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爵遠遠地見容恩並沒有換衣服,她跑得很急,雙手擦着眼淚,走出店門口的時候看都沒看他一眼。
南夜爵忙追出去,那服務員怔了下,“哎,先生,您的衣服……”
容恩連撞了好幾個人,外面擠都擠不動,她沒走幾步就被南夜爵扣住手腕,“恩恩,你怎麼回事?”
將她拉回來,讓她面對自己,本來南夜爵以爲容恩已經平靜下來了,至少懂得控制情緒,卻沒想到她會再度失控,雙手揮舞着砸向他,“爲什麼你要害死他,我真的好恨你,南夜爵,我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從來沒有……”
她雙腿癱軟下去,南夜爵忙抱住她的腰將她提起來,容恩下巴枕在男人的肩上,哭聲哀慼無比,“你把越還給我,嗚嗚……”
周圍,本就擠得人都走不動,這會索性就聚過來看熱鬧了,人們指指點點,三五成羣地討論着。
“滾,都給我滾!”南夜爵緊擁着容恩,隨她哭隨她鬧,“誰他媽再看一眼,我就挖了他的眼睛,死開,滾!”
許是那雙陰鷙而危險的眼眸嚇住了那些圍觀的人。有人雖然不滿,卻也不敢大聲,只得嘀嘀咕咕地隨着人潮邁動了腳步。
容恩捶着打着,沒多久就沒有力氣了,她軟軟地癱倒在南夜爵懷裡,兩個手臂垂在他腰側,腦袋仰着,哭聲悲慼而蒼涼。
周邊,太多的熱鬧和喜慶,但他們融不進去,真的融不進去。容恩忽略不了閻越的離去,也忽略不了南夜爵拔掉他營養系統的事實。
偶爾,依舊有人駐足,好奇地回頭。
“恩恩……”他輕嘆口氣,摸了摸容恩的頭頂,“要回去嗎?”
這街逛到一半,還是沒有繼續下去。
南夜爵本想帶容恩去吃晚餐,但這個樣子,只能打了電話讓王玲在家準備。
他還讓秘書連夜加班去置辦年貨,而大多數都是爲容媽媽準備的。
小年夜的這頓飯,南夜爵讓王玲一起坐下來吃,容恩胃口不是很好,動了幾下筷子後就上樓了。
南夜爵將一個紅包遞到王玲手邊,“明天就過年了,收拾下回家吧,過了初五再過來。”
“謝謝先生。”
過年的時候,主家都會給個紅包討喜氣,王玲連連感謝,拿起來時,卻是沉沉的一大疊,“這,先生,太多了……”
“拿着吧,你該得的。”南夜爵側首,望着王玲喜出望外的樣子,有時候,人要快樂真的很容易,可惜他和容恩的快樂,是錢買不到的。
要不然,他肯定會花下所有的錢,換得她一輩子幸福。
第二天,容恩起得很早,洗了澡,再將頭髮吹乾後才下樓。
客廳裡面,堆滿了東西,都是南夜爵吩咐秘書去買的,包括昨天她沒來得及買下的羽絨服以及那件毛衣。容恩的東西,南夜爵尺寸拿捏的很準確,但是給容媽媽準備的,都是一件東西同時買了幾個碼號。
有羽絨服,保暖衣,毛衣……容恩挑出容媽媽的碼號,放在一個袋子裡面。
這些東西,是容恩早就想給媽媽準備的,她該慶幸,南夜爵沒有選擇直接給錢。
南夜爵換了一身純白色的西裝,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很有精神,容恩並沒有立即回家,先是去了司芹同奶奶的墓前祭拜,等全部東西準備妥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後。
依舊是那個狹窄的樓梯間,南夜爵停好車子,提了東西跟在容恩身後。
這兒環境並不好,沒有電梯,只能靠腿跑,兩邊的牆壁已經泛黃,各種小廣告的標籤貼刷在上面,容恩還沒有到家門口,就聽到了來自屋內的吵鬧聲。
她急忙上去,鄰居大媽見到她,忙拉住她的手,“恩恩,你怎麼纔回來,你媽和人吵起來了,我們怎麼拍門她都不開。”
門外聚着好幾個鄰居,容恩忙拍門,“媽,媽你開門。”
聽到她的聲音,裡面的門哐的就打開了,出現在眼前的赫然是劉媽,正在爭吵的閻夫人衝到門口,“容恩,終於見到你了……”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容恩忙擠進去,南夜爵眉頭緊蹙,在閻夫人怒視中進了屋。
