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幽州城。
這些日子,燕國皇宮的生活過的實在是不怎麼樣,本來他便病重,現在更是整日憂心忡忡。連日的雨水,讓皇宮之中又漂浮上來許多屍體,早日夜間更是在他的寢宮門前發現了一具。
經過辨認,竟然是他的貴妃。看着那以前美貌的貴妃,此刻臉被泡得已經不成模樣,醜陋不堪,皇帝險些暈了過去。陪在他身邊的夏雛靈,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心裡倒是樂得很。
身在後宮,總是要經歷一些爭寵奪勢的,即便她是夏家的人,又貴爲皇后。但這貴妃的背景也不一般,她是方家的人,而且是方家家主,方信的嫡親包妹。再說,貴妃比皇后也只是差了一級,當日她活着的時候,也沒少給夏雛靈麻煩。現在看她就這麼死了,而且,還變得如此醜陋,這讓夏雛靈着實出了一口惡氣。
但是,一個人死了,總是有人高興有人憂傷的。此刻,方家已經接到了通知,方信聽罷這消息,也只是輕聲一嘆,面上露出了些許難過之色,便再無其他。
方信的兒子卻比方信表現出來的情緒要激動些。
方信的這個兒子,是他的小兒子,也正是與葉辛有婚約之人,名叫方成中。他在方家雖不是獨自,在他之上還有三個哥哥,只是這三人不知怎地,沒有遺傳到方信的聰明才智,竟是都有些木納,被方信所不喜,而這個小兒子卻是自幼聰明伶俐,不單方信喜歡他,便是甚爲貴妃的姑姑也十分的喜歡。
因此,他對他這位貴妃姑姑也很是親近。這次陡然聽說貴妃去世,這讓他十分激動,當即,便要去皇宮一觀,卻被方信阻攔下來。
方成中見父親攔他,有些焦急,道:“父親,姑姑她剛去,身邊又沒有一個親人,我們怎麼能不送送她。想來此時宮中死了那麼多人,皇上未必能夠給姑姑風光大葬,何不讓我們接回來……”
“住口。”方信聽到這話,面色陡然一變,道:“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和一個孩童一般,說出這等話來?你姑姑是什麼人?她只是你的姑姑嗎?你別忘了,她還是皇上的貴妃。入了宮門,便是皇家之人,豈能容你放肆。別說,她身爲貴妃,皇上必然不會薄待,便是皇上將她草草安葬,你我都是做臣子的,又豈能干涉皇家內事?”
“可是,父親……”
“好了,這裡沒有你什麼事了。你回去吧。你若是真的惦記你姑姑,便給你擺了香案,早晚多上幾柱香吧。現在皇上已經夠心煩了,你若去鬧事,惹怒了皇上,到時候,別怪爲父救不了你。”方信一甩衣袖,轉過了頭去。
以前看着自己的兒子,還覺得很是成器,又與葉展雲之女有了婚約,以後他們若是成親,有了葉門的庇佑,那麼,方家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可自從看到三位皇子之間的爭鬥,外加莫小川之後,方信對自己這個兒子,便覺得不夠滿意了。先不說莫小川和葉逸都是這一代年輕人中的佼佼者,便是比起葉博來,方信也覺得自己的兒子甚爲不足。
當然,他的年紀和葉博相差了十幾歲,葉博已經是三十多歲,快到四十的人了,自然要比他成熟些,可他也二十五六,比起莫小川來,還要大上一些,可做事之時,卻要比莫小川那種老練的手段差多了。
方信不由得搖了搖頭,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這些事情,不是他不想教,事實上,他只要一有機會,便會指點自己這個兒子,可年少之時還行,現在隨着年歲越長,便漸漸表露出他性格上的不足來了。
方成中見父親生氣,不敢再說什麼,微微施禮,道:“那孩子告退了。”
“去吧!好好反省一下。”方信說了一句,便不再理會於他。
可正當方成中要轉身離開之際,卻從外面匆匆進來一個人,看到正要出門的方成中,急忙行禮,道:“見過四少爺。”說罷,沒有絲毫停留,便匆匆地朝着裡面去了。
方成中本來已經打算離開了,可沒想到,這人居然並不等自己搭話,便朝裡面而去,顯然是有要事,不然的話,不會如此的,至於是什麼要事,方成中卻有些興趣了。
於是,他便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跟着那人的腳步走了進去,只是,爲了不引起自己父親的注意,他故意放慢了些腳步。
當他復又進去之後,便聽方信有些吃驚地道:“此言當真?”
