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瞭解之後,葉芸滿意地離開了山寨。
凌風一直聽着葉芸和那些女人們的談話,知道她已經將整個計劃都考慮清楚了。
他不禁好奇的問:“你就那麼肯定,洗衣店能在鳳陽府生存?”
如果是以前,真的很難想象還可以開這樣的店鋪。
洗衣服,每家每戶都有了洗衣婦,根本不需要另外花錢找人洗。
凌風很懷疑這種洗衣店的生存能力。
葉芸搖搖頭,“我根本沒把握。能不能生存下去?看情況咯!事在人爲嘛!”
看着她笑嘻嘻的神情,凌風也不禁跟着笑了起來。
她總是能帶給他歡快的氣氛。
午後的大街上異常安靜,炎熱的天氣逼的人不得不躲在家中,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整條街都被馬車行駛的聲音包圍着。
葉芸靠在凌風的懷裡閉目養神,忽然聽到一聲尖利地大吼。
“花瑤!你這個賤女人!給我出來!”
葉芸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喊道:“停車!”
然後迅速拉開車簾子往外看。
只見花滿樓的滿口站了一名紅衣婦女,她臃腫的身材將衣服撐的緊繃了起來,腰上的游泳圈清晰可見。
“哇塞!古代原來也有人穿緊身裝的呀?”葉芸不禁驚歎。
花滿樓的門開了,花瑤半倚在門上,臉上的笑容似笑非笑。
“怎麼?周媽媽,又沒有看住你們家龜公?”
聽花瑤的口氣,對這個女人來的目的是有所瞭解的。
花瑤也穿了一身紅衣,可是這紅衣穿在花瑤身上,那就是仙子下凡。
“花瑤!你這個臭不要臉的狐狸精!”周媽媽指着花瑤就是這麼一句。
花瑤忍不住閃開身,先不說這個老女人噴口而出的口水,髒的要命。最主要的是她臉上的白粉,厚的好像快掉下來了似的,萬一不小心撒到了她,那就鬱悶死了。
“周媽媽,麻煩你嘴巴放乾淨點!每次找不到龜公就來我這裡大吵大鬧!不如去你們的死對頭迎春樓裡去找找!”花瑤厭惡地皺眉。
周媽媽是一家妓院的老鴇,她的丈夫龜公是個色鬼。垂涎花瑤的美色時常來花滿樓裡糾纏,花瑤暗自將龜公趕了好幾次出去,還教訓了他一頓。
誰知龜公識趣不再來了,老鴇卻不知道哪裡聽來的閒言碎語,天天來找花瑤的麻煩!
“迎春樓?”周媽媽一愣,“哼!他怎麼可能去迎春樓裡!你這個臭不要臉的狐狸精,勾引我相公,還好意思讓我嘴巴放乾淨點?你做人怎麼不做乾淨點?看你平時老老實實的,居然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你個狐狸精!”
說着揚起手,就要打向花瑤。
花瑤一把抓住周媽媽的手,一用力,周媽媽立馬吃疼地呻吟。
花瑤原本懶得和她計較,所以直接告訴了她龜公的去處。
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笨,真話不信,假話卻信以爲真。還愈發罵的難聽了,花瑤眼一瞪。
周媽媽被她一瞪,害怕的縮回了手。但一想是自己佔理又挺起胸膛,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樣子。
“老鷹不管,管起小雞來了。你個死老太婆,不好好管好自己的丈夫,倒是管到我頭上來了?你以爲你是誰呀?居然想打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龜公長成那個樣子,我花瑤會看得上他?噁心的中年男人,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告訴他,如果再敢來糾纏,下次就不是教訓一頓那麼簡單了!”
“什麼?上次他身上的傷是你打的?”周媽媽氣得牙根都快咬斷了。
“不錯!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還有你!你在鳳陽府也算是有點名氣的。我原本對你不強迫人接客這點比較敬重,沒想到你現在竟然也沒落到……”花瑤搖搖頭,不想再多說,“快滾!想找龜公就到迎春樓去,我保證你有驚喜!還有勸你一句,這樣的男人趁早扔了。你賺的血汗錢,早就被他送給了你的死對頭。”
周媽媽愣愣地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似乎終於相信了花瑤的話,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葉芸放下車簾,轉頭問凌風:“要不,我們去看看花瑤?”