門被緊緊關上,但看熱鬧的鄰居並沒有散去,“那男的是她家閨女的男朋友吧,長的真美啊……”
“你個老糊塗,男人哪有說美的,那叫一個帥啊……”
“是哪,比社區那個小劉醫生還帥,容媽媽福氣真好,看那樣子,好像很有錢的……”
南夜爵將東西放到沙發上,容媽媽氣的兩個手直抖,男人上前,喚了聲,“伯母。”
“容恩,我們怎麼都找不到你,原來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你個害人精,要不是你,越他也不會死……”不等容媽媽有何反應,閻夫人便撲上前道。
容媽媽生性淡泊,從不喜和人爭吵,有時候受了委屈都是自己承受,可這會卻坐不住了,她拄着柺杖從沙發上站起來,“你們閻家做的對嗎?爲什麼什麼事都怪在我女兒身上?我倒要問問你,你說越死了,那之前那個又是誰,他要和恩恩訂婚,臨時卻又反悔,說那麼多話來羞辱我的女兒,你們閻家是大戶人家,不管我們恩恩再怎麼錯,你們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去傷害她,你的兒子是寶貝,我的女兒就不是嗎?”
容媽媽激動萬分,臉色漲的通紅,“如今,你們還鬧到我家裡來,越那孩子,我也很喜歡,他們兩個孩子的感情你們也知道,我再問問你,越既然成了植物人,兩年了……你們爲什麼沒人和恩恩說一聲?當初我女兒爲了那孩子脫了一身肉,瘦的只剩皮包骨,你們誰心疼過?硬生生拆散他們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們……”
“你——”閻夫人伸出右手,直指二人,“你懂什麼?現在越死了,說什麼都晚了,容恩,你居然還將這個男人帶回家,你真的是要讓越走了也不安心嗎?”
容恩眼眶通紅,容媽媽搶白道,“你也知道晚了,當初越變成植物人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至少讓恩恩還有些希望……”
閻夫人還想說什麼,那副尊貴的樣子,全然不見了。
“恩恩,你先帶伯母進去。”南夜爵朝容恩使下眼色。
“媽,我們先進屋。”容恩無力反駁,只得將容媽媽攙扶進去,外面還在吵着,都是閻夫人的質問,只是那聲音越來越弱,等南夜爵敲響房門,容恩帶着媽媽出去的時候,外頭已經恢復清靜,人都走空了。
肯定是,受了南夜爵的威脅與恐嚇,要不然依照閻夫人的性子,怎能這麼輕易罷休。
容媽媽的氣色這纔好些,在容恩地攙扶下來到客廳,南夜爵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公寓真的很小,客廳擺了張吃飯的桌子,以及狹小的沙發後,人走路,幾乎是要擠過去的。
“恩恩,這位是……”
容恩不知該怎麼介紹,南夜爵倒並未覺得有什麼尷尬,“伯母,您好。”
“好好,快坐。”容媽媽其實早就認出了這張臉,閻家出事後,報紙上的頭版都是南夜爵,她也知道,他是一家大公司的老闆,那些報紙上說的她本來就不全信,如今見容恩將他帶回來,越發就不相信了。
南夜爵高大的身影坐在沙發上,更加顯得這客廳的狹小同逼仄。
容恩將他丟在這後,並沒有再理睬,而是捲起袖子開始收拾起屋子。倒是容媽媽,非常熱情,她也不希望容恩一直沉浸在同閻越的那段感情裡面拔不出來,如今過年了,見她帶了男友回來,她自然高興得很,至少說明,容恩是從那漩渦裡面出來了。
容媽媽給南夜爵倒杯水,男人趕忙起身,“伯母,您別忙了。”
“孩子,爬上樓累了吧?”
“伯母,您就叫我爵吧。”
“好,”容媽媽將水杯往南夜爵面前推了推,“晚上我和恩恩包餃子,你就留下來吧,”容媽媽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你父母也在本市嗎?”
“他們不在白沙市,每年過節,我都是一個人。”
“噢,”容媽媽笑着點頭,“那正好,今晚留下來,呆會我炒幾個菜,要不然大過年的,人少多冷清啊。”
容恩見媽媽和南夜爵說的正歡,便蹙着眉頭過來,“不是讓你不要準備嗎?怎麼菜又都買好了?”