“是啊,相爺。小的親自去打聽的,您也知道,葉門中人,有幾個和小的交情不錯,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郡主去追莫小川之後,一直都沒有回來。已經一天一夜了,怕是已經遭到不測。您也知道,若是平日裡其他事,他們興許會開玩笑,可郡主的事,便是打死,他們也不敢隨便開玩笑啊。”那人急忙解釋道。
方信點了點頭,道:“嗯。你說的有理。”
“爹?你們方纔說什麼?葉辛出事了?她到底怎麼了?”方成中聽到聲音,急忙匆匆地趕了進來,葉辛雖然對他並沒有什麼情感,可這小子,自從見過葉辛之後,便打心底裡喜歡上了。
葉辛是葉展雲之女,又是皇室中人,本身就有着郡主的頭銜。先不說這些,單是葉辛的相貌身段,便是千里挑一的漂亮姑娘,再加上從小被葉展雲調教,整個人的氣質也很是高貴,況且,還有一身好武藝。
可以說是無可挑剔,即便方成中的家世顯赫,可葉辛配他,卻是有過之而不及。本來,方成中以前也經常揹着方信去一些煙花巷柳之地,可自從見過葉辛之後,他便收斂了許多,深怕自己有什麼把柄被抓,而丟了這個美麗的媳婦。
此刻聽說她居然出事了,這讓他如何不急,當即便來到近前,盯着來報信之人,道:“你給我說清楚,葉辛她到底怎麼了?”
“葉辛也是你該叫的嗎?”方信沉下了臉。
方成中對自己的父親還是十分懼怕的,雖然焦急,卻還是忍耐了下來,道:“郡主到底怎麼了?你快說清楚些。”
報信之人看了看方信,見方信微微點頭,這才道:“四少爺莫急,此事眼下還沒有定論。莫小川,您應該知道吧?”
“知道,西樑來的那個什麼狗屁郡王,提他作甚?”方成中本來是不該說出如此粗魯之言的,只是此刻心中焦急,偏偏眼前這人不一口氣說出來,所以,一時情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方信聽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居然如此沉不住氣,眉頭蹙了蹙,當着屬下之人的面,卻也並未出言教訓於他。
那人接着又道:“此事,與他關係頗大,卻是不得不提。這莫小川,四少爺切莫小看了他。這郡王在我們燕國,沒有幾百,至少是百數以上,自然不值一提。不過,這位西樑的郡王,卻是不同。西樑建國之後,只有三位王爺。第一位,便是後來的西樑太宗,暫且不提。第二位,雖然在西樑現在很少人提及,但是,我們燕國人,卻對他並不模式,那便是當今西樑皇帝莫智淵的親弟,齊王莫智明,此人可以說是軍事上的奇才,當年太宗平庸,西樑國力衰弱,但這西樑太宗卻有兩個好兒子,一個是太子,莫智淵。一個便是這齊王莫智明,當年太子主政,這齊王便主軍。兩兄弟,竟然將一個衰弱不堪,隨時都會滅國的西樑苦苦的撐了起來,這還不算,甚至發展到了和我們燕國分庭考慮的局面,也就是因爲這位齊王在軍中的建樹,這才使得現在的西樑軍能夠如此強盛。”
“這些我都聽說過。現在問你郡主的事,你怎麼說這些,這些又與我何干。”方成中聽着有些不耐煩,不由得說道。
“中兒。”方信看着自己的兒子如此浮躁,忍不住出言。
“孩兒知錯。”方成中聽到父親說話,急忙有所收斂。
方信視乎有心要考驗一下自己兒子的耐心,對着那人又點了點頭。
那人這才又道:“西樑的齊王,固然是一是英豪,這暫且不說。而這位晨郡王,便是他的兒子。只是當年因爲西樑奪娣之爭,出了變故,不知怎麼的流落到了我們燕國,在當時的北疆統領,梅世昌的家中長大,當初其實也沒有人注意他。因爲,此人少年之時,沒有絲毫才幹體現出來,整日不是沉迷酒色,就是胡亂鬧事,甚至一度被稱作洛城四害之首。”
“既然是如此一人,又怎地讓我高看於他?”方成中接口道。
“四少爺莫急,聽我把話說完。”那人接着道:“這只是他少年之時,但是,在他十七歲那年,梅世昌將他收入了北疆大營,可此子從軍之後,便體現出了其過人之處。興許是隨了他的父親,也或許是梅世昌調教有方,總之,他在軍事上的才幹極強,而且,好似是天意爲只,他剛入軍中不久,便遇到了南唐、西樑、蠻夷國,三路大軍犯我邊境。當時情況危機,朝野震動,皇上急調梅世昌伏南線作戰,而北疆卻有副統領鄧超羣帶人苦苦支撐。此子也是那個時候被人所刮目相看的。”