“是該去看看。”凌風點頭,“她臉色不好,可能身體有微恙。”
“咦?不會吧?前兩天去看我的時候還好好的。”葉芸急急下了馬車。
推門進入花滿樓,店夥計認識葉芸,趕緊招呼:“夫人,找掌櫃的?”
葉芸點點頭。
“掌櫃的在房裡,小的帶你去。”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兒,我自己去吧。”葉芸說完,往花瑤的房裡走去。
花瑤其實早就知道葉芸會來,所以房門也沒有關。
一看到葉芸和凌風,就說道:“剛剛讓你們看笑話了。”
葉芸微微一笑,“開店有點麻煩很正常。誰讓你長的漂亮呢?沒有點桃花債才奇怪吧?”
花瑤低低一笑,“你別噁心我了。”
剛剛遠處沒有發現,現在仔細一看,花瑤的臉色確實有點不太好。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剛剛葉芸進來之後就將門關上了。
“進來吧。”花瑤應了一聲。
門開了,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張頭進來,“掌櫃的,我給你端藥來了。”
“進來吧。”花瑤又應了一聲。
小女孩這才小心的將藥端了進來,她將端藥的盆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後再小心地端起藥碗,放在嘴邊輕輕吹着,也許是藥碗很燙的關係,她端藥的小手不停的抖着。
葉芸伸手接過藥碗,果然很燙!她微微皺眉,放在桌上。
“這麼燙,何必勉強自己端着它呢?手燙疼了吧?”
小女孩惶恐地搖頭,“沒有,沒有,一點都不燙,掌櫃的,藥還是趁熱喝的好。”說完她又要去端藥。
花瑤手一伸,攔住了她的手,並順勢抓過來一看,皺起了眉:“還說不燙,手都紅成這樣了。”
小女孩驚恐的縮回手,“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掌櫃的,你還是趕緊吃藥吧。”
“現在這麼燙,放一會兒也不妨事。”花瑤說道,“你等下記得上點傷藥,紅成那樣肯定是燙傷了。”
這孩子怎麼瘦成這樣?跟火柴棍兒似的。葉芸剛剛看到花瑤抓起她的手,露出了裡面的手臂,結果瘦的就剩一根骨頭,完全看不出有肉。
“我真的沒事的,還是掌櫃的,你快些好起來。”小女孩雙手緊緊交握着。
“花瑤,你病了?”葉芸關心的問。
“只是感染了風寒而已,小毛病。”花瑤擺了擺手,發現小女孩的小臉上居然冒出了細汗,她有些無奈,“你在怕什麼?”居然連冷汗都冒出來了。
“沒有,沒有。”小女孩慌忙搖頭,急急地在腦中搜索者理由,“我只是,只是……”
看着她着急的模樣,葉芸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你看看藥還燙不燙?”
葉芸只是想試探一下那女孩,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那女孩居然毫不猶豫地用手去試剛剛還將她的手燙的通紅的碗。
小女孩露出欣喜的神色,說道:“已經涼了許多,一會兒就能喝了。”
“恩。”花瑤點點頭,眼神轉柔,“你幾歲了?”
女孩身體一僵,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白的透明:“十,十五。”
“十五?!你看起來最多十二歲!”葉芸驚呼,轉頭問花瑤,“你怎麼認識她的?”
“姐姐剛剛應該也看到周媽媽了。”花瑤說道,“她是周媽媽那裡的人。那天我經過,正好看到周媽媽逼她接客。我看她可憐,就替她贖了身。”
“接客?這麼小的身板,根本未成年嘛!”葉芸轉頭問女孩,“你什麼時候去的那裡?”
“八歲。”女孩神情有些僵硬甚至是木訥。
“八歲?被賣進來的?”只有這麼一個途徑了。
雨兒點頭,神情中終於有了點變化,苦澀,讓人揪心的苦澀,“家裡沒有錢還債,爹只能將我賣到青樓。”
“你恨他嗎?”
