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他猶疑不定,倒在椅子裡,只覺胸悶。
麗芳捋着自頸後繞至胸前的髮辮,勸說:“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朝她投去深摯一瞥,猶似訣別,出門簾去了。
小廝把包袱丟給麗芳,慌忙跟去。
她打開包袱,只見幾件衣服和許多銀兩,衣服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想必是爲自己和他準備的。嶄新而又合身,看來他早就有所準備。
偷空子來尼姑院找他的卻是白世賢,與他客廳坐。
白世賢是躲過旁人眼線過來的,緊急的告訴:“我不知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事已至此,沒有退路了。追兵馬上會從前門而入,你們還沒有動身!”
南宮硯驚道:“沒有馬車,她走不了路的。”
白世賢心焦:“你們至少得走上一段路,然後,隨便弄到一輛馬車應該不是難事。”
南宮睿清楚麗芳的狀況,急的團團轉:“就算馬也可以,她太過虛弱,走不得的。”
白世賢突發奇想:“卑職有馬。你們先從後門出去,我會把馬送過去!”
南宮睿拍拍他的肩,給予一個肯定的眼神,加緊動作。帶麗芳離開!他們前腳走,後面追兵就涌入尼姑院了。攜着她,躲在樹叢裡:“阿芳,你怎麼樣?”他一面關注追兵亦或是白世賢一面關心她。
“我們在這裡做什麼?”麗芳不明白。
南宮睿回看着她,意味頗深:“在宮裡你結識了兩個願意捨身相救的人。”
“呃……”她轉向斜對角樹木夾道,“沒有,我不認識什麼捨身相救的人。”
馬蹄聲,急促的馬蹄聲,彷彿踏在一個人的心臟上,自拐角奔來一匹馬,馬背上,白世賢威風乍顯,闖進兩個人的眼簾:“他來了!”
他們走出來,白世賢翻身下馬,再見她,真真換了個人。
形容枯瘦,黯淡無光,悲痛的叫了聲:“娘娘!芳妃娘娘!”
“白大人……”他的到來,有點出乎她的料想。南宮睿說,他和某個人願意爲自己捨生忘死,是真的?
這一別,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兩個人依依惜別,但很倉促。
坐在馬背上,攬她入懷,猛拉馬繮,夾了夾馬肚子,一聲嘶鳴,絕塵而去!
白世賢未及回頭,卻聽一士兵叫:“在這裡!白侍郎把他們放走了!”大隊人馬濤濤涌至,白世賢措手不及。
幾個首領飛快的追趕。
他被押解回宮。
在馬上,穿梭在風裡,她沒有體驗過這種快感,伸展雙臂仰面靠在他肩頭,恣意感受風與陽光混合的溫馨滋味!
“這種感覺讓我回憶起桂花糖的味道。”她喃喃,閉目含笑。
後面有追兵,南宮睿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跟這個女人,逃出生天,然後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想過的生活。
馬蹄飛快,鑽出樹林,奔進一個山脊,把追兵甩的遠遠地。
那年賢妃順應南宮硯,暗地裡審問白世賢:“他們去哪兒了?說了,本宮可以給你留條活路。”
“一死何足懼!”他堅毅不可動搖。
金剛鑽都撬不開他的牙齒纔好,年賢妃道貌岸然的樣子,拿一切去威脅他,不想南宮硯突然說:“不需要,暫且關押起來即可。”
年賢妃故作驚訝:“他一定知道的陛下!”
南宮硯沉沉的聲音喑啞:“把太妃捉過來,朕相信可以萬事大吉了!”
舉衆譁然,真的是出乎意料,卻對了某些人的口味。
且說王妃入宮把司徒翼要挾一頓,沒有得到任何收穫,反而心神不寧。回到王府,見了太妃:“只隨意問問王爺的下落,沒有別的。”侍衛卻告訴她:“王妃哪裡都沒有去,只望監獄裡去了,小的不便跟進去,所以不知道她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
朗月欲迴避時,太妃拽住她的手臂:“月兒,有什麼話就對本宮說,本宮替你主張。”只見她袖子裡劃出一個物件,“啪”的落在地上,是一把匕首!
他們都唬住了,太妃詫異萬分,氣結:“月兒,這是什麼?”
她慌忙拾起匕首,驚恐敷衍:“防身用的。”又欲走。
太妃喝令侍衛將她攔住,她落下恐慌的淚水,太妃追問:“告訴本宮,你拿這個幹什麼的?”
她沒法解釋,眼裡硝煙陣陣,一羣來自地獄的狂魔。抱住頭,匕首落地,清脆既往,顫抖的搖頭嗚咽:“別逼我……別逼我……”
太妃轉嚴肅爲慈悲了:“別怕,到底爲什麼?進監獄做什麼?一定有非常特殊的原因,月兒,你不適合拿這種武器的,有人保護你!”
“你怎麼知道我去了那裡!”
“發生這麼大的事,你獨自進宮,本宮怎能放心?”
她掃了眼那些侍衛,更沒有安全感。對司徒翼的異想天開,已是十分懊悔,怎麼才能夠彌補?不,已是不貞的賤婦了,沒什麼可以彌補!