“我讓鄰居劉大媽帶的,就在樓底下的超市買的,那兒便宜。”
南夜爵雙手握着玻璃水杯,裡面的溫度恰到好處,暖暖的,只有融入了這樣的環境,他才能真正懂得什麼是家的溫暖。這兒,地方雖然狹窄,但比他那座幾百平米的花園洋房,要有氣氛的多。
容恩一個下午都在避開他,她想讓南夜爵自討沒趣,趁早回去。
可是容媽媽不幹啊,俗話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容媽媽現在大抵就是這個心情。她還帶着南夜爵到處參觀,雖然才兩個房間,但她卻樂此不疲。
“看,這是恩恩睡得,裡面堆得都是她的東西……”
南夜爵擠在門口,裡面那個房間頂多也就7、8個平米,擺着一張單人牀,雖然不寬裕,卻很溫馨。
晚上的飯菜都是容恩准備的,包了水餃,還有一桌子的菜,容媽媽還準備了熟菜,總之擺上桌的時候,很是像樣。
夜幕降臨,外面傳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在煙花的照射下,整個天空一下子亮如白晝,一下又恢復漆黑,容媽媽拄着柺杖走向廚房,容恩將碗碟擺在桌上,她看了眼南夜爵,“吃過後,你自己回去吧,要是不放心的話,你明早再來。”
她臉色並不好看,若不是礙着容媽媽在場,她根本就不想和南夜爵坐在一起吃飯,這樣的日子,大家都是親人圍坐在一起,誰見過和仇人同桌的?
容媽媽樂呵呵的從廚房出來,拿着瓶紅酒,“這是我讓劉大媽帶的,她說是葡萄酒,好喝的。”
容恩瞅了眼,見是那種市面上最簡單的,25塊錢一瓶,她嘴角勾出幾分自嘲,“媽,你拿進去吧,他怎麼可能喝這種酒?”
容媽媽拿着酒,纔要放下,被容恩那麼一說,便尷尬地不知是要收回去還是放下來,南夜爵走到她身邊,接過那瓶葡萄酒,“伯母,這酒挺好的,我經常喝。”
容媽媽僵住的嘴角緩了緩,有些不好意思,想想也是,劉媽說那酒才25塊錢,早知道的話,她就讓她給自己帶瓶好酒了。
容恩見媽媽神色有些愧疚,便攙扶着她坐下來,她只是衝着南夜爵,沒想到會令媽媽難堪。
男人給自己倒了一杯,給容恩和容媽媽倒的時候,兌了些雪碧,那樣喝着不會烈,會有果汁一樣的味道。
容媽媽不停給南夜爵夾菜,兩個孩子,她一個沒有偏愛,自己卻吃的最少。
南夜爵跟着回來的時候,容恩本來是有擔心的,她怕媽媽會不高興,其實容媽媽早就想通了,年輕人的事,已經不是她能做主的了,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容恩過的開心。
容媽媽給南夜爵夾了很多菜,那個小碗裡面堆得和小山一樣,“爵,多吃點,喝酒……”
南夜爵時不時和她說着話,他其實和陌生的人說話真的很少,可是容媽媽不一樣,那種自然的親切感,令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這個本就殘缺的家庭,他真的希望能融入進去,這種親密而美好的感覺,真的能溫馨到心裡面。
很暖,很舒適。
吃完飯後,容恩收拾完碗筷,她擦乾淨雙手出來,“媽,我今晚和你睡。”
“好,”容媽媽面帶寵溺地拍拍她的手,“爵,你就睡恩恩的房間吧。”
“媽——”容恩忙制止住,“他回家就好了,不會住在這的。”
“可是他喝了酒,等下開車不安全……”
“打車就行,”容恩擡起頭,面無神色地望向南夜爵,“你打車吧,車子明天再來取。”
“恩恩,”容媽媽面露疼惜,“爵的父母也不在市內,這大過年的一個人多冷清,再說你的房間也是空着,人家孩子第一次來我們家,你也不看看幾點了……”
容媽媽將容恩數落一通後,目光別向南夜爵,“孩子,住下來吧,等下我給你換個新的被褥。”
“不用。”
容恩以爲他拒絕了,不想南夜爵卻說,“反正是恩恩睡過的,這樣就好。”
“那行,你看我們就三個人,要不然可以和別人家那樣打麻將,這過年的時候,可就太冷清了……”
“媽,”容恩皺起眉頭,她沒想到容媽媽興致這麼好,本來就沒想過帶南夜爵回來的,“三個人有什麼好玩的?”