女孩搖頭,“爹也是爲了弟弟。我不怪他。”
葉芸很吃驚,這麼小的孩子,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實在難得。
而且,她不是說的違心話,她的雙眼非常清澈。
“小雨,你先下去吧。”花瑤說道。
小雨點點頭,拿了盤子出去了。
“我把她從青樓贖回來,給了她一個房間,她很驚訝,卻沒有一絲歡喜。”花瑤說道。
“爲什麼?驚訝卻又不歡喜,真是矛盾的情緒。”葉芸一手託着頭。
“原先她在青樓的時候,一直住在柴房旁邊的小黑屋裡,那裡又小又髒。因爲看到住着大又寬敞的房間的姐姐們,都是用自己的身體得來的這些優渥待遇,她便打心眼裡不喜歡比小黑屋更好的房間。”花瑤將所有的藥一口氣喝完。
“哎……”葉芸嘆了口氣,“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那你將她贖了身,放在身邊做個丫鬟?”
“恩,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從前的自己一樣。”
“從前的自己?什麼意思?”葉芸問。
花瑤苦笑了一下,“既然叫了你姐姐,我也不瞞你。從前,我也曾經在青樓裡待過一陣子。”
“哦?”葉芸看向凌風,他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看來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了。
“那時候年紀小,並不懂事。發生了一些事情,就自暴自棄的去了青樓。不過賣藝不賣身,又因爲我是自己要去的,所以並沒有籤賣身契。想離開也容易些。”
“當初是發生了什麼事?”葉芸問。
花瑤擡起頭,神色複雜。
“不願意說?”葉芸問,“不想說不勉強。”
“不!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沒什麼不好說的。”花瑤看向凌風,“姐夫,隔壁有個房間空着,我讓人備上好酒好菜,可否讓我和姐姐單獨說會兒話?”
“難得你想再提起那些事情。”凌風站起身,走了出去,“你們聊。”
花瑤微微一笑,“姐姐,其實凌莊主是個蠻體貼的人。”
“恩!確實!不過他已經死會了。你也不用癡心妄想了!趕緊和我說說吧,我對聽故事很有興趣。”葉芸躍躍欲試。
花瑤輕笑着搖搖頭,“好啦!其實這個故事也不長。不過,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二十年前?”葉芸挪了挪身子,興趣更濃了,催促道:“快說!快說!”
“那是二十年前一個初春的夜晚,整個皇宮裡燈火通明,宮女和太監們忙忙碌碌,所有人都聚集在皇后的寢宮裡,因爲皇后難產了……”
葉芸沒想到事情居然是從皇宮開始的,不禁全神貫注的聽着。
花瑤的目光變得遙遠,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片場景一般。
整整疼了一天,都未見皇子要誕生的跡象,皇上急的招來了所有的太醫想對策。
因爲擔心皇后的狀況,才五歲的四皇子莫然也來到了宮中等候。
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莫浩南看到莫然認真等候的神情,不由得心疼起他來,畢竟才五歲的孩子。這個時候他應該早就躲進奶孃的懷中睡覺了纔是。
“然兒,這裡有父皇守候着你母后,你還是早些去睡吧。”
一聲慘厲的叫聲從寢殿傳來,父子倆同時緊張地擡起頭,屏住了呼吸。
等了一會兒,不見寢殿內有人出來通報皇子出生的消息。莫然慢慢收回了目光,“兒臣不困,兒臣要在這兒等候皇弟出生。祈禱母后和皇弟都能夠平安無事。”
看莫然一臉堅定的神情,莫浩南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泯的頭。
不過五歲而已,便已有這樣的善心,希望你能一直保存這份心,就算到了不得不做選擇的時候,也能夠想起現在你等候他出生時的心情。
“父皇。”
莫浩南正自顧沉思,突然聽到身下傳來一聲稚嫩的叫喚,他低下頭,看到莫然正看着他,眼裡充滿了不安,問道:“怎麼了?”
“父皇,母后和皇弟都會沒事的,你說是吧?”莫然擡頭天真的盯着莫浩南,努力求證着。
莫浩南愣了愣,會心一笑,畢竟只是個孩子呀。“當然會沒事的。母后和皇弟都會沒事的。”
聽到莫浩南的保證,莫然終於放心了,舒了口氣,“那就好。”
“皇上……”太監龔珍悄悄來到莫浩南的身邊,“皇上,安公主來了。”
“安安?”莫浩南神情一肅,“夜晚風寒,她怎麼到這兒來了?她現在人呢?”
