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煉會來的原因很簡單,他被驚到了。縱然是他這樣的仙界強者,看到兩顆天字品的靈谷丹,他也不能淡定了。故而給那些人接風之後,他便獨自一人,匆匆而來,來一探究竟。
而聽到巫煉的聲音後,江餘頗爲驚訝,巫煉和聖師,雖然是兄妹關係,但說實話,對這二人,江餘實在是不能等同對待。或者說,他和巫煉沒什麼交情,他也不想見到巫煉。
“找老太婆有什麼事?”聖師守在丹爐旁闔目打坐,聽着門外的聲響,知道是巫煉來了。
聽的她的聲音,巫煉推開門,徑直走了進來,沒幾步就到了聖師的丹爐旁。
“你讓魅兒丫頭送我的靈丹,我收到了。”巫煉平和的說道。巫家兄妹,都已經步入仙途,修爲修心都不同與旁人,雖是兄妹,卻不能和普通兄妹一樣,哥哥長妹妹短的說話。
“收到了,還來這裡做什麼?”聖師沒有睜眼,冷冷的說道。
“我聽魅兒說,你煉了很多的天品的靈谷丹,只是覺得……”巫煉這樣說着的時候,正巧那邊的瑤心抱着一堆靈草,放到聖師的身邊,看到瑤心,巫煉一怔,因爲瑤心此時沒有遮擋自己的尖耳朵,巫煉看的出來,瑤心是個葉族女妖。
“怎麼,還想來我這裡抄家不成?”聖師說話當真是毫不客氣。聽到這樣的話,巫煉也是嘆氣。正巧這個時候,聖師的一爐丹好了,就見聖師開爐取丹,巫煉看到那一爐丹,頗是驚異。因爲那裡面擺着十顆靈谷丹。都是天品的靈谷丹!
“這……”雖然巫煉對煉丹一途也不是很瞭解,但他也明白一爐十顆天品丹藥是什麼概念。看到他滿目的驚訝,聖師心中其實頗爲得意,袍袖一掃,將那十顆靈丹盡數收了,繼續鋪材,準備再來。
看着她鋪材,巫煉眉頭一凜,因爲他看到了那丹爐之中的天晶。那天晶躺在丹爐之中,熠熠生光,散發着絲絲靈氣,但凡有些修爲的,都能感受到那靈氣所給予的壓力。
“這天晶是哪裡來的?”巫煉驚愕。
聖師繼續鋪材,道:“這個你不必管。我看你掌管一派也不容易,靈丹你若用完了,就再找我來拿。”
巫煉面上驚疑,卻也清楚,自己問什麼,估計聖師也不會說。就在這時,巫煉覺察身後不遠處似是有人,便道:“什麼人躲在門後,出來!”
“是我啦,長鬍子爺爺!”魅兒跳了出去。眼見魅兒出來,巫煉搖搖頭,道:“不是你。”他的話音還沒落呢,另外一個人也從門後走了出來,自然是江餘。
“巫煉前輩,久見了。”江餘走了出來,面上還戴着面具。
“你是……”巫煉看到江餘,他上下打量了半天,也沒認出來。他無奈側目看向聖師,聖師看他詢問的目光,白了他一眼,道:“怎麼,你還來我這裡抓人了?”