正說着,外面就響起敲門聲,“容媽媽開門,我們拜年來了。”
“噢,是劉大媽她們。”
“媽,我去開門。”容恩越過南夜爵來到門口,剛打開,就探進好幾張熱情洋溢的臉來,“恩恩那,聽張姨說你帶男朋友來了,我們尋思着過來瞅瞅……呦呦,是這孩子吧,長的可真帥啊,比我家女兒最近迷的那男明星還要好看,瞧瞧這眼睛鼻子長的……”
鄉鄰們就是這樣,一個比一個熱情,容恩站在原地,見幾位大媽將南夜爵圍在中央,劉大媽還比了比身高,“這孩子真高,比我都要高出半個身子了,容媽媽,你家恩恩個子也不矮的,將來生出的孩子不是更高麼?”
“那是當然的了……”容媽媽也接口,“對了,你們怎麼不去玩麻將?”
“三缺一啊,”鄰居目光轉向南夜爵身上,“孩子,你會打麻將嗎?”
“會,”南夜爵面目含笑,這幅樣子若是被裴琅等人看見,指不定會笑掉大牙,“會一點。”
“那正好,來湊一桌吧,”劉大媽率先提議,“那個……容媽媽啊,你家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陪你說說話吧,你就別玩了,我們就在客廳裡面玩,成不?”
“成成,當然成……”
這些街坊平時對容媽媽的照顧不少,買菜買米的都是幫忙拎着,容恩面目清冷地瞥了眼南夜爵,自然不好掃了她們的興,就帶着媽媽進了臥室。
選了位子坐下來,劉大媽手裡拿着骰子,“孩子,玩多大的?”
南夜爵並不知道她們平時的玩法,再說按照他們圈子裡的規矩,哪次不是幾萬幾十萬的玩法,“隨你們吧。”
“那就……”幾個人互相望了眼,“今兒是過年,咱玩次大的,十塊怎麼樣?”
“成。”南夜爵抿起笑,他還從沒有在過年的時候和這麼多人在一起的。
外面傳來搓麻將的聲音,很吵,但是也很熱鬧。
容恩將羽絨服從袋子裡面拿出來,給容媽媽穿上,她選的碼號果然很合身,“媽,以後那些棉衣你別穿了,羽絨服才暖和。”
“買了這麼多呵,”容媽媽面色歡喜,容恩將臥室內打了空調,給她一件件試穿,“恩恩,樓下新搬來的鄰居,她女兒嫁了個有錢的老公,一天到晚在我們小區裡面顯,還說她一件衣服好幾百塊,上次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笑我,說我老穿着那一件棉衣,哪有啊,我有兩件棉衣都是輪流換的。”
老人家到了一定年紀就是這樣,容恩聽着,鼻子便不由發酸,“媽,我不是給你錢的嗎?你爲什麼給自己買件衣服都不捨得?”
“我沒有,”容媽媽穿着那件羽絨服,愛不釋手,“我衣服夠穿的,幹嘛要花那個錢去浪費了。”
她從小帶着容恩生活,節儉慣了,雖然容媽媽對自己很苛刻,但是對女兒,卻從來都捨得花錢,不會讓她走出去的時候丟臉。
容恩將房間裡面簡單收拾下,給媽媽的衣服都掛在櫃子內,容媽媽站在門口,“客廳裡面很冷,爵穿那麼少,會不會凍到了?”