“正在殿外等候。”
“混賬!安安身體羸弱,怎麼可以讓她在殿外等候?!快快讓她進屋裡來!哎呀,不用你去了,朕親自去!”莫浩南急急大步往殿外走去。
“是,是。”龔珍惶恐的跟在莫浩南的身後。
這是莫然第一次聽到安安的名字,能夠讓父皇如此緊張的,除了母后以外,好像就只有這位被稱爲“安公主”的人了吧。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莫然不由得好奇起來。甚至有些期待能夠快些見到“安安”。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人傳話過去,讓你不要來了嗎?天這麼冷,要是感染了風寒可怎麼辦哦?盈盈肯定會埋怨死我的。”皇甫浩南一手撫額,滿臉的無奈。
就在他的身旁,一位一身雪白裝扮的女子臉上掛着盈盈笑意,完全不把莫浩南的埋怨當回事。
雪絨披風將她全身都包裹了起來,對於莫然來說,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飄然來到了他的面前。
剔透的肌膚,清麗脫俗的容顏,長髮烏黑,如瀑一般披散開來,還有那櫻桃般的紅脣,一開啓便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悅耳動聽。
“哎呀,你還是這麼怕盈盈呀。拿出點你的男子漢骨氣來好不好?”安安毫不避諱的調侃着身爲一國之君的莫浩南。
莫浩南倒也一點都不介意,眼睛一斜,說道:“你還好意思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她也就只有對你,纔會溫柔又體貼。”
龔珍吩咐幾個宮女端了三四個火盆過來。
雖然已經是初春,可是夜晚的寒意還是如冬季時一般刺骨。
火盆一燒,整個內殿的溫度便開始急劇升高。
安安脫下身上的披風,交給宮女。
“不用拿那麼多,等下出去就冷了。怕不適應。”
“是!”龔珍點頭答應,看了莫浩南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讓宮女拿掉了一盆。
莫然就這樣愣愣的看着安安,心不由自主的開始狂跳起來,他發現,他好喜歡眼前的這個猶如仙子般的女人!
這時,莫浩南對他招了招手,“然兒,快來見過你安姑姑。”
安安目光柔和地看着莫然,那溫柔似水的眼眸,猶如一汪溫泉,讓和她對視的人,內心瞬間平靜下來。
莫然趕緊上前行禮,“見過安姑姑。”
“乖,”安安彎下腰,與泯對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兒都已經那麼大了呀?記得上回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只有這麼大的嬰兒呢。”安安比了一個嬰兒的大小。
當安安靠近莫然的時候,莫然感覺有一陣清香撲鼻而來。
“然兒也在等小皇弟的出生嗎?”安安柔聲問。
莫然點了點頭,“是。”
“好孩子!”安安又摸了摸莫然的頭。
因爲這一聲讚揚,泯感到無比歡喜。
安安直起身,問莫浩南,“盈盈的情況怎麼樣?還生不出來嗎?”
莫浩南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是呀,已經快一天一夜了,她肚子裡的臭小子還是不肯出來。”
“臭小子?”安安低聲輕笑,“你這個兒子也可憐,還沒出來見人呢,就被你這老子不待見了。”
四周立馬響起幾聲悶笑。
莫浩南一愣,沒好氣的說道:“誰讓他這麼折騰人?”隨即表情一鬆,也笑了起來。
安安的出現,使得整個內殿的氣氛都變得暖洋洋的了。莫浩南的臉上也不再是一味得緊張神情。
莫然覺得,莫浩然好像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鬆了口氣。臉上也有了笑容。
不光是莫浩南,連身邊的宮女、太監們,也慢慢有了柔和的笑容,不再一個個如臨大敵般的緊繃着臉。來來去去得忙碌的動作也變得更加嫺熟,也許是因爲放鬆了,所以連奔跑的身影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太醫們討論的聲音變得高亢,似乎問題的解決方案就快要得出結果了。
而這些不可思議的變化,都只因爲了一個人的到來——安安。
她肯定是一個會法術的仙女,莫然在心中下了這樣的結論,她來到內殿,給這裡的人們下了安心的法術,所以每個人都變了。
不一會兒,寢殿裡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露出了歡快的笑容。莫浩南拉着安安的手,開心的眼眶都溼潤了。
七皇子出生,天際露出了一抹白。所有人都驚歎,原來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夜。
皇后刑盈盈精疲力盡,看了眼孩子平安無事便沉沉睡去。
莫浩南抱着孩子,既欣喜又感慨。這個折騰了所有人一天一夜,折磨了所有人一天一夜的壞小子,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名字了。
莫浩南突然靈機一動,將孩子交給安安,說道:“你一來他就出生了。他也算與你有緣,他的名字就交給你了。”
“咦?”安安茫然的接過孩子,“你還沒給他取好名字呀?”
