區的‘輻射’的事，這些事政府怎麼說你就怎麼聽，什麼策劃公司的人，那頭腦之精，人家都退出了，你去頂什麼頂……你人家錢，怕人家要你的命……”
林龍想了想，覺得父親的話出有一定道理，但還是堅持着：“反正我是打工，現在的人不是哪裡工資就往哪裡跑嘛，假設有事，也是公司的事，我只一個跑腿的！”
“林龍啊，你頭還是簡單，你要去了，你要做好，你能不融入裡面？融入裡面，叫你該幹嘛，你就得幹嘛，那時還有你本真嗎？唉，現在呀……還是在計劃局好，事業單位嘛，一切都是正正規規的。你只要當滿這一年的時間工了，也是你的基層工作經驗，對你以後絕對的好處的。”頓了，林龍爸又說：“林龍，你爸不是經常自我吹噓嗎：”咱兒子也是公務員！你就不要想什麼金公司銀公司了，就安心在計劃局工作，下次有編制的公務員考試你也可以再考，我相信你！你絕對不要像我一樣老了還天天去擠公交車，盡看見那些打架罵架要兇人樣的事……你以後有財政工資、有公車、有……
“你就考慮眼前吧，專門讓林龍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你這個當爹的……”林龍姨不滿地反駁着。
“哦，林龍，你姨也有本事，在報社工作了十幾年。你平時不是喜歡寫稿子嗎？把你們A普查的工作之類的寫成簡訊，發到報紙上去，這事交給你姨幫忙嘛！”林龍爸把球突然踢給林龍姨。
“我……我在報社……咦，你個老私……”林龍姨後面的話沒有罵出來，但最終還是悻悻地退後道：“你一天就會鞭踏我嘛！”
林龍姨生氣了，轉身要走，任由林龍怎麼留也留下來，飯也不吃，匆匆地走了。
爺兒倆吃飯，一時無言。飯後，林龍爸踱了一會兒步，沉吟說：“林龍啊，工作的事什麼金灣公司這事辦的不妥。你呀，心眼兒太直，別人給你什麼好處，那後面會沒有什麼陰謀嗎？打死我都不信。你說你在計劃局好好工作，說不定那天出人頭地了，我可能還信！”林龍爸對着在廚房洗碗的林龍說着，林龍無語，不想和父親再提什麼金灣公司工作的事了。
林龍回到計劃局又開始新一週的工作。A普查在古堡區突然遇到區長莊勝利前無僅有的重視，成了計劃局的一塊肥肉。所以唐晶不惜時間也不放過，要做壞人，也要把林龍從市裡認可的創新開展方案第一階段的優秀者中給排擠出去。
其實之前，唐晶對的所作所爲，旁人早就心裡有數，只有林龍自己當時在改方案的激情中當局者迷。只不過林龍與局裡大家都沒有利益關係，也就沒有人出面幫他，或者提醒他，這新的一週來到局裡，眼睜睜的看着林龍頹廢着，呆坐在自己的辦公室，束手無措的樣子。
當林龍對A普查的主動權被局長一舉奪去之後，在計劃局內部，包括其它部門的人，都對A普查和區裡的未來發展藍圖掛上了鉤，普查工作勢必得到領導的重視及容易出頭這塊大蛋糕垂涎三尺。四個臨時工此時爲心急的尤其是張子峰，當初他對A普查創新方案也投入了大量的心力，對自己被評上先也抱有極大的希望，後來被林龍超越，還很是不忿。如今主動權到了唐局手裡，張子峰當然想重振旗鼓，不說要力爭第一，但是在A普查的接下來馬上的實戰中，至少得有他的重要身影出現呀，不讓能好事全給局長和局長的人給獨吞了。
但是，週一一大早，唐晶就做了具體工作工作。古堡區A普查調查兩個特派檢查小組，一小組由徐朝偉對鎮辦負責，帶三個臨時工。另一小組由樑薇對街道負責，帶鄭家玲和周曼鈺。唐晶解釋，小樑單獨負責一塊，由兩位貿易科的大姐扶持着，當然，兩位大姐也有各自的工作，比如相關的報表了、資料了，所以就讓小樑從辦公室抽出來，來負責了。最後，唐晶也安排了牟冰冰的工作，讓她每天對兩個小組每天調查數據進行彙總，交給他，他最後再給莊區長彙報。
明眼人一看，這是唐晶把重要的工作的主動權交給樑薇，一心想爭先的張子峰自然就已經落後了。唐晶這一安排，讓他想要插進什麼腳都難了。
安排完後，林龍又耷拉着一個頭跟着徐朝偉走了，沒有任何一絲反抗的餘地。張子峰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膿包一個，我可不會像你一樣。