“媽……”容恩回過頭,“你別擔心了,由着他去吧。”
“恩恩,”她來到容恩身側,“你怎麼這幅漠不關心的樣子?媽媽知道,越的事情你不傷心難過那都是假的,但是既然都這樣了,你總要試着接納別人,爵那孩子真不錯……”
容媽媽不懂其中的原委,而容恩又難以啓齒,她垂下眼簾,將馬上就要涌出的淚花逼回去,她轉過身去背對着容媽媽,開始整理牀鋪,“媽,你別說了,我自己知道的。”
她回來,就想見見媽媽,和媽媽說會話,能躺在她的身邊,讓容恩忘卻什麼是寂寞和孤單,她的心裡已經被哀傷浸潤的太深、太深。
容恩拿着睡衣進了洗手間洗澡,容媽媽拄着柺杖,拿着條毯子出來,“爵,把這個蓋在膝蓋上面,等下腳冷的。”
“呦,現在就心疼未來女婿了啊……”
“就心疼,”容媽媽含笑,“你們要是冷的話,讓家裡送棉鞋過來,我幫你們打電話……”
“不用,我們都是穿着來的……”
南夜爵砌好牌,容媽媽已經將毛毯鋪在他腿上,“謝謝伯母,您和恩恩先睡吧。”
這一小小的舉動,令他整個人都暖了起來。容恩洗了澡站在門口,媽媽的臉上很久沒有這種笑了,她連去打擾的勇氣都沒有。她貼心以對的男人,殊不知,是個惡魔,他有着世上最完美的一副皮囊,以及顯赫的社會地位,只是揭開了這層皮後,他每個部位都透着殘忍以及罪惡,容媽媽不知道的是,她恨不能拆了他的骨,就連她帶他回來,都是被逼迫的。
麻將結束的時候,容恩和媽媽已經睡了,其實也不是很晚,凌晨一點的樣子。
幾位大媽興致勃勃,但都十分體諒人,人家孩子第一次上門就被她們拉着打麻將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再說,三家贏一家輸,起身的時候,劉大媽非要塞給南夜爵三百塊錢。“我們本來就是打着玩的,沒想到贏你這麼多。”
十塊錢的麻將,就算運氣背到底,也不過輸了一兩千塊錢,再說南夜爵本就是陪着玩的,“你們收着吧,大過年的,圖個開心。”
幾位大媽樂呵呵地出了門,都說容媽媽挑了個好女婿,知識好,還懂禮數。
容恩睡得很淺,天剛放亮她就爬起來了。容媽媽睡着的時候嘴邊含有笑,那件羽絨服沒有掛起來,就鋪在被子上面。
她起來準備煎餃子,打開電飯鍋,在裡面倒了點花生油,再將餃子一個個碼好放進去,容恩沒有帶換洗的衣服,她走進自己的臥室,南夜爵還在睡着,眉宇間帶有安詳,他洗過澡後也沒有睡衣,就直接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容恩的牀上,那頭酒紅色的短髮平鋪在額角,四肢攤開,睡相霸道,一個牀都不夠他睡的。
旁邊的小凳子上,有南夜爵疊好的衣物,他本來是習慣隨手亂扔的,但看着容恩的房間如此整潔,也就順手疊了放起來。
容媽媽和南夜爵幾乎是同時起來的,容恩將幾盤煎好的餃子端上桌,還炒了幾個小菜,容媽媽直問南夜爵昨晚睡得可好,冷不冷,對方也是點着頭,說睡得十分好。
吃過早飯,南夜爵想了下,還是應該給容恩和容媽媽獨處的時間,他隨便找了個藉口便要回去,說好了明天再過來接容恩。
容媽媽百般挽留,容恩見狀,便說道,“媽,你別留了,他公司有事。”
容媽媽這纔不捨得將南夜爵送出門,容恩自顧在裡面收拾碗筷,大門稍稍掩上後,容媽媽拉住了南夜爵的袖子,掏出個紅包給他,“孩子,我別的沒有準備什麼,這個紅包你收着……”
南夜爵望着她手裡的東西,愣了下,向來都是他給別人錢花,還從沒有人給過他紅包。
“伯母,您太客氣了……”他自然是不要的,“您留着吧……”
“不行,”容媽媽執拗起來不比容恩差,她硬是將紅包塞到南夜爵手裡,“快收着,以後和恩恩多來家裡走走,知道麼?”
南夜爵只覺那個紅包沉甸甸的,壓得他整個手心發酸,“謝謝伯母。”
他嗓音暗啞,忽然間心裡便涌出股暖流,百感交集,容媽媽本來是非要送他下樓的,可是南夜爵知道她腿不好,再三勸說後,這才隻身離開容家。
容媽媽回到廚房內,“恩恩,我給了個紅包,爵不會嫌少吧?”
“你給了多少?”
“880啊,吉利嘛。”
“媽,他不需要吉利。”容恩將洗好的碗放到櫃子裡面,嘴角勾起抹嘲諷。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容媽媽在她手臂上打了下,“要談就和人家好好談,要不然你帶回家做什麼?”