“恩。”皇甫浩南好不意思的點了點頭,“若是你取的名字,盈盈也會喜歡的。”
安安愣了愣,隨即大方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她抱着孩子慢慢踱步到殿外,一抹陽光撕裂天際灑向大地,她突然回過身,笑着大聲說道:“就叫他‘燁’。”
“燁?”莫浩南喃喃着,“燁,光輝燦爛的燁!好!”他一拍手,“就叫燁!”
莫然看着安安手抱莫燁面朝陽光,她的神情安詳而平靜,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就如神邸一般。
這場景深深的震撼住了還只有五歲的他。在陽光的照耀下,安安的身影漸漸淡去,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變得越來越透明。
莫然突然好害怕她真的會這樣消失不見,伸手上前,一觸到她的裙襬,便立馬死死抓住。
感覺到下身的衣服被扯了一下,安安驚訝地低下頭,看到莫然微微皺眉,心急地看着她。她會心一笑,蹲下身,柔聲說道:“你也想抱抱弟弟,是不是?”
莫然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我害怕你會消失,這樣的話一出口,肯定會被笑吧。想到這兒,他點了點頭,不如就將錯就錯的好。
安安溫柔的笑着,將莫燁慢慢交給莫然,還耐心的教導他,怎麼抱弟弟,弟弟纔會覺得舒服。
後來,莫然從皇后的口中慢慢得知了關於安安的一切。
安安本是一名孤女,還在襁褓中時,偶爾被太后拾得,太后生性善良,慈悲心腸。見這孩子生的標誌,便抱回來了當初暫住的庵裡。
不過,很快太后便發現了這孩子被遺棄的原因。剛剛抱回的時候,太后發現孩子正高燒,便傳來了隨行太醫。
經太醫診治,發現這孩子患有一種不治之症。若不能長期以名貴藥材補養的話,這孩子活不了多久。想必孩子的親身父母便是因爲負擔不起孩子昂貴的藥費,纔會將她遺棄的吧。
太后可憐孩子的悲苦命運,現在她既然已經將她撿起就沒有不管她的道理,要說名貴藥材,回到宮中,要多少便有多少。
於是,太后將孩子取名安安,帶回了宮裡,收爲養女。
索性安安沒有辜負太后的一片慈悲之心,她慢慢長大,出落的溫文儒雅,落落大方,而且心地善良。安安特別善解人意,與其他兄弟姐妹們都相處的很好。
聽說她特別會體恤下人,而且平易近人,所以宮中的宮女太監都把安安的話當做聖旨一般的言聽計從。
看到安安如此會體貼人,心又善良,太后很是欣慰。
安安一直跟在太后身邊,照顧着太后的生活起居,直到太后仙逝。安安才搬了出來,在莫浩南的安排下,住進了現在的住所“清閒居”。
刑盈盈嫁入宮中之後,很快便與安安打成了一片。也許是年齡相仿的關係,兩人特別的談得來。
刑盈盈處理後宮之事時遇到困難,便去“清閒居”找安安商量。每回與安安商量之後,所有的問題便會迎刃而解。
安安的身體一直很羸弱,靠每日進食補藥才勉強維持到了現在。因爲每日都要進食大量的藥,日子一久,她的身上便有了一股藥香。
莫然所聞到的那陣清香,便是藥香了。
莫燁出生不久,安安出宮去太后以前經常去的靜園庵住了幾天,回來的時候,手中抱着一個女嬰。
“她和我一樣,都是被遺棄的。不過她和我不同,她很健康。”安安說着這些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悲涼,不過她沒有讓它停留很久,稍縱即逝。
莫浩南和刑盈盈都知道那個棄嬰對安安意味着什麼,便沒有阻止她將她收爲養女。
安安給女嬰取名安霓,親自教授她習字,唸詩。安霓從小與莫然和莫燁玩在一塊兒。
莫然經常帶着莫燁到“清閒居”。安安經常靜靜的躺在躺椅上,或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們三人追逐玩耍。
“然哥哥,燁哥哥!”一看到莫然帶着莫燁過來,安霓就這樣叫着,奔向兩人。