就聽江餘道:“巫煉前輩不認得我,也屬正常。在下雲歧,只是仙門的一個後輩而已,久聞聖師前輩大名,故而來此拜會。想不到還能碰到巫煉前輩。真是幸運。”
聽到江餘說這話,聖師白了江餘一眼,而魅兒只是咯咯笑,剛纔江餘吩咐過魅兒,不許她道破自己的身份。因爲江餘來這裡的目的,不是爲了找麻煩的,天知道巫煉知道自己是江餘會有什麼反應。雖然說明玉壇不是他的滅的,但也是因他而被滅。況且他來這裡,見蘇羽兒是主要目的,在見到蘇羽兒之前,他不想有任何差池。
“雲歧……我知道你。”巫煉看着眼前戴面具的人,正色說道。江餘的十連勝本身,其實不算什麼,因爲和他一樣能十連勝的人還當真不少,真的讓巫煉知道他的,是江餘和阿蒙的那一場對決。因爲十六區的天極劍宗弟子看了江餘和阿蒙的對決後,在事後將這件奇怪的事稟告了巫煉,並且將自己看到的劍技之中記住的阿蒙所用的幾招,演給了巫煉看,巫煉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因爲他看的出來這幾招的精妙之處,心中默默感嘆創招的高明,心說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爲一代劍道強者,巫煉當然不會默守陳規,這些年來,他也改了不少天光雲影劍技中的招式,可是那些他改過的招式,卻罕有幾招能和他看到的這幾招高明。
巫煉當然不服輸,他看到這幾招精妙,心中便開始用自己所創的招式來試圖破解這幾招,卻發覺不管用什麼招式來化解,都有些不適合。而真的讓他震驚的,是他知道竟然有人輕而易舉的就把這些招式給破了,而且那人還不到靈溪境。
巫煉感嘆世間竟有如此厲害的後輩的時候,心中也將雲歧二字記在了心裡。心說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這雲歧是何許人也,沒想到一天的功夫還沒出去,就碰到了。
聽的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江餘還是頗爲意外的。就聽巫煉道:“我聽人說你的劍技不差,可否讓老朽領教一番?”巫煉簡單直接,目的性極爲明確,沒有那麼多虛辭客套。
此時這裡如果若有任何巫煉的弟子在這裡,聽到巫煉這話,恐怕都會被嚇一大跳的。畢竟巫煉是什麼身份?如今的巫煉,已經是滄海境九重的不世強者,在整個雪漫大陸之上,論劍道,能和他齊名的人,也僅僅一個紫桓真人而已。似他這樣高的身份,和一個靈水境五重的後輩提出領教二字,那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聽到巫煉如此直白的挑戰,江餘說實話,十分想接受,雖然他覺得自己的勝算並不多。可就現在的形式,自己實在不宜和巫煉動手。因爲憑巫煉的修爲,動手便是驚天動地的招式,自己想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恐怕都難了。故而江餘思酌片刻,道:“在前輩面前,晚輩這點修爲,實在是不夠看的。”
聽到這話,巫煉微微搖頭,道:“你我只以基礎劍技對抗,就想你和那個名爲蕭蒙的少年對拆時一樣,我絕不以修爲壓你。”
“整天就知道比劍,要打你們出去打,別在老太婆的院子裡打。”聖師站起身來,對着江餘和巫煉吼道。
“怎麼樣?”巫煉問道。
聽的巫煉如此誠懇,江餘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如果身份互換,恐怕自己也會如此吧。
“反正只是比基礎的劍技,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江餘這般想着。便點點頭,道:“那就請前輩指教了!”
“這邊請!”巫煉和江餘,出了聖師的院子,出去比試,而魅兒和瑤心,則很快就都跟了出來,遠遠的看着,並不敢過去打擾。
巫煉和江餘來到一大片沒有樹木的荒地上。就見巫煉袍袖一擺,兩柄劍立於土中,皆是地字上品的好劍。
“你可以選一把使用。”巫煉說道。他們雖然要比的是基礎劍技,不會涉及到靈氣,但是即便是如此,普通的劍也難以承受他們強大的力道,和揮舞的速度。所以好劍是必須的。
“多謝前輩好意,我還是用自己的順手。”說罷江餘從如意袋之中取出自己的地品寶劍。
“果然不凡。”巫煉讚道。雖然說擁有寶劍的人,未必就真的有多強的劍技,但起碼也是一種能力的象徵。
“請了!”就聽巫煉如此說,袍袖一甩,一柄劍已經出鞘握在手中。倏而疾衝,對上江餘,兩人開始對拆。
其實巫煉從來都沒想過,眼前的這人能是自己的對手,他想的只是從天才的後輩手中,得到一些關於劍技的領悟。所以他一開始,並沒有出全力,而是抱着一種試探的心態,和對上自己門下弟子的時候差不多的心態和用招,可是很快他就發覺,這樣打是沒辦法贏眼前之人的!