容恩有口難辯,只得擦乾淨雙手,走出廚房。
小區樓下,南夜爵坐進車內後很久沒有發動引擎,他端視着手裡的紅包,拇指在雙喜字上摩挲幾下後,將紅包塞入了口袋裡面。
剛吃過中飯,外面便傳來敲門聲,容恩沒想到會見到裴琅。
“你果然在家。”
容恩還沒有開門,身後的容媽媽就已經來到二人面前,“是阿琅啊,來吧,屋裡坐。”
聽這稱呼,媽媽何時和裴琅這麼熟悉了?
“恩恩,你不在家這段日子,阿琅沒少照應過我,上次臥室裡的燈壞了,還是阿琅給換的呢。”
裴琅走進屋,拿了很多禮盒,容恩不好意思道,“讓你破費了,買這麼多東西。”
“過年麼,”男人將東西放到沙發上,“我本來以爲容恩不在,所以來看看您。”裴琅深邃的眼眸掃向容恩,眼角似有深意。
“我家恩恩昨天回來的,還帶了男朋友呢……”
“媽。”容恩適時打斷容媽媽的話,裴琅眼眸間閃爍了下,已經猜出幾許,趁着容媽媽去泡茶的間隙,他壓低聲音道,“我們出去坐會吧。”
她感覺到男人似是有話要說,容恩點點頭,進去和容媽媽交代幾句後出來,“就到小區樓下的茶室吧,倒不會惹人注意。”
裴琅跟在她身後出去,鄰居正好出來串門,劉大媽養足了精神,一貫的大嗓門,“阿琅啊,你是來給容媽媽拜年的吧?”
那些大媽都認識他,“恩恩,你這遠方的親戚真好,平時照應了家裡不少呢……”
容恩尷尬地點點頭,看來,裴琅真的經常過來,她眉目輕垂,越發覺得自己虧欠了媽媽很多,而且裴琅說是自己的遠方親戚,爲的,就是不讓鄉鄰間傳出什麼閒話吧?她擡眸,朝着男人露出感激的笑來。
“對了,小南在嗎?我們還想找他打麻將呢……”
容恩聽到這聲稱呼,不知是該笑還是什麼,她拉拉嘴角,“他一早就走了,公司有事。”
“噢噢,那成,我們還是去找你媽吧,你們有事出去是吧,快去吧……”
容恩順着樓梯走下去,寒風肆無忌憚地灌進來,她拉緊羽絨服的領子走出去,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幾道車輪印明顯地壓過小區內的走道。
裴琅的車就停在樓下,黑色的濃重,同那片白雪皚皚形成鮮明的對比,“謝謝你,一直在照顧我媽媽。”
“不用客氣。”裴琅走在後面,容恩穿着深褐色的雪地靴,雖然笨重,卻很暖和,男人踩着她的腳印向前,一起走進容恩所說的那家茶室。
裡面環境清雅,關鍵是才大年初一,沒有什麼人,很是冷清。
容恩給裴琅倒了杯茶,她不知如何開口,男人便率先問道,“很久沒見到你了,過的好麼?”
“不好。”容恩靠向身後的椅背,“你應該知道我是和誰在一起的。”
“對不起。”
容恩怔了下,面帶猶疑,“爲什麼這麼說?”
“我曾經說過,我會將南夜爵送進去,但是到目前,我還是沒有做到……”
容恩神色間鬆緩,拿起紫砂杯輕輕喝了一口,“他在白沙市已經紮根了,要想扳倒他,哪有那麼容易的?就算將他送進監獄,我想也關不住他吧。”
裴琅明顯從她眼中看出了不同,以往,她雖然想擺脫南夜爵,可卻並沒有這股深恨,“對,他的爵式,其實就是掩藏罪惡最好的擋箭牌,明着,他做的是正當生意,每年還會捐出鉅款,可暗地裡面……雖然檢察院不止一次暗中立案,但是沒有辦法……”
容恩握緊手裡面的茶杯,南夜爵說的沒錯,就連裴琅都拿他沒有辦法,一個區區的閻守毅,又能奈他如何呢?
“難道,真的只能看着他逍遙法外嗎?”
難道,閻越的死就只能這樣作罷,儘管證據確鑿,卻非要白死不可嗎?