張子峰便想了一個計劃，以便讓自己能挺一腳進來。首先是獻媚，張子峰來到唐晶的辦公室，把自己之前A普查的方案再細細的彙報了一遍，以便讓唐晶知道，這最終的最稿的方案也有他的心血，他也會在今後的A普查工作踏踏實實爲他幹事。
其次是拉攏，張子峰找到樑薇私談，表明自己的*是社保局的黃局，自己一年的臨時工過後，一樣會穩定下來，以後大家都是同事，資源共享，反正我不和你爭組長之職，但是你不能虧待我，這樣大家合作愉快，爲今後的好處鋪下實在。
最後是造勢，張子峰專程給徐朝偉談心，希望自己在局裡這一系列的計劃能獲得他的支持。張子峰同時還想讓徐朝偉在局裡內製造一些輿論，就說A普查的開展沒有張子峰是不行的，張子峰有安頓好鄉鎮普查員的的經驗。先在輿論上既成事實，然後最後再請他的叔叔黃局出面，與唐晶談判最終的A普查優秀人選是誰，到底是他還是樑薇！
張子峰仔細揣摩各方面的心理，覺得就算樑薇是唐晶的人，但是那是見不得光的。自己有*也是相當的硬，只要自己按計劃行事，勝算應該很大。
唐晶是A普查掛名的總負責人，那他張子和樑薇就會是副手具體執行工作，因爲徐朝偉在A普查上自從區裡重視後，慢慢後唐晶邊緣化了，貿易科也迴歸到日常的工作之中。而其它兩個臨時工中，林龍是一個無根無基，隨時可以被打入冷宮的人，而牟冰冰雖說也有些關係，但關係也只是一般，加上能力不夠，在執行過程常常會疏漏百出，而他在局裡唯一的對手只有樑薇。假以時日，張子峰想，把樑薇和唐晶不正當關係的小反柄抓住，那一定有就辦法將樑薇擠出局裡A普查的核心組，這樣他張子峰的以後的功勞就是唐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起現在肯定要好很多。
計議已決，張子峰便準備依此實行。
但就在他準備獻媚唐晶並要和樑薇進行拉攏的時候，徐朝偉卻突然找他，已經看出了他的計劃，專門把張子峰給攔下。
張子峰看徐朝偉急匆匆的，還不明所以："徐科長，出什麼事情了？"
徐朝偉："張子峰，我看了你給我談心透露的信息，專程攔你的。"
張子峰驚訝："攔我什麼？"
徐朝偉："我已經看了你的找唐局、拉攏樑薇，叫我幫你等計劃，辦法都很好，如果施行了，雖然在A普查上你還不能主導，可分一杯水喝是沒問題的。"
張子峰笑："那不是很好，這是2006年，局裡最重要的事，莊區長最重視的一件事，不就是A普查嗎？只要我能插手進去，就比現在好很多"
徐朝偉搖搖頭："你爲什麼這麼想一定要參加這個區里人人關注的A普查的事情裡呢？”
張子峰本來一笑了之，覺得這麼簡單的問題壓根不需要回答，可看徐朝偉的樣子，卻是非常認真，張子峰無奈，低頭想了想說："其實我不是拍腦門，而是專門考慮過的。"
徐朝偉："說說看。"
張子峰只能坐下來慢慢說：“首先我們來到計劃局，就是爲了A普查而招聘進來的。雖然我來了我叔叫我到統計科做一些簡報，公文，但我兩邊都想做，而且做好，所以，A普查我不想丟下。而今年以來，區裡對A普查的重視程度越來越高，如果我一直只在科裡埋頭苦幹我的小資料，熟悉一般的發文流程，這些事情都只是一個熟練過程，挑戰性並不強。而我們剛來區裡，我們現在暫時又是臨時工身份，如果太普通了，就更加不會被人發現和重視。所以，我的評估是，我不能傳統老老實實呆在科裡，那樣的工作和生存方式只會慢慢走進死衚衕，絕不會變的更好。”
徐朝偉點頭："言之有理。"
張子峰繼續說："所以我分析，我要在局裡早一點出人頭地，在這臨時工的一年裡，肯定是A普查最終被評秀先進工作者最有效，不管是基於前途還是基於個人意願，我都應該在A普查裡最後要分一份屬於我的榮譽。”
徐朝偉看着張子峰慷慨激昂的勁頭，不由一笑："你這個想法是好的，思考的方向也對，尤其對局裡平時的工作模式與個人發展關係不大的分析，我很贊同。"
張子峰鬆了一口氣："那就是了，我馬上就去辦這事情。"
徐朝偉卻連連擺手："恰恰相反，你不能去辦。"
張子峰："爲什麼？"
徐朝偉嘆了口氣："張子峰啊，你考慮事情，還是嫩了一點。你知道在局裡，在區裡做事，應該怎麼做個人決策麼？"
