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北疆大營中,梅世昌走後,一切事物由副統領鄧超羣處理,除了起先兩天的沉寂,便又恢復到了往常模樣,每日清晨的操練,莫小川也必須參加。半月過去,他已然適應了軍旅生活。這個總旗也當得很是合格。
手下的兵卒們,對這位騎得快馬,幹得苦活的少統領很是心服,尤其是盧尚,整日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反倒向莫小川的官職比他大一般。
一開始,莫小川執意稱他爲盧校尉,老盧卻不答應,兩人幾次爭執下來,莫小川拗不過他,便改口叫盧大哥了。而盧尚依舊喚莫小川爲少統領,兩人所過之處,不時有人上前打招呼,莫小川已經完全地融入到了北疆大營中。
韓成回來已經有些時候,一直暗中留意着莫小川的情況,見他適應的這般快,心裡也有幾分高興。只是礙於分別是梅世昌的特別囑咐,因而不常與他見面。
自此梅世昌走後,唐恩禮便臥牀不起,上吐下瀉,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現在不單帽子綠,臉都成了綠的。十多日來,夏雛月沒有去看過他一眼,唐恩禮也不介意,外人不知道他這綠帽是怎麼回事,他自己可知道的很,也沒指望過這娘們兒來看自己,只是他爲人雖然狂妄,卻並不傻,突然得了這種全身無力的怪病,八成是跟梅世昌有關的,可是,雖心知如此,他現在卻連罵孃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管家倒是來的殷情,沒事便帶個大夫來給他診脈,噓寒問暖,良藥齊備。只是,面對王管家送來的藥,唐恩禮卻猶豫了,不知是該吃還是不該吃。每次都在王管家走後,悄悄倒掉了。每當這個時候,他那慘白的臉上就泛起幾分冷笑,其實,那藥無假,只是他早算準了唐恩禮不敢喝,故意爲之。
王管家從唐恩禮房中出來,經過夏雛月的屋子,夏雛月和一小丫頭站在屋前,對他展顏一笑,眼睛輕眨,道:“王管家可好?”
“見過夫人。”王管家好似對女人從來沒有什麼感覺一般,十幾年前來到梅府至今,都沒有成家納妾,即便是對上夏雛月這樣的絕色美人,也不是不動聲色,面部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至少梅世昌還會做些表面功夫,王管家連這個都省了。
夏雛月試探了幾次,均見他不爲所動,也就放棄了,輕聲說道:“奴家這些日子在府中有些悶得慌,想出去走走……”
“夫人既覺得悶得慌,我讓人去幫夫人尋些東西來解悶罷。”王管家眉頭微蹙,道:“現在南線不穩,西樑又有異動,倘若夫人出府有所閃失,我一個做下人的,可承擔不起。”
夏雛月似乎早已經想到他會這麼說,輕輕一笑,道:“王管家莫要回絕的這般快,聽奴家將話講完。奴家是想,梅統領在北疆多年,手下能人無數,像王管家這樣的人雖鳳毛麟角,但一些家將護衛還是有的吧。王管家何不派幾人沿途保護奴家,正好奴家也不識得路,他們便一併兼顧了吧。”
王管家眉頭蹙得更緊了。他沒想到夏雛月會以退爲進,這般說,表面上看似害怕了他的說辭,實際上,便是在說,如果我出去不放心,你派人監視着我還不行?一時間,王管家陷入兩難境地,不知該不該答應她。若答應,他有些不放心,夏雛月這女人不比唐恩禮,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很難得到控制;若不答應,話已僵到此處,兩人很可能因此撕破臉皮,到時候,事情就難辦了。
看着王管家猶豫,夏雛月趁熱打鐵,又道:“王管家是不是對府中人手不放心,若如此,奴家便再等上兩天,現在讓人到儒洲請儒洲太守派些人來。”
提到儒洲太守,王管家的臉色微微一變,儒洲據此不遠,只需一日的路程,若現在派人出去,星夜兼程的話,明日儒洲的人便能到此,儒洲太守夏成和是夏家的人,自然也是皇帝的人,若是讓他插手,事情便更難辦了,想了想,夏雛月在此只帶一侍女,有府中好手跟着,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旋即,王管家極是難得的一笑,道:“夫人說那裡話,既然夫人之意已決,那老奴照辦便是。”說罷,他又對夏雛月微微施禮,道:“夫人在此稍等,老奴這便去安排。”
“王管家客氣了。”夏雛月回禮。待王管家離開後,夏雛月對身旁的丫頭說道:“你可探聽清楚了,今日他當真出府?”