“容恩,”裴琅放下茶杯,對上她的兩個眼睛透出深邃,他抿了抿嘴角,似在猶豫着如何開口,“你呆在南夜爵身邊這麼久,聽到過他有一張光碟的事嗎?”
光碟?容恩細想了下,搖搖頭,“那是什麼?”
“據說,那張光碟藏着南夜爵全部的身家,也就是說,是他犯罪的證據,裡面有他交易的下家資料以及未來即將進行交易的時間、地點,”裴琅頓了頓,眸子清朗,“他一人獨佔黑市,很多人已經表現出不滿,你也應該知道,入足黑市的人,手段有多麼殘忍,雖然很多人都希望南夜爵死,可真正敢下手的沒有幾個,你知道爲什麼嗎?”
容恩凝神,這種事情,她從來都不懂,“爲什麼?”
“就是因爲忌憚他手裡的那張光碟,他能在頃刻間創辦爵式,入足黑市,後臺必定強硬無比,”這些話,裴琅之前同容恩說過,“所以,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誰都不敢下手,大家都懂斬草除根的道理,只有拿到那張光碟,斷了南夜爵的後路,才能徹底除了他。”
容恩目光冷卻,她擡起頭,見裴琅正滿含深意的睨着自己,她雙手捧起紫砂杯,“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派出去的人,經過那麼長的努力,都沒有找到這張光碟,南夜爵做事極爲謹慎,而且他從來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一個人,但是有一點,卻很奇怪……”
“什麼?”
“他將你保護的很好,”裴琅目光灼灼,“你知道嗎?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有你的存在,要不然,你也不會安然無事到現在。”
容恩已經揣測出他話裡面的意思,“既然你們的人都找不到那張光碟,你憑什麼以爲我能找到?”
“就憑他寵着你。”單單這一點,就已經足夠。
容恩眉角輕揚,搖了搖頭,“沒用的,他現在知道我恨他入骨,恨不得他去死,他自然是時時刻刻提防着我,怎麼可能讓我見到光碟。”
裴琅不知這中間出了何事,他凝着容恩眉宇間的憂傷,那種自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悽哀,幾乎將女子昔日的清朗氣息全部淹沒,遠遠地望過來,她周身籠罩的無一不是悲鳴的蕭瑟。
他沒有問出口,他怕自己一說,容恩的眼淚就會掉下來了。
將熱騰騰的龍井茶倒入杯中,容恩睨着那些滾滾翻出來的水泡,她將臉別向另一側,隱忍着眼眶裡面的酸澀,“拿到那張光碟,真的能扳倒他嗎?”
“不止這樣,還能將他送入地獄,永遠讓他翻不了身。”
送入地獄?多麼有誘惑力呵,那是不是就說明,她能給閻越報仇了?
“如果你能拿到,自然……是最好的。後面的事情,我會安排好,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到時候,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容恩視線依舊瞥在窗外,小區裡面很熱鬧,有人已經開始堆雪人,她自己的生活,還會有麼?容恩不想考慮這麼多,閻越的死,已經讓她去了大半條命,支撐她活下來的,就是對南夜爵的恨,深深地恨。
“裴琅,我能問你件事麼?”
男人點點頭。
“你可以和我說實話麼?”
男人見她這般認真,神色也跟着肅穆,“可以。”
“當初你肯出手幫忙,讓我離開南夜爵,還有現在的種種,你是真心的嗎?還是,只因爲我是他的人?”
