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地板,冰涼的宮殿,冰涼的心。
那青玉石案上擺着果盤,還有一隻白玉的酒壺,突然間,那白玉酒壺突然的便“啪啦”一聲,壺口出莫名的便裂開一道細小的縫隙,一直蔓延到酒壺的底座。
牀邊,帷幔之下。
錦羅衣側臥榻上,微閉着雙眼,似是正在小歇,透着分迷人的庸懶,而在那白玉酒壺裂開的剎那,錦羅衣的眼睛慢慢睜開。
“終於要開始了?”錦羅衣勾起嘴角,顯的很是迷人,呆呆的看着空中呢喃道:“你是我的男人哩,千萬別這麼容易死哩,不然,便又是孤單一人哩,那樣好無聊哩!”
錦羅衣呢喃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微垂着,慢慢的合上,似乎又陷入了睡夢。
窗外,天空不知道何時遮上了一片陰霾,厚重的雲層至天邊而來。
冰涼的雨絲不知何時漸漸撒落。
……
“下雨了?”
賀孤雲不自覺的擡頭看去,那漆黑的夜色顯的更爲昏暗,彷彿在地上蒙了層影子。
但是,當賀孤雲擡頭看去的時候,卻沒有看到烏雲,而是看到了靈念,一大片漆黑色的靈念!
賀孤雲低頭看去,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着。
那靈念是從葉屠蘇身上釋放出來的。
六道之中,三善道,三惡道,阿修羅道屬善,但是,阿修羅喜鬥,好戰,暴躁,殺人嗜血,有阿修羅的地方便會紛爭不斷,自阿修羅誕生之日起,便是爲戰而生,沒有理由,只爲戰鬥。
阿修羅道是行走於黑白之間的道路。
但是,此刻卻是一片漆黑。
葉屠蘇緊握着雙拳,那黑白相交的靈念之中,白色的靈念漸漸退去,變成無數的靈念絲線消散無蹤,而那黑色的靈念在剎那間澎湃起來,飄蕩着,不斷升入空中,如同將那天空給遮蔽起來。
賀孤雲驚懼着,葉屠蘇痛苦着。
葉屠蘇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感覺,他感覺到痛苦,全身如同針刺般的劇痛,非天戰意讓他的靈念徹底的釋放出來,肆無忌憚的釋放出來,只不過,那靈念澎湃的程度遠勝以往,即便是伴隨着修爲的精深,非天戰意的境界提升,也不該有如此不可抑制的靈念纔對。
“啊!”
仰天的嘶吼!
葉屠蘇只能用吼叫來緩和靈體的痛楚,緊接着,葉屠蘇大口大口的喘息,眼前的一切都變的模糊起來,一點一點的變成鮮紅的色澤。
葉屠蘇彷彿看到了自己靈魂深處的那片戰場,看到了那片一望無垠的血海,屍山之端,那朵銀蓮如同怒放着生命一般的綻放。
慢慢的,那血海的盡頭,赤身赤足的女人踩着海面而來,那雪白色的肌膚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異色。
“錦羅衣!”葉屠蘇咬牙道:“你這該死的女人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身體輕顫,握緊的拳頭指甲嵌入肉中,牙關咬緊而使得牙齒咯咯直響,不由自主的緊緊抱住雙臂。
賀孤雲很害怕。
是的,很害怕。
照理說他不該害怕,即便葉屠蘇的靈體是阿修羅,但在賀孤雲眼中也沒什麼,嬰魂之境跟靈華冠蓋的差距可不是輕易就能夠逾越的,他選擇用車輪戰消耗葉屠蘇的靈念,不過是選擇更穩妥的辦法拿下葉屠蘇,當然,這其中也有想要活捉葉屠蘇的念頭在作祟,而若說真的拼盡全力戰一場,賀孤雲也不覺得自己打不贏葉屠蘇,他只是更看重結果,卻非過程。
但是,此刻賀孤雲真的害怕。
那種內心深處實則信心滿滿的想法在這瞬間被那害怕的感覺給擊的粉碎!
而這種害怕是來自死亡的威脅。
賀孤雲感覺自己若再不做些什麼,自己可能會死,真的會死。
所以,賀孤雲出手了,搶在葉屠蘇之前出手了。
護法尊王踏步向前,手裡的黑鐗蒙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便朝着阿修羅虛影劈頭蓋臉的砸落下去。
砰!
絲毫不見閃躲,一聲悶響後,那支黑鐗便砸中阿修羅虛影的肩頭,但是,阿修羅虛影卻是紋絲不動。
葉屠蘇擡起頭來,雙目因爲蒙上的那層鮮紅,已經徹底的變成了血色。
“死吧!”
葉屠蘇淡漠的看着賀孤雲,伴隨着他的話音落下,背後的阿修羅虛影突然的出手,一拳向前轟出,重重的打中護法尊王虛影的胸口,卻並未將其給擊飛出去,此刻,那拳頭就像是銳利的矛,那拳頭竟是轟碎了護法尊王的胸口,拳頭深深的嵌入護法尊王的體內。
緊接着,阿修羅虛影昂首嘶吼。
第二臂猛然向前,直接扯住護法尊王碎裂的胸口,隨即兩臂猛然的用力撕扯……
噗!