而江餘也很是納悶,心說巫煉好歹也是一代名宿,怎麼基礎劍技這麼差。軟綿綿的,毫無威脅,而就在他納悶的時候,就見巫煉劍招一晃,忽然變了!一瞬間變的凌厲無匹,招招式式,快如疾風驟雨,充滿了侵略性和橫掃八荒的霸氣。
江餘一時被逼的連連倒退,可如此卻沒有打擊到他,反而讓他覺得興奮無比。揮劍!揮劍!不斷的反擊,化解。轉瞬間,兩個人打了近百合,竟然打了個平平。巫煉吃驚不已,心說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的好手,他身在無極劍宗之中,身邊能和他切磋基礎劍技的人,也就周平一人可以,但周平是贏不了他的。而其他的弟子在他面前,根本打不過三回合就會敗下陣去。而如今這個只有靈水境五重的人,竟有如期強悍的劍技。
“他的劍路,看起來和我似是同源,可又有很大的不同,這種劍技前所未見,恐怕不是光和人對練就可以領悟出來的,明顯是經歷過無數生死才能領悟的劍招。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只是靈水境五重。”巫煉心中如此想着,手中劍更是加快的攻擊的速度。
就在兩個人比試的時候,就見天上有五六個天極劍宗的弟子,正御風而來。
“師祖來的地方,是這裡麼?”
“應該是吧?”
……
這些天極劍宗的弟子,是出來找巫煉的,只因爲天極劍宗的鋒煉大會召開,狠多的事情,需要巫煉來親自處理決斷。
“那邊的好像是師祖。”
“好像在和人過招!”
這些天極劍宗的弟子,紛紛按落雲頭,落了下來,看到巫煉和江餘過招,他們二人都大驚失色。
“師祖……和一個靈水境五重的人過招?這……”
這些弟子面面相覷,都是驚愕不已。而當他們看到他們的師祖和江餘竟然打的平平的時候,更是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師祖是在讓對方麼?”
“不像……完全沒有和自己弟子過招的氣勢……更像是……”
“生死相搏!”
幾個人都緊張的嚥了口口水,仔細的看着巫煉和江餘的對訣。發現那二人用的很多都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招式,招招式式,驚險無比。
“那人到底是誰?怎麼能和師祖打成這樣?”這些天極劍宗的弟子,內心都是疑惑不已的。在他們的心裡,巫煉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是劍道之神。是無法挑戰的劍道權威,而如今一個靈水境五重的人,竟然能和他打個平平。
沒用多一會兒,又是幾百招過去了。依舊是勝負不分!
“兩人沒有一招重複……”一個弟子道破天機!而那些圍觀的弟子,也是如夢方醒。他們看的出來,兩個人用的似乎都是天光雲影劍技裡的對拆,可兩個人打了這麼久,完全沒有重複的招數。他們對劍道的理解,自然無法和江餘還有巫煉相比。江餘和巫煉,早就已經到了學會定式的一招後,一招化爲多招,而後化招亦有化招,所謂一招便是千招萬式,發於意先,隨心所欲。此正是基礎劍技最強之道!
