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秀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輕聲道:“被人活活掏出心臟,我回來的時候他的身體還在動。”獨孤秀以兇殘聞名於江湖,可是看見那樣的手法,依然心有餘悸。
夜水雲擡起右手,驚恐地看着手上的血跡,顫聲道:“難道,難道是我殺了他麼?”
獨孤秀輕聲道:“姐姐,你好好想想,發生了事情。是不是那兩個人給你下搖了?”
清光開始朦朧,谷頂上照下一抹白光。
夜水雲的眼光,落到獨孤秀腰上,整個身子發出猛烈的顫抖。
獨孤秀臉色一變化,身子突然從地上竄起來,朝着後面逃去。
她看到了夜水雲的眼睛,那雙眼睛突然就變得恐怖萬分。就在那一瞬間,兩個眼球慢慢地瀰漫着怕人的血紅。就像是一個殺人殺紅了眼的惡魔,充滿着陰毒的殺氣。
夜水雲慢慢地站起來身子,只感覺到大腦中一片空白,胸中似乎有一股強大得幾乎無法控制的力量,情不自禁地要爆發出來。
獨孤秀遠遠地看着夜水雲,顫聲道:“姐姐,你是不是有開始發瘋了。”
夜水雲閉上眼睛,運動真氣將那一股莫名的躁動慢慢壓下。只等那一陣煩躁消失,整個身體瞬間變得酥軟無力。
她擡頭看着獨孤秀,道:“秀兒,姐姐剛纔真的變得很可怕麼?”
獨孤秀緊張地看着夜水雲,只見她雙眼中的殺氣散去,人也變得無比的溫柔。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姐姐,你嚇死我了。你這病發起來,連自己做什麼都不知道。這,這如何是好?”
夜水雲無奈地長嘆一聲,道:“想來,定是那丁殘雪給我服用的毒太多,藥性還存留在我的身體中才會這樣吧。希望等時間長了,藥性退去,便不會發作。”
獨孤秀鬆了一口氣,翹起小嘴,委屈地道:“姐姐,你一發病就不認得我了。秀兒真的擔心姐姐在我睡着的時候一掌拍死我。”
夜水雲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日後若是姐姐在發病,你便離我遠遠的。”
獨孤秀眉頭一皺,道:“我有一個辦法讓你恢復理智,可是,我若說了,姐姐會生氣的。”
夜水雲吃驚地看着獨孤秀,道:“什麼辦法,你說吧,姐姐不生氣便是了。”
獨孤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就在我們從懸崖上墜下的時候,我喊了楊錚的名字,姐姐的魔鬼性就突然消失了。”
夜水雲身子一抖,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道:“我說過了,不要在我身邊提他的名字。”
若是自己一生只能恨一個人,那個人就一定是他。
無情的人,自己恨不得殺他萬次。
可是,那臉總會像鬼魂一般的纏繞着自己。在孤單恐懼的時候,那張臉總會霸道地浮現在她的腦海。
也許,只有足夠的恨一個人,纔會記得如此的清晰真實。
獨孤秀無奈地點了點頭,道:“秀兒知錯了,下次秀兒就是死在姐姐的手上,也不會提那個畜生的名字了。”
夜水雲目光一暗,無奈地苦笑一聲,道:“也罷,若是說他的名字真的能讓我的魔性消失,在萬不得以
的時候,你喊也無妨的。”
獨孤秀沉重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夜水雲是在乎的楊錚的。
只有真正的在乎一個人,纔會在失去理智與本性的時候,依然能清楚地記得他的名字。
也許,愛和恨是一樣的。
只有到了絕頂,纔會讓人變得如此的無奈,卻又無法自拔。
夜水雲擡頭看了看天空,苦笑着搖了搖頭,道:“看來,我們上不去了。”
獨孤秀吃驚地看着周圍,只見峭壁之上光滑無比,根本就無法攀爬。
那萬仗多高的絕壁,恐怕連飛鳥也休想飛得出去。