張子峰不太服氣："怎麼？"
徐朝偉："領導沒安排的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標新立異去創新爭取。"
張子峰愣了下，低頭仔細琢磨這句話："你的話應該是沒錯啊，可我覺得我現在就是到了萬不得已，所以我就得這麼考慮了。"
徐朝偉："不，你不懂，其實說起來，真正萬不得已的是人，你們這批一起來的人之中，只有林龍，但是你看看他，現在依然那麼平靜，那麼穩重。”
張子峰："怎麼說？你覺得他好，我覺得他是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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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朝偉："沉默有時是無知的怯弱，有時也會是力量的展示。現在你們剛來局裡，這種時間，做好領導安排的工作，在我們這裡單位尤其重要。是的，要發展，又不僅僅只侷限於做好手頭的工作，這是沒錯的。今年的A普查的業績也一定會涌出倍受關注的人，但是關注，首先是領導的關注。在我們局裡，有誰能和唐局爭有利可圖呢？即使你是爭到了A普查的先進，但你的目光只是看到今年而已，一年後找準機會你有編制了，唐局對你卻有意見了，你在區裡的發展僅僅只靠你叔，黃局一個人就可以全部解決好嗎？這就是你對自己的區裡的發展規劃麼？一年時間？"
張子峰沉默不語。
徐朝偉："企業是需要你一進就去使勁幹活，可是我們局不是，作爲一個一天只會和領導意願違背去做事的主力軍，怎麼可能永遠在傳統人際交往與靈活的方式裡定位？就算你有人，但是更高人不肯。區裡每天有出頭的事，都會以局長爲先，而我們計劃局，局長都指定了樑薇，當然有就有他的安排，你還要插一腳嗎？A普查是表現和展示能力的好機會沒借，但這僅僅只一次機會而已，難道能代表你在局裡整個的能力？你放棄你叔黃局要你老老實實呆在局裡的話不聽，黃局也特意叮囑我要看好你，放棄你可以在局裡穩定的一年不安心，去參加唐局有所考慮沒把你放進重點的工作中，如果這樣惹了唐局，而還有更要的棋子，在你叔黃局的關係下，他考慮到你了，而你今天這樣的表現，還敢用你嗎？”
張子峰就算不服氣，可心裡面也不得不同意，徐朝偉這番話是對的。
徐朝偉繼續說：“你現在的任務是一年臨時工過後，第二年的穩定，對不？就是說做工作你現在要一項一項的按部就班的做，你做了多少事，大家都知道，也認可。你區裡有黃局在那邊坐鎮，你做的事情和成績難道不會成正比？你只要做好了這些事情，不比和樑薇去唐局面前爭功強？好吧，就算讓你充分加入A普查，一年的後的先進也有你的份了，但是領導對你的好印象和你的先進成正比嗎？我們計劃局的事情你來了這幾個月，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最後的定崗評語是誰，是唐局來寫，你發展的命脈全攥在計劃局的手裡，也就是說，有些東西他想給你就給你，不想給你也沒辦法，這叫創新爭取？"
張子峰臉色變了，他的確是沒有想到這一出，就目前來說，他在計劃局是沒有得罪任何領導的，大家對他的印象也還可以，而且前一季度唐局對他的評語也寫得不錯，如果自己強制要進入A普查的核心後，就算在黃局的安排進去了，但結果就不一定怎樣了。
徐朝偉又說："而且，你還有個重要的問題沒有想透。A普查的正式鋪開工作，真的有那麼好麼？那是一塊大的蛋糕啊，現在人員培訓，人員到位了，剛剛起步，去做這些工作需要開荒牛去衝鋒陷陣，現在你強行要加入，唐局應該也是肯讓你進去參加。可是時間一長，等這一季度的入戶調查完畢之後……
說到這裡，徐朝偉不說了，他故意穩穩情緒，這是給自己一個回想的空間，對對方一個思考的空間，以免說錯了或者對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