看着他們開心的模樣,安安也靜靜的笑着。
莫然也從那時開始,閒下來的時候,便研習醫書。十年的時間,他讓自己完全沉浸在了醫海之中,對世間所有的病症均瞭如指掌。對所有的罕見的藥材也是細數能詳。
十年的時間,莫然從一個稚嫩的孩子長成了一個偉岸的少年郎。他還是經常帶着莫燁去“清閒居”找安霓玩耍,只是不同的是,玩耍在一起的人中不再有他。
莫然開始經常陪伴在安安的身邊,安安從五年前開始,身體的狀況每況愈下,消瘦的幾乎不成人形。
莫然開始親自爲安安把脈,調配藥材給她服用。安安也放心讓他去做,只不過她也時常對莫然說,“無論以後我會怎麼樣,那都不是你的錯。”
聽着這話,開始的時候,莫然還會激烈的反駁,“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到後來,他漸漸的不再反駁,改而苦笑。因爲他知道,不是那些藥不再有效了,而是安安自己對活下去的願望,越來越薄弱了。
就這樣,安安又拖了五年。五年間,孩子們都漸漸長大了。每個人的眼中都開始出現不一般的光彩。
安霓看着莫然的目光越來越炙熱,而莫燁看着安霓的目光越來越深沉。
可是莫然的目光……
安安知道,十五年來莫然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她。但她也知道,他一輩子都會將這當做秘密,埋藏在心中。
一日,安安將莫然叫到“清閒居”。
“然兒,這個皇宮就像是一座牢籠,我這一輩子最渴望的就是能夠長一對翅膀飛出這座牢籠。”接着,她苦笑了一下,“你一定覺得我是在癡人說夢吧?離開這裡便活不下去的我,居然還渴望離開。離開這裡,對於我來說就意味着死亡。太后給了我生命,我怎麼可以這樣浪費自己的生命呢?”
“不,安姑姑,侄兒並不覺得你是癡人說夢。”莫然搖了搖頭,“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夢想。安姑姑的夢想就是能夠離開這裡,自由自在的生活。侄兒懂了。”
安安雖然有一瞬間的驚訝,不過很快便會心的笑了,喃喃着,“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沒幾天,安安便過世了,彌留之際,她將安霓叫到牀邊,說道:“你知道嗎?你就是我。往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你能連我的份一起堅強的活下去。你要記住,這麼做,我是爲你好。”
安霓當時並不理解安安爲什麼要這麼說。可是不久,她便知道了安安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安安死後第三天,安霓被送出了皇宮,沒有銀兩,除了身上的衣服,一無所有,兩手空空。
她被告知,這是安安的遺言,在她死後,將安霓送出皇宮,這也是安安最後一個願望。
無依無靠的安霓,能夠想到的,唯一可以找的,就是已經被封爲王爺搬出皇宮的莫然。
面對莫然,安霓哭訴着對安安的怨恨。她不明白安安爲什麼要這樣對待她?明明當初撿回她的是安安,爲什麼要在死後又拋棄她,讓她一無所有?
她更不明白,安安爲什麼還要說這是爲她好?
莫然聽完安霓的哭訴,冷冷的對她說道:“你已經被趕出來了,這就是事實。無論你再怎麼埋怨安姑姑也無濟於事。你要明白,若沒有安姑姑,你哪裡有這十五年的無憂無慮的日子?或許你早就被人販賣到哪裡受苦了。看在安姑姑的面上,今晚你可以留在我這裡,但明早,我不想再看到你。”
莫然的冷酷撕碎了安霓的心,她沒想到一向溫柔,極寵愛她的莫然,會這樣對待她。她整個人就像是跌入了深淵一般,渾身透涼。
她傷心欲絕的離開了汝慶王府,走出王府大門,她忍不住又回頭,心中悲慟欲絕,死死地瞪着上面“汝慶王府”四個大字。
莫然,從今往後,我對你的情義已絕。我發誓永遠都不會再踏入你的汝慶王府一步!