“他有什麼本領?莫不是先機給那鄧超羣?”方成中聽報信之人之言,也有了幾分興趣。
“若單單是如此,也算不得什麼。此子當時竟然只帶了五百餘騎兵將蠻夷大軍的陣腳擾亂,後又引得蠻夷軍去攻西樑前線大營,這才化解了北疆之危機。只不過,當初梅世昌也不知如何想的,居然未將此事上奏朝廷,將他的戰功壓了下來。這些事,也是我們方家的密探探得的。當初相爺也曾想將他收服,但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卻因梅家的變故,讓他遠奔西樑,最後被莫智淵認了出來,封做了晨郡王,派他來出使我們燕國,只是此次他再回我們燕國,卻已經與從前大爲不同了。”
“這又如何?”方成中道。
“這次他來了之後,不單心性成長不少,而且,武功也十分了得。先是參與了三位皇子的奪娣之爭,後又大鬧皇宮,此次皇城突然坍塌,便與他有着很大的關聯。而且,據傳言,此子居然能夠與葉門主戰一百多個回合,其武功之高,怕是年輕一輩,已無人能出其右了。而郡主,也就是爲了追殺他,而失蹤不見的。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了。”
“什麼?”方成中陡然睜大了雙眼,道:“這麼說來,郡主豈不是很危險?”
“嗯!”那人點了點頭,道:“不過,聽說他已經被葉門主打成了重傷,但願郡主能夠安然無恙吧。”
“郡主帶了多少人?”方成中聽罷,仔細想了想,出口問道。
方成中問出這話之後,方信的面色好看了些,畢竟自己的兒子還沒有糊塗到什麼都不問,便衝出去。但是,下一刻,他便又失望了。
只聽報信之人回道:“帶去的人,都已經返回了,但是,郡主卻沒有回來,所以,他只有一人。”
“什麼?”方成中猛地邁步便朝外走。
“中兒,站住。你要幹什麼去?”方信喝住了方成中問道。
“爹,這還用問嗎?我去救郡主。”方成中道。
“那莫小川又豈是你能對付的了的?”方信道。
“爹,你怎麼竟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那莫小川的確是個人才,而且,他也武功高強。但是,孩兒也並不是廢物啊。”方成中不服氣地說道。
“那又如何?”方信輕哼了一聲,道:“你也知道莫小川武功高強,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沒有郡主高,又管什麼用?”
“孩兒自由飽讀詩書……”
方成中的話還沒有說完,方信便怒道:“那又怎樣?莫不是你想去把那莫小川說死不成?”
“爹……”方成中也有些惱怒,道:“孩兒縱使武功不濟,可自幼得聖人教誨,便是那莫小川武功再高,也總有辦法對付的吧?”
“你不能去。”方信的面色拉了下來,道:“先不說你能不能對付莫小川,便是找那莫小川,你又去哪裡尋?葉門的人必然比你着急,葉門主更會全力以赴。他們自然能夠將人找回來,若是他們也不成,即便你去了又能如何?”
“可是……”
“不必說了。”方信一擡手,道:“將他送回房去,沒有我的吩咐,不准他出門。”
“是!”那人答應一聲,道:“四少爺請吧。”
方成中憤怒地握了一下拳,卻是不敢在說什麼,憤憤地邁步出門了。
待到他離開之後,方信在屋中踱了一會兒步子,衝這外面高聲喊道:“來人啊。”
聽到聲音,從外面跑進來一個家丁。
“去將方峰叫來。”方信說罷,便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是!老爺。”家丁匆匆地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從門外走進來一人,年紀約莫四十歲左右,手提一柄長劍,一看便是練武之人。他見到方信之後,彎腰抱拳,道:“方峰見過相爺。”
方信點了點頭,道:“坐!”