“真……真是幸運!”圍觀的弟子之中,有人失聲的說道。現在他們已經不管那戴着面具的人是誰,只是爲自己能看到這樣一場驚世之戰而榮幸不已。畢竟這樣機會,百年難得一遇。
這邊的比試,已經打了多久,已經無法計算,日漸西斜,天都快黑了。一個錯身之後,兩人拉開差不多十多丈的距離。
巫煉手中劍一橫,一道細微的藍光,映照雙眼。此時此刻,他早已經不將江餘當成是後輩,而當他是自己難以戰勝的敵手。這種感覺很是奇妙,讓他興奮不已。他已經許多年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種挑戰強者,挑戰自我極限的感覺。
而此時的江餘,心中的感想和巫煉也差不多。他長期和劍靈對拆,劍靈的強悍遠勝過他,兩者實力有差距,算不得對手。而如今對上巫煉,卻讓江餘有一種對上一個好對手的感覺。他提着劍準備再度發起攻擊。巫煉看着江餘,忽然緩緩說道:“我若敗給你,便封劍歸隱。”
一句話,天極劍宗的弟子們,都驚呆了。心說師祖怎麼說這樣的話。而江餘也是一愣,但立即就明白了巫煉的想法。巫煉想贏!和他一樣想贏!身爲一個武者,尤其是一個用劍的武者,沒有什麼比戰勝強者更暢快的!而現在巫煉想贏,卻難以贏下來,他也傲藉着這種誓言,把自己逼到懸崖邊上,只有把自己逼到了絕路,方纔能激發出自己全部的潛力,從而贏得比試。這是瘋狂的賭博,賭上自己的全部!
“如果我贏了,你就告訴我你是誰!”巫煉繼續說道。江餘聽了這話,低聲道:“如果我輸了,和前輩一樣,我也自此封劍。如果我贏了,那麼還請前輩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句話說完之後,兩個人各自深呼一口氣,對視,忽然一縱而起,雙劍齊出,再度戰在一起,此時此刻,兩個人的眼中,唯有求勝二字,求勝爲劍者本能,爲劍者畢生之追求!
不知打了多久,電光火石之間,就聽得嗖的一陣聲響,一把劍被打飛了,直入雲霄,蹤跡不見!
勝負已分!
江餘的劍被打飛了,可是江餘的劍指卻停在了巫煉的喉間。
“師祖!”看到這一幕,那些天極劍宗的弟子,紛紛都闖了上來,巫煉一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靠過來。就見巫煉將劍拋於地上,道:“我輸了。我自當遵守承諾,自此封劍歸隱,今日,便是劍客巫煉的忌日。”
“師祖三思!”巫煉身後的那些弟子,一瞬間全都跪下了。他們清楚,他們的師祖脾氣火爆,倔強不已,如果真的決定歸隱,那麼多半是誰都勸不回來了。
“前輩可還記得我剛纔說的話,你還欠我一個條件。”江餘說道。
聽得江餘這樣說話,那些天極劍宗的弟子,個個都是惱恨不已,心說這個小子未免得寸進尺,已經讓師祖封劍了,還想怎麼樣。
“你儘管說,只要巫煉做得到。”巫煉說道。
“我希望前輩收回之前的話。”江餘認真的說道。江餘會這樣說,是出於劍道中人的惺惺相惜,畢竟能練到巫煉這種程度,如果真的讓他封劍歸隱,那恐怕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他與巫煉並沒有仇怨,沒必要苦苦相逼。而且就算看在聖師,乃至於周平的面子上,都理當這樣說。
可聽了江餘的話,就見巫煉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恕老夫做不到。”
“這……”江餘頭疼了。但他很快就想出了應對方法,道:“那這樣說好了,前輩你可以封劍歸隱,但只歸隱三年如何?”
“嗯……”巫煉低頭想了想。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必了,你給老夫的這一場謝幕戰,老夫很滿意。彷彿又回到了當年……老夫一直以爲,自己已經到了劍道的終點,如今看來,還差的遠呢。老夫已經看到不前面的路。就此終結,雖有遺憾,但這可能就是老夫的宿命吧。”
說完這話,巫煉騰空而起,御風去了。而巫煉的那些弟子,也都緊隨巫煉而去。
還沒到第二天的早上,整個天極劍宗就轟動了,因爲……
天極劍宗宗主巫煉宣佈封劍歸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