當天晚上,安霓改名花瑤,將自己賣進了紅樓。說是賣,不如說是棲身在了紅樓。花瑤告訴老鴇賀娘,自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可以賣藝不賣身,幫她賺錢,賺來的錢財全部歸賀娘。賀娘只要給她一個棲身之所就可以了。
賀娘見花瑤氣質不俗,且容貌出衆,算了算這筆生意只賺不賠。便答應了。
花瑤這個名字很快便在京城內外躥紅,她也順理成章的成了紅樓的頭號花魁!
雖然從此衣食無憂,但花瑤卻經常自棄般的落淚不止。
爲什麼安安要這樣對她?
這是她始終想不明白的事。
想起當時離開王府時的情形,當時陣陣心痛的感覺,就算過去了很多年,花瑤的心還是隱隱作痛。
“哇!那個安安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呢!”葉芸感慨,“可惜她已經過世了,不然好想見見她。”
“我這裡有她的畫像,要不要看?”花瑤問。
“咦?好呀!不過還是等到故事說完以後吧。後來呢?你爲什麼會來這裡開了花滿樓?”葉芸問。
“一直過了很多年,看多了人間的冷暖,也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我慢慢開始理解安安的想法,所以就去了靜園庵……”
花瑤剛剛跪下拜了拜,就看到一個老尼姑從大殿走了出來。
老尼姑看到花瑤,神情一愣,隨即雙手合十,彎下身,“阿彌陀佛。”
“淨慧師太,好久不見了!”花瑤微笑着雙手合十,回禮。
淨慧師太擡起頭,眼眶已經溼潤,“你總算來了。我一直在等你來。”
花瑤鄭重地點了點頭,“是!我來了。對不起,讓你一等便是五年。”
“你能來便好,能來便好。她也一直在等你呢!”淨慧師太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恩!她現在在哪兒?”花瑤問。
“我帶你過去。”淨慧師太說着,轉身就走。
花瑤跟着淨慧師太往殿後的方向走去。
淨慧師太帶着紅霓走進了一間禪房,禪房的中央供奉着一尊觀音像,而觀音像正前方,一個雪白的盒子就這樣靜靜的被擺在那兒。
花瑤呼吸一窒,眼眶抑制不住的溼潤了。
是她,就是她。這裡有安安在,所以才能讓人感覺那麼的安心。
母親,女兒來接你了!
花瑤剋制不住地低聲哭泣起來,爲自己這幾年的不孝,也爲了安安多舛的命運。
花瑤上前一步,將白盒子取了下來,抱在胸前,輕聲對她說道:“孃親,對不起,讓你孤孤單單的等了五年。霓兒來接你了,從此以後你都不會孤單了。”
一旁的淨慧師太再次擡起手,用衣袖擦着即將滑落的眼淚。
花瑤轉頭,笑着對淨慧師太說道:“那麼,我就帶她走了。”
“恩!”淨慧師太邊點着頭,邊說道,“去吧,去吧,她一直等着這一天呢。”
花瑤最後向淨慧師太鞠了一躬,隨後帶着白盒子離開了。
“如果不是母親,我也許這輩子都走不出那個皇宮。最後和母親一樣鬱鬱寡歡,然後死去。”花瑤發出感概,“皇宮裡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母親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那裡。她希望我不要像她一樣。所以用遺言這個特殊的方式,將我放出了宮。她希望我能獨立,所以不許他們給我一分錢。而我確實靠自己活下來了。”
“那,莫然對你的糾纏,是不是他爲自己當初的冷漠後悔了?”葉芸一問,花瑤立馬變了臉色。
“這個……是姐夫告訴你的吧?他,他亂說的。你不要相信哦!莫然根本就是無聊地想從我身上找母親的影子罷了!可是我根本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怎麼可能和她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