其實,裴琅已經猜出她會這麼問,他身體傾起來,掏出支菸,但想了想這兒畢竟是茶室,便沒有點上,“容恩,你應該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會所內,而且……”男人笑了笑“是因爲我看上了你的朋友,當時我並不知道你是誰。”
容恩點下頭,裴琅繼續道,“後來,是在那所空房子內,我會幫你,都是因爲你當初要從樓上跳下去的舉動,我覺得,你很特別,我想幫你逃出南夜爵的掌控,就那麼簡單而已。”
容恩從他的眼睛裡面沒有看見欺騙的成分,若是有的話,也只能說明他掩藏的太好,其實人總會做些令自己意料不到的舉動,就像她當初的垂死掙扎,在同裴琅並不熟稔的情況下就跟着他逃跑,事後想想,都是因爲她太想擺脫南夜爵。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
“容恩,我希望你能自己小心。”
容恩淺淺笑着,那種神色卻令人很心疼,“如果我不能將他送入地獄,我就和他一起下地獄。”
裴琅見她面容堅韌,他心頭砰的像是被砸了一錘子,“不行,他死,是罪有應得,不應該再有人給他陪葬。”
“你別擔心,”容恩意識到自己的話已經令他不安,她斂下嘴角,“我說個玩笑罷了。”
他們並沒有在茶室多留,裴琅隨着容恩上樓,在和容媽媽道別之後,就離開了。
客廳裡面,媽媽正和幾人在打麻將,話題長久都圍繞在南夜爵身上。
容恩回到臥室,被子疊放在小牀上,很整潔,不像是昨晚有誰來睡過。容恩推開窗,她雙手環起站在牀邊,大年初一的好日子,可是又下雪了。
天空亮的猶如一塊白布遮在上方,望出去,微微有些刺眼。
她眼睫毛輕垂落,掃過那張牀時,心有怔忡,她差點忘記了,和南夜爵的兩次之後,她都沒有吃避孕藥。
而且,她讓王玲出去買過,可是王玲卻支支吾吾推脫,最後才直說,是南夜爵不讓她去買。
容恩眉宇輕擰,她大概已經猜出了男人的意思,他不讓她服藥,便是想讓她懷上他的孩子。
只是,可能嗎?
南夜爵,你以爲這樣便能留住她的心麼?留不住的。
思及此,容恩拿起包走了出去,她跟容媽媽說去買些東西,很快就會回來。
撐着傘走在街上,她擡起眼簾,就見白色的雪花正順着傘沿飄落下來,雖然是大過年的,可街上依舊很多人,容恩單手插在羽絨服的兜內,在路口開始攔車。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她面色依舊很平靜,容恩清楚,過了今天,她也許又要回到御景苑那個金絲籠了,在南夜爵的監視下,過着窒息而小心翼翼的生活。
容恩不會懷上他的孩子,不會。因爲,她上了節育器。
她靠着車窗,雙手握在一起後放在膝蓋上,他想要孩子,她偏偏,不會遂他的願。
南夜爵第二天便過來了,換了輛穩重的越野車,一併帶來的,還有空氣能熱水器的安裝工人。容恩家裡由於是老房子,浴室內的熱水器還是使用煤氣,稍有不慎,就會引發危險。而這一點,她真的沒有想到過。
容媽媽越發喜歡南夜爵了,這麼心細的孩子,上哪裡找啊。
就連鄰居都擠着過來看。
兩人是吃過午飯後回去的,坐在副駕駛座上,容恩透過後視鏡看到媽媽拄着柺杖站在樓梯口,那件新買的羽絨服顏色很好看,顯得容媽媽年輕了很多。
南夜爵騰出右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掌心裡,容恩驚覺,甩開他的觸碰,雙手插在兜裡面。
他並沒有驅車回到御景苑,而是去了超市。
裡面人山人海,都擠不動步子。南夜爵停了車拉着容恩進去,推了輛購物車,“王玲要過了初五才上班,這幾天,我們在家自己吃。”
容恩掙開他的手,“我不會做給你吃的,在家的時候,是因爲我媽媽在,南夜爵,你就別費這個心思了,到時候叫外賣吧。”
她說的很直接,絲毫不給他面子。男人並沒有動氣,依舊強勢地握住她的手朝海鮮區走去,擠在人羣裡面付了錢後,這纔回到御景苑。
“李航和阿元都是孤兒,這個年,在御景苑和我們一起過。”
容恩並沒有說什麼,在玄關處換了鞋自顧走上樓。
南夜爵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拿到餐廳裡面,他不善於做這些活,但是很顯然,容恩並沒有幫忙的打算。
空蕩蕩的二樓,阿元在其中一間次臥裡面休息,容恩走路的時候,腳步總是很輕。她在準備回到主臥時聽到了細微的動靜,她頓住腳步,聲音好像是從書房內傳來的。
南夜爵在樓下並沒有跟上來,她躡手躡腳來到書房門口,那道門只留了條隙縫,容恩輕輕一推,便看見一名男子正在南夜爵的書櫃前翻找着什麼。
他有着落葉黃的碎髮,頎長的身形,男人側過臉時容恩認了出來,他正是南夜爵的心腹,李航。
“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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