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登場的奇珍異寶,簡直讓蘇牧大開眼界,也讓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修行界的殘酷。
體質特殊的妙女鼎爐,傳聞對修士有大補功效的還在冒着熱氣的猿獸腦花,邪氣凜然的黑暗法寶,來自九幽冥地的劇毒花朵......
雖然蘇牧的修行法訣並不怎麼光明正大,但他初出宗門,內心卻也帶着一分對於修行界的美好暢想。
眼前的一幕幕讓他最終明白,修行界看似高大,其實不過是另一處叢林,弱肉強食本來就是其中的常態。
修士是由凡人修煉而來,本身就帶着各種慾念,他們渴望,他們放縱,他們的力量使他們更有資格去掌控一切。
在很大一部分修士眼中,人和其他動物沒什麼區別,他們種植人藥,飼養鼎爐,肆意踐踏凡人尊嚴,是因爲他們自認爲高人一等,是超越人族的另一個種羣。
一個彈指間就摧山裂石的修士,怎麼可能將弱小的凡人當成自己的族人!
想到這裡,他不禁回憶起在客棧中林申說過的話,心中念道:修士和凡人其實還是有區別......
拍賣依舊在繼續,蘇牧卻沒了興致,起身叫上左芸,走出了房門。
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繁星點點。
身後的青灰色的高大石門在他跨出之時,便化爲齏粉,隨風散去。
請柬在進門的時候已經被蟒蛇吞噬,蘇牧不知道下一次進入會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等到那時他還會不會選擇進去。
站在土黃色的山石上,放眼望去四周荒無人煙,漫天繁星的淡淡微光下,顯得格外寂靜。
蘇牧拿出陣盤,低着頭擺弄着,氣氛微微沉悶。
左芸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輕聲問道:“蘇小弟,你是不是因爲見到了拍賣會上的黑暗,對自己修行的未來有些無所適從?怕自己也成爲那種爲了修爲不擇手段的人?”
蘇牧茫然地擡起頭,沒有說話。
左芸語氣輕柔地安慰道:“那些抵抗不了誘惑的人最終不過是修行界的泡沫,就算再年輕,天賦再高也不過是苟延殘喘,一生都難以登臨大道。只有真正的道心堅定之士,一身修爲不假外物,腳踏大地,揹負青天,方可......”
話還沒說完,一道語氣不確定的聲音從一側傳了出來。
“芸妹,你說我手裡的破禁珠會不會把這傳送法陣給破壞掉?”蘇牧舉着陣盤,有些茫然地問道。
“啊?我......我也不知道啊!”左芸一愣,顧不得話被打斷,一時間也有些驚疑不定。
蘇牧看了看已經鎖定方位的陣盤,皺着眉頭又問道:“我如果從傳送通道中掉落出來會怎麼樣?”
“恐怕會被空間亂流撕碎吧!”左芸思索了片刻,聲音中帶着些許後怕。
“......”
山丘上,蘇牧蕭瑟的身影靜靜地站立着。
站了許久,最終他還是不敢冒險,心想着再考慮一下。
蒼城已無要事,蘇牧沒有再回去的必要。
走下黝黑的山坡,穿過白樺林,朝着附近城池的方向走去。
在這空曠無人的荒野中,夜風襲來,蘇牧被風一吹,腦袋瞬間一涼,剛剛還滿是煩惱的他不知爲何突然間來了興致。
於是他長笑一聲,運轉體內法力,提身縱躍,雖然法力稀薄,但已經足夠媲美前世在電影中見到的輕功高手。
點着草尖,踩到樹枝,縱身前躍,狂奔不住。
野外蟲鳴鳥叫,耳邊狂風呼嘯不止,所有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心曠神怡。
拍賣會上見到黑暗而產生的低落情緒,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若這世上當真惡念橫行,那蒼莽會又何必隱藏於黑暗角落,有光必有暗,世間諸事,莫過於此。
淡薄的星光下,荒野叢林似乎都被籠罩了一層薄紗,顯得格外的寧靜。
大地上,蘇牧不顧一切地盡情奔跑,所有的煩惱都被拋空,躍上山坡,潛入水底,踏着河底沉積不了不知多少年的泥土,一步步走向河對岸。
接着縱身一躍,破水而出,掀起浪花,波紋一圈圈盪漾開去。
落在地上,周身法力激盪,白霧般的水汽滾滾升起。
等到他站上一處山巔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自己體內的經脈竟然不知不覺間稍稍癒合了一些,識海中枯竭的靈泉竟然也開始有水珠滾落。
正自詫異之時,左芸欣喜地開口說道:“恭喜你!蘇小弟,心境有所突破,而且竟然連帶着使修爲也稍稍鬆動了些。”
蘇牧哈哈大笑,良久之後才頗爲激動地說道:“還是多虧了芸妹,沒有你的開導,我絕不會有此明悟,哈哈......”
旁邊傳來左芸的輕笑聲,空氣似乎微微波動,輕輕拍打着蘇牧的頭頂。
蘇牧笑着轉過頭,張嘴正要說些什麼。
“轟!”
就在這時,腳下的高山突然劇烈震動,蘇牧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生生掀飛出去。
砰!砰!砰!......
地表彷彿敲動的鼓面,泥沙脫落,亂石飛空。
強大的波動之下,蘇牧連連遭受重擊,直接滾落山下。
幸好他稍有修爲,緊急時刻又用黑魂幡將自己包裹住,否則此刻恐怕早已被飛濺的大石砸成一灘爛肉,就算未死也會被砸的骨斷筋折。
等了不知道多久,巨石下蘇牧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意識還未曾恢復真正的清醒,表情有些茫然。
“怎麼回事?他媽的!”他喃喃自語着,努力地集中精神。
望向四周,地上滿是枯枝落葉,看上去像是一處狹窄的山體空隙,頭頂上方,滾落的巨石緊緊地封住了出口。
“芸妹!”
蘇牧晃了晃腦袋,扶着石壁站起身來,向着四周大聲地喊道。
聲音在洞穴中迴盪,變得極其宏大。
“芸妹!左芸!......”
他又叫了幾聲,漸漸地,他的臉上生出了巨大的驚恐,整個人瞬間仰面朝天嘭地一聲摔在地上。
“左芸!左芸!你他媽說話啊!”
他嘶吼着,表情漸漸麻木,眼角卻漸漸有溼意產生。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
莫名其妙!無妄之災!
他這輩子上輩子遇到過很多事,好事也好,壞事也罷,都沒有當下這件事的衝擊來的大。
左芸不能離他太遠!
這件事兩人心中一清二楚,也是這個緣故,蘇牧就連洗澡睡覺都毫不避諱,因爲他知道,一旦左芸離開琉璃珠太遠,便會被天地規則絞殺!
這是當初左冥親口說的。
“這他媽的怎麼回事!”
蘇牧一拳錘在石壁上,無論是爲了左冥的囑託,還是他與左芸之間剛剛建立的友情,他都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在這樣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自己竟然害死了她!
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直到皮膚破裂,血肉模糊。
下一刻,他盤坐在地,雙手猛掐指訣。
死死地咬緊鋼牙,溫熱的鮮血從嘴角溢出。
“輪迴·影追!”
他必須要清楚地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爲!
一道單薄的虛影抽動着從他身上緩緩走出,逐漸凝實,化爲一道濃郁的黑影,沿着巨石的縫隙向外面飄去。
就在這時,空氣輕微地波動了一下,一截宛若白玉般的手臂從虛無中伸出,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血淋淋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