護法尊王的身體就如同一塊破步,在阿修羅虛影無聲的嘶吼之下,直接被徒手撕成兩半。
天空中,因爲護法尊王身體碎裂的緣故,無數的光暈紛舞而落,彷彿飄起一層光雨,渲染着漆黑色的地面,透着無限落寞。
賀孤雲眼神呆滯,實在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實的,伸手托住那光暈,卻在指尖一觸的剎那,那光暈便消散無蹤,擡起頭,賀孤雲便看到了阿修羅虛影那猙獰的面龐。
“不……”
賀孤雲歇斯底里的大吼,卻也在這剎那,阿修羅虛影的拳頭已然砸落,轟隆的一聲,賀孤雲站立的地方便發出巨響,那地面先是寸寸龜裂,隨即,第二聲巨響乍起,那地面如同泥澤般向下深深塌陷。
阿修羅虛影挪開拳頭,已經瞧不見賀孤雲的身影,塵歸塵,土歸土,那賀孤雲竟是被阿修羅虛影一拳給砸的靈體化成稀碎的靈念晶塵,星星點點的消散在空中。
寂靜無聲!
剎那間,世界彷彿沉入無言之境,一切的聲音在此消散,卻也只維持了短短一瞬,四周的流寇頓時喧鬧起來,有人驚懼,有人呼喊,有人逃跑。
葉屠蘇冷漠的看着一切。
然後……
高舉右手!
阿修羅虛影六臂高舉,手中託着的黑日飛上空中,肆無忌憚的揮灑光芒,讓本就漆黑的夜色更爲昏暗。
無數黑色的火焰至空中而落,化成流星火雨,朝着地面轟擊落下。
轟隆,轟隆……
沉悶的轟擊聲不斷落下,那巨大的黑色火球砸中營帳,將那營帳給一擊轟碎,那黑色的火焰砸下地面,乾枯的地面燃起熊熊烈火,剎那間,流寇的臨時營地中便化成一片黑色火海,奔騰潮涌。
那些流寇哭喊着,絲毫提不起反擊的士氣,他們開始奔逃,甚至推開昔日的同伴,從他們的身上踐踏而過,只爲了能夠讓自己跑的快一些,再快一些,一時間,那營地中遍地皆是哀嚎。
恐懼的情緒不斷蔓延!
葉屠蘇將右手也高高舉起。
緊接着……
銀月升空!
日月高懸於空,交輝着,而當那銀月將自己蒙朧的色澤散落大地時,那營地的外圈突然的涌起寒氣,隨即白色的冰霜瞬間覆蓋大地,一圈冰牆就那般從地上拔地而起。
那些流寇呆滯的看着冰牆,哭喊着用拳頭用力捶打,只不過,任憑他們如何的掙扎,那冰牆卻是紋絲不動,與此同時,那黑色的火焰奔騰着,已經涌到了他們的身後,像是一頭猙獰的巨獸,露出自己的獠牙,毫不留情的將那些流寇給吞沒。
有一種情緒叫做絕望。
如若墜下深淵,四周漆黑的一片,高舉着雙手,卻始終無法抓住那僅存的一絲光明,然後,一點一點的沉淪,一點一點的消亡。
有流寇跪伏於地,有流寇苦苦掙扎,有流寇懺悔祈禱。
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在這瞬間感受到了絕望。
葉屠蘇踏步而前,走過那些流寇的身邊,跨過那奔騰的火海,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
因爲,這不是一場戰鬥。
戰鬥從來不是一個人就能進行的。
所以,這是一場屠戮。
葉屠蘇突然的感覺有些孤寂,他突然的想到了錦羅衣,想到了那個絕美的女人,想到了纏綿的剎那。
漸漸的,火勢稍減。
那奔騰的黑焰終於止住了勢頭,四周的呼喊之聲也小了下去,沒有哀嚎,沒有悽鳴,沒有求饒。
因爲,那些流寇全都死了。
葬身於黑色的火海之中,連屍體都未留下,而那營帳也被悉數稍毀,只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的,那處營帳的周圍覆蓋着一層冰霜,將四周奔騰的火焰給阻隔在外。
撩開營賬的布簾,葉知雨跪坐在地上,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纔哭過。
兩人相視半秒,葉知雨突然的從地上起身,飛撲進葉屠蘇的懷裡,雙手緊緊的抓住葉屠蘇胸前的衣襟,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是不可抑制的落了下來,剎那間便是哭的梨花帶雨。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那隻剩下黑色的靈念讓葉屠蘇變的陰沉而狠辣,卻也在這時候,看着葉知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讓葉屠蘇心中一陣悸動,那黑色的靈念漸漸消退下去,眼前的一抹血色慢慢趨於正常。
“放心,一切有我。”葉屠蘇輕撫着葉知雨的背脊,柔聲道:“我會帶你回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