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從月亮球裡面看着初月,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恐懼。
我想,初月在她的心裡一定是很有威望,並且讓她感到害怕的,否則不會讓我隔着一層好像玻璃一樣的東西看到她的神色異常。
“冥王讓我現身我也不敢不聽,只是女媧娘娘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情?”病好像從月亮球裡看到了我。
“你出來不就知道了嗎?”初月的口氣越來越重,好像真的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急性子了。
我走過去,看着病說:“老人家,我確實有事想要找你幫忙,小女魯莽,還請見諒。”
怎麼回事,我幹嘛要這樣文縐縐的說話?
可能是因爲此時此刻的環境讓我產生了一些錯覺,古色古香的宮殿,還有我復古的衣着。
“老身不敢,女媧娘娘別來無恙?”病一邊說一邊移動了一下身體,不知道怎麼搞的,她突然就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我有點懵,本來我以爲她要出來怎麼都得花一點時間,而且應該是從正門進來什麼的。
“母皇你坐下,尊卑不要忘了。”初月對我的態度有些不快,她拉着我坐在了椅子上,讓病在下面站着。
不但如此,她還讓老婦一樣的病給我行禮,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臉都紅了。
等我稍微鎮定一點之後,我想到了剛纔病說的那句話。
什麼叫做別來無恙?
看來我們確實見過面,只不過我記憶力最近真的不好,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
或者是因爲我體內的兩股真氣盤旋,導致我的兩種人格互相糾纏,所以纔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我們在哪裡見過面嗎?我總覺得你很面善。”爲了弄清楚,我決定還是直截了當的問一問比較好。
病微微一笑:“娘娘可曾記得不久前看到的一位老婦?那就是我!”
她說完之後,我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幅畫面,真的,當時我就覺得那個老婆婆言語間很有玄機,想不到竟然就是病!
“對對對,是有這樣一件事情,我剛纔想了好久都沒有想起來,最近這記憶,唉!”我一邊拍着自己的頭,一邊抱歉的說。
病笑了笑:“娘娘不必如此,我這樣一個不足掛齒的老婦人,怎敢奢望娘娘記得。”
“其實我印象很深的,只不過我懷孕了之後老是感到很睏乏,所以纔會一時想不起來。”
“娘娘懷孕確實辛苦。”病的視線在我肚子上飛快的掃了一圈,然後就轉移開來。
她好像不敢看我的肚子似的。
“你不是說自己害怕生靈塗炭百姓遭殃,所以才躲到我的冥府中來了嗎?那爲什麼要出現在我母皇的眼前?”初月咄咄逼人。
病頗有深意的看着我說:“或者就跟我說的一樣,有些事情躲也躲不過的。”
“找到你就已經很好了,劉尊那麼大的本事也白費了許多的功夫呢!”我很開心的說。
一想到可以跟病一起回去見劉尊,我就覺得有成就感。
他那麼努力都是徒勞,可是我卻在初月的幫助下好像很容易就幫成了這件事情。
看來不管是人是神還是妖,人脈纔是最重要的!
“母皇,你要帶她回去了嗎?”初月輕輕的皺了皺眉,好像還捨不得我似的。
“對,不是說天亮前我們就可以回到人間?”我心裡還是很着急的,怕劉尊會到處找我。
初月點點頭:“也好,那就走吧。”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還是很想多跟初月待一段時間,可是我的肚子似乎越來越大。
“不去了,我還有事。”
我看着她:“那麼,等你身體恢復好了之後再過來,我好好陪你說說話。”
初月似笑非笑:“好。”
我總覺得她笑得很古怪,但卻不知道原因。
“我怎麼回去?”突然,我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來的時候是初月帶着我,現在她不去,我跟病一起走,是不是也跟當時的情形差不多?
“有老身陪着娘娘,儘管放心。”病對初月鞠了個躬。
初月揮揮手:“有你在就行了。”
送我們出了宮殿之後,初月就站住了腳步,似乎不肯再向前一步了。
“那我這就走了。”我覺得我的依依不捨沒有引起初月的什麼反應,她淡淡的笑了笑,好像是送客的意思。
不知道爲什麼,跟初月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我還一直都沒有搞懂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心裡想些什麼。
病招了招手,從空中飄來一朵灰色的雲。
“娘娘,請上去安心站着就是。”
我踩上去,軟綿綿的還很舒服,等到病也上來之後,灰色的雲就升空了。
看着下面的初月越變越小,我的心裡也空蕩蕩的。
病在我身邊什麼都沒有說,她的臉色看起來也不怎麼好,有一種黃土般的樣子。
我覺得她有點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
但是,她本來就是病,所以這樣子應該也很正常的吧。
“娘娘找老身,可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病突然開口,嚇了我一跳。
“恩,是的。”我覺得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諱疾忌醫可不是我的習慣。
病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了?”