這個叫方峰的人,並不是方信的什麼親人,只是早年間便一直跟着他的一個護衛,因爲此人武功高強,且對方信忠心耿耿,因此,才被方信納入了方家,讓他也姓方。
這麼多年來,方峰替他辦事,從未有什麼差錯,所以,他對方峰的忠心和能力都是絕對信得過的。
看着方峰坐下,方信深吸了一口氣,道:“方峰,今日讓你來,本相有一事相托。”
“相爺有什麼話,吩咐便是。”方峰在方信面前,好似並不是太拘束,自少比去方成中來,自然的多。
方信點了點頭,道:“此事,有一定的危險。你要小心行事。”
“是!”方峰點頭,道:“相爺請說。”
“最近西樑晨郡王莫小川的事,你應該知道吧?”方信問道。
“是,屬下有所耳聞。”方峰迴道:“莫不是相爺吩咐的事,與他有關?”
“嗯!”方信點點頭,道:“莫小川很有可能將葉門主的郡主擄走。但是,葉門的人都朝着西樑方向追了下去。本相倒是與那莫小川有過一面之緣,知道此人極爲聰明,所以,本相是在想,他會不會不往西樑的方向而去。”
“相爺的意思是,他很可能向西南而去,到楚國的地界,然後,再假道會西樑?”方峰問道。
“不!”方信搖了搖頭,道:“本相是在想,他很能去南唐。”
“南唐?”方峰有些疑惑,道:“按理說,不會吧。南唐與我們燕國的邊境全部都是水路,而且,南唐與我國,邦交也並不怎麼友好,彼此都十分防範,他從這裡走,怕是很難。何況,還要帶一個人走。”
方信輕笑了一聲,道:“他能從葉門的重重圍堵下走脫,邊境那些個普通士兵又怎麼能夠攔得住他。正因爲理論上從這裡走最難,所以,本相才認爲,他最容易從這裡走。因爲,很多人都忽略了這一點,認爲這裡是最難的,其實,仔細想來,從這裡走,雖然路程最遠,卻是最不容易遇到危險的。而且,南邊地勢平坦,容易走脫。所以,本相以爲,他必然會選擇這條路。”
“哦?這麼說來,相爺是想讓我?”方峰疑惑的問道。
“本相是想讓你按着這個方向追下去,若是能尋到莫小川,最好能將郡主救回來。你也知道,葉門主是最怕欠別人人情的,若是我們能將郡主救回,那麼,中兒和郡主的婚事,便不會有什麼意外了。讓我我們方家有了葉門的支持,縱使新皇有什麼舉措,也不能將我們方家怎樣了。所以,此事若是辦的好,關係到我們方家未來的命運,你一定要慎重對待。”方信面色嚴肅地說道。
“是!”方峰點頭答應,隨即,又疑惑,道:“相爺不是和葉門主交好嗎?怎麼不將相爺的推斷直接告訴葉門主?”
“葉展雲又豈是會聽他人之言的人,若真是如此,本相早告訴他了。再說,我與他交好,這也是表面的,他葉展云何曾將本相看在眼中,當然,若不是中兒現在不成器的話,我也不必如此做。但是,中兒太不成器,這讓事情多了許多的變故,本相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啊。”方信擡起頭說道。
方峰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了。只是,那莫小川該如何處置?就地殺掉嗎?”
方信搖了搖頭,道:“莫小川的身份非同一般,絕對不能死在我們的手中,不然,以後縱使我們得到了葉門的支持,方家恐怕也是永無寧日了。這一點,你一定要明白。”
“那麼,屬下便放任不管,只救郡主?”方峰說道。
“這樣亦不好。”方信想了想,道:“那莫小川擄去郡主,想來也只是爲了在被葉門中人追上而用來要挾的,郡主很少出門,一直在皇宮之中長大,知道她身份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本相料定,那莫小川亦是不之情的。這樣,你想從他手上救人,便好辦多了,至於莫小川,在方便的時候,幫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讓莫小川欠我們一個人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屬下明白了。”方峰點了點頭,道:“屬下這便去辦。”
“好。你去吧!”方信擺了擺手。
方峰轉身出了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