“千真萬確,而且估計要帶好些人手,好似要給梅大少送酒去。”侍女肯定的點頭。
“好了。不要聲張。”夏雛月話音未落,前方便來了一隊護衛,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沒想到王管家的動作竟然這般快,看來,這隊護衛一直就在自己的住處不遠,應該是專爲提防自己而設的。王管家如此做,必然知道自己會看出些什麼來,看來,其中還有警告之意,夏雛月心中暗暗一驚,趕緊給侍女使了一個眼,隨即不動聲色地上前展顏,道:“勞煩各位了。”言罷,媚眼輕瞟,掃過衆人的臉龐。
夏雛月這飽含媚態的眼神殺傷力極大,儘管梅府護衛都是王管家親自調教出來的,派來守着夏雛月的更是從中挑出的心性堅定之輩,接觸到夏雛月的眼神後,仍然有不少人低下了頭,不敢對視。
只一眼,夏雛月便心中有數,微笑着問道:“我們可以出府了嗎?”
“夫人請!”護衛隊長說罷,輕咳一聲,在他身後的護衛瞬間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方纔那尷尬之感頓時消失。
夏雛月回頭望了一眼,眉頭微蹙,有些幽怨地瞅了護衛隊長一眼,這才向前走去。
離開了她的眼神,護衛隊長藉着揮手的動作,偷偷地擦了擦汗,道:“出發。”衆護衛隊列整齊地跟在了夏雛月的身後向梅府外行去。
看着衆人出府,王管家的身子慢慢地從牆後走出來,聲音低沉地問道:“大少爺這段時間表現如何?”
被問那人面有喜色,道:“大少爺表現很好,在軍中已經頗有成效,鄧副統領也很看重他。”
“可是因爲老爺的關係?”王管家眯了眯眼問道。
“依屬下觀察,應當不是,鄧副統領並未給大少爺多少方便,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出來的。”那人回道。
“嗯!”王管家點點頭,道:“好了,你去吧。把大少爺看緊些,若有異動,隨時報我。”
“是!”那人答應一聲,悄悄地從後門而去。
此時身在軍營中的莫小川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緊盯着,剛剛操練罷,一身臭汗的他,朝着營帳前行,在他身後,大個子盧尚裂開大嘴樂着,道:“少統領,今天舉石你沒我舉得多,說好了,中午你請喝酒。”
“一定一定。”莫小川活動着胳膊,笑道:“正好今日司徒雄要來軍營,我讓他順便帶了好酒,管飽。只是盧大哥,不知你這違令喝酒,屁股上能頂住幾軍棍。小弟我的屁股可挨不了幾下,便不陪你飲了,到時候以水代酒,酒都歸你便是。”
今日操練,莫小川故意放水輸給了盧尚,這也是他從梅世昌身上學來的,有的時候,人不能什麼都爭強好勝,偶有小失,也許能換來的更多。至少,今日韓成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他請人喝酒也是韓成破例暗許的。
盧尚聽了莫小川這話,卻有些不高興,道:“悶酒我是不喝的。平日大營中不許飲酒早已習慣,雖說口饞,也忍耐的住,今日飲酒全是爲了和兄弟痛快。你若不喝,我還喝個屁。其他的你就別想了,放心的飲,不就是十軍棍嘛,我連其他兄弟的也包了,老盧別的不敢說,這軍棍可沒少挨,屁股早煉出來了,百十來棍還死不了,大口的喝。”
莫小川和其餘衆人齊聲大笑。
盧尚拍了拍屁股,笑罵道:“一個個咧着嘴像什麼樣子,這裡都是兄弟又沒什麼娘們兒,說個屁股怎麼了。”
“沒事,沒事。盧大哥這屁股兩字說起來氣勢十足,太有英雄氣概了。既如此,我們兄弟們便開懷暢飲。至於這軍棍嘛,自然不能讓盧大哥一人抗了,我們都是有屁股的人,憑什麼便宜他啊。”莫小川豪氣十足地大笑出聲。
周圍衆人齊聲叫好。
一羣人嘻嘻哈哈地回到了營帳。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莫小川便摸清楚了衆人的脾氣,這些所謂的兵痞子,一個個都是耿直的漢子,和他們相處莫小川覺得比在梅府中面對王管家那張慘白的臉要輕鬆多了,腦子裡也不用想太多的東西,他們很簡單,你對他好,他對你更好。
軍營中衆人記掛着司徒雄的酒,而司徒雄此刻方纔出府,聽說他要去看莫小川,司徒玉兒自然不能落下。但此次不同以往,去的是軍營,都是一羣粗俗漢子,帶着她去,難免有些不方便,兩人爭執良久,最後,司徒雄實在拗不過她,只好讓她換了男裝跟着。
多出了司徒玉兒,又因爲是要出城,故而司徒雄便將下人多帶了些,其中還有些家將,加上趕着酒車的,一行有三十多人。
半個多月未見莫小川,有幾分想念,路上速度自然不慢,不過,剛剛走過兩條街,司徒雄卻突然停了下來。司徒玉兒本來還在歡快地左右瞅着,看到兄長又出現了那副呆樣,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剛好看到夏雛月出現在前方,正在微笑望着他們,頓時便有些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