“老身很爲娘娘擔心。”
“我也很擔心,這個孩子有些異常,你看我的肚子,這才幾天啊就大成了這樣!”我沒有聽出她的話裡有話。
病問我:“娘娘從懷孕以來,有沒有做過什麼不好的夢?”
夢?
是做了很多,而且也真的是不怎麼好,比如說那天夜裡夢到了伏羲的聲音,還有很多人被踩死。
“是的。”我點點頭。
病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
“其實能夠懷孕,對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只不過我的身體有點吃不消了。”
病的眼神有點猶豫,她對我說:“娘娘你知道老身是做什麼的嗎?”
“知道,說實話,我也不怎麼喜歡你的工作。”我以爲,病就是瘟神,是傳播傷害和痛苦的源頭。
媽媽在醫院裡工作,我以前經常會去找她,也看過不少人生病後難受的樣子。
“娘娘知道病的本來樣子是什麼?”病的問題我答不上來。
腳下風聲呼嘯,頭頂卻黑漆漆一片,我看不清楚冥界的天地是什麼樣子的,心裡有些害怕。
病揮了揮手,我眼前出現了一片絢爛的景象。
好多星星在飛舞,還有玫瑰,花海,美不勝收。
“這就是病。”
我驚呆了,怎麼病會這樣好看?
但是我轉念一想,以前在學校顯微鏡下看到的病毒不正是這個樣子的嗎?
越是難以醫治的病,越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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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東西總是給你一種錯覺,其實深層的痛苦已經隱藏在裡面。”病笑笑的看着我。
“到底什麼意思,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我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病要表達的真正的東西,我覺得她還是沒有說出來。
還沒有等到病開口,灰雲下面猛然亮了起來,我低頭就可以看到腳下的景色。
一羣一羣的人,哀嚎着向我們伸出手,他們的臉上有的流着血,有的長滿了瘡,胳膊和腿也都殘缺不全。
還有很多的老鼠在腳下穿來穿去,狠狠的咬着他們的身體,看得我頭皮發麻。
而且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其實我們離地面非常近,好幾次我都差點被人拉住了衣服。
“怎麼回事?”我也慌了。
病對我說:“這些人都是感染了鼠疫的,他們成批成批的死去,然後感染到健康的人,周而復始。”
“這是你造成的嗎?”
“不是我,是病。”
我迷惑不解:“你不就是病嗎?”
“我是傳播病的神,可我卻不是病。”這繞口令似的話讓我很不舒服,而且一聽說是鼠疫患者,我的小腿也開始輕輕的顫抖起來。
過了一會兒,那羣人遠去了,我又看到另外一批,這一次的人們都相比比較平靜,但是眼睛裡有着深深的憂鬱。
他們爬上高樓,張開雙手跳下去,血肉模糊四肢分家。
“這些是抑鬱症患者,表面上他們看着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可是心裡卻是病得不輕。”
我好像懂了病的意思,不僅僅是生理上的,還有心理。
“你給我看這些有什麼目的?”
病對我說:“娘娘,我所能做的不過是按照上面的指示讓一批人死去,但是病終究還是可以被阻止的,因爲有更多的新藥被研發出來對抗這種災難。”
“我越來越聽不懂你要說些什麼。”
“娘娘面臨的,比我面臨的更加悲慘,我只不過是給娘娘打個鋪墊而已。”
讓我頭暈的,不僅僅是腳不沾地的感覺,還有這個老婦,她的話每一句都充滿了玄機。
好在冥界很快就要到頭了,因爲我看到了那片血紅色的花海,當然就是忘川旁邊的彼岸花。
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等過了這片花海,我就可以回到人間,回到劉尊的身邊。
有他在,我的心裡就會變得很踏實很安定。
“我們出去之後,是不是可以馬上回到家?”因爲一路上走來,都不是我在操作那片灰色的雲。
病點點頭:“我知道娘娘很想念尊上。”
“因爲我走的時候他不在,所以我怕他會牽掛。”我有點不好意思,被看穿了的感覺。
病嘆了一口氣:“源頭總算就要到了。”
“源頭?”
“沒什麼有些話我得見到尊上之後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