此時,一羣士兵破門而入,領頭的是張公公,手裡拿着聖旨。
南宮硯沒有失去理智,對待太妃,是請進宮的,名義上非也。
一面令人到處張貼皇榜,散播謠言,說若南宮睿三天內不帶麗芳回來,就等着看太妃處決!
逃過士兵的追捕,他以爲成功了,在京城邊界停下去僱馬車,麗芳無意看見牆上的告示,唬的魄散神飛!
那太妃實際沒有遭到什麼爲難,只乖乖的在皇宮裡待着,做個人質就行了。聽得太后身體岌岌可危,哭了一場,陪在牀前。太后偶爾吐血,自感身體即將完了,太妃勸道:“開點心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太后悲憤:“那個女人,哀家信任她,她卻粗心大意,害哀家險些兒死了。如今又跟自己的表兄弟私奔,我們皇家的臉都被她丟光了!”
這時玉靈來千福宮探望,陪着掉了回眼淚,問候一番,說幾句閒話。太后唯一的安慰就是她了:“後宮這些妃子裡,就數你老實,大家閨秀出身跟小家子的庶女就是不一樣。”
玉靈抹淚堆笑:“皇額娘,別這麼說,芳妃深得陛下寵愛,即使她做下這種醜事,陛下也還在意。”
“不管她肚子裡是誰的孩子,哀家只認得你這一個。抓他們回來,是問罪的!”太后發狠道。
兩個都是親人,太妃待不下去了,起身告辭,想來都是自己的錯,若早阻止,就不會發生?
玉靈志得意滿,殷勤奉承更來勁兒了。太后不宜多說話,她便讓太后閉上眼,說故事亦或笑話給她聽。
太妃想起朗月來宮的目的,因往監獄裡去。秘密打聽幾遭,才知她找的那個人是司徒翼,那個滿身血污的人!
白世賢也面臨酷刑,又淪陷至不見天日的牢房,他好擔憂。
一面是心愛的人,一面是母親,南宮睿面臨抉擇,好生悲痛:“南宮硯,太可惡了!他怎能拿一個老人的命開玩笑?好歹額娘曾像對待我一般對待他!”
麗芳望着濤濤江水,面無表情,情理的眸子轉向他,他愁雲滿面,抓狂的傷心,到如今逼他放棄,不是太殘酷了?
南宮睿無意接觸上她的視線,峭削如劍的眉峰,載滿糾結,曾經,裡面都是灑脫呀!什麼時候,他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麗芳心疼的撫着他的眉心,啜泣道:“我覺得,我們現在像一對姦夫**,不要,我不要成爲那樣的人!”
他緊緊的擁住她,萬般柔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也厭惡那種人,可自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成了最厭惡的那種人!
任何一個有情有義的男子漢,只會做一種選擇,那就是放棄她,去救母親。
“阿芳……”他情深無限,捧住她的面頰,最後一縷曖昧,在他臉上漾開。
麗芳苦着臉含笑,擺脫他,羞怯的紅了臉,他不強求,有點失落。
她毫不遲疑的走了,那樣弱小,那樣飄飄然。衣袂飛揚,散發着雨後的餘香。
深沉的呼喊,也許是心臟跌落谷底的悶響。
麗芳與他回到皇宮那個金光四射的金籠子裡,若知道司徒翼和白世賢都因此受到嚴重的處罰,她說不定會早點回來。
天空是一片嫵媚的紫和嬌俏的橘紅,一道白色的線,自天邊,如一條白綾,藉助風力直直的橫在那裡。
南宮硯勢必把南宮睿狠狠地處罰,太妃不遺餘慮的求他手下留情,看見最尊貴的母親對他抹煞僅有的尊嚴,南宮睿心如刀割:“我不是王爺了,寧願做一個尋常百姓!”
麗芳攬過去說:“都是臣妾的主意,陛下,臣妾討厭你,討厭這紛亂的宮廷,所以選擇了離開。”
南宮硯怒火填胸:“你討厭這一切,離開,可以,爲什麼不自己離開?偏偏跟他!”
關乎倫理道德和顏面,南宮硯是墨守成規的。腳下的她,蒼弱的如一隻小貓:“恐怕臣妾也要讓陛下失望了,臣妾喜歡他,想跟他遠離塵囂,去一個喜歡的地方生活一輩子!”
他彎下身,揪住她後腦勺的頭髮,眼裡充滿血絲,書寫着悲傷和憎恨:“你再說一遍!”
南宮睿眼睜睜的望着她被那樣對待,又急又恨。
她不愛不恨,不急不躁:“陛下對臣妾,好像也討厭呢!”
南宮硯緩緩地立起身,甩開她,南宮睿急忙過去扶她,太妃叫道:“睿兒,不許碰她!”
“娘!”他抓住她的手臂,她虛弱的倒進他懷裡,哀聲叫。
衆目睽睽之下,王爺摟着皇妃,太妃當然憤怒,發狂的喘息着:“你是願意爲這個女人死,還是要本宮爲你死!”
“姨母……”麗芳**,懷疑自己的耳朵,姨母一向是慈善溫和的,那惡毒的話是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