寒風勁吹,可是花香其依舊。
這裡的花草,似乎根本就不畏寒冷。似乎,越冷,那花就開得越鮮豔。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和事是逆天的。
就像這花草,早該枯死的。可是,依然是那樣的蔥鬱茂盛,色澤鮮豔。
肅殺的寒風,扼殺不了那濃郁的花香。所以,這裡的花草,該枯的不枯,該死的不死。
可是,該醒來的人,其遲遲沒有醒來。
那窗下的酒,幾乎已被喝個精光。
九天,整整九天的時間,就像是過了九年。
也許,不止是九年。
老乞丐的的頭髮,已經變得雪白。那張蒼老的臉,就像是蒼老了十幾年。
很多人都說殺人的刀是無情的。
其實,真正無情的刀是歲月。
刀,還能看得見。殺人,也能看得見。
可是,歲月的無情是看不見的。歲月殺人,無情冷酷,悄無聲息。
看不見的東西,才顯得更加的可怕。
林一笑喝下杯中最後一口酒,蒼老的臉上帶着絕望的慘笑。
那牀上的孫小小,依然沒有醒來。
三天,他就該醒來的。可是,三個三天過去了,他依然沒有醒來。
林一笑擡手抹了一下嘴,朝着門外走去。
漫長的等待,是該結束了。
原本,三天前他就該埋了他的。可是他依然抱着希望,就是這樣的希望,幾乎把他的意志全部擊垮。若是再等上三天,恐怕,死的人除了孫小小,還有他。
早就不該等的,可是他還是多等了六天。
就像是那漫長的等待,他等了六十年,依然是毫無結果。
往往,總是那些不會有結果的等待,會讓人堅持着等下去。
人們放棄的,都是會有結果的等待。
人生本就是矛盾的。
所以,他開始刨坑。
依然是用雙手,依然是刨出一人多長的坑。
頹廢地坐在坑前,大口地喘氣。
冷風吹過那雪白的頭髮,他已經感覺不到雙手的疼痛。
心死了,身體自然會麻木。
突然,他憋住呼吸。
不可能的事情,往往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就發生了。
林一笑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心跳。
他能確定,那絕對不是自己的心跳。因爲,他的心跳,肯定比那要有力。
他慢慢地回過頭,就看到
了孫小小。
那絕對不是一個死人,死人是斷然不會有那樣的笑容。
孫小小帶着微笑,站在他的身後。就像是做了一個長久而甜美的夢,醒來了,卻依然在回味。
林一笑猛然地站起來,疑惑地看着孫小小,道:“你,你死了麼?”
孫小小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道:“很明顯,我沒有死。”
林一笑的雙眼中,突然流出了淚水,顫聲道:“爲什麼所有的等待,都是在絕望的時候,纔會有預想不到的結果出現?”若是那羅婆娑不死,也許他再多等一天,就能等到她的。
孫小小搖頭笑道:“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挖這個坑,是幹什麼用的?”
林一笑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本來是要埋你的,可是現在,只有埋我自己了。”
孫小小的臉上依然帶着微笑,可是他的雙眼中笑意全無,道:“你現在還不能死,至少在我不讓你死之前,你不能死。”那聲音,冰冷得就像迎面吹來的寒風。鋒利而無情。
林一笑指了指窗口前的一罈酒,道:“最後的一罈,若是你再不醒來,我打算埋了你之後,喝下這酒,再挖一個坑。”
孫小小吃吃一笑,道:“可是現在沒有必要了?”
林一笑點頭笑道:“很明顯是沒必要了。”
孫小小轉身朝着屋中走去,拎過酒罈,拍開泥封。
兩個石杯,兩杯酒。
孫小小仰頭喝下一杯酒,林一笑剛剛伸手去拿酒。孫小小伸手擋住他的手,笑道:“你若不告訴我兩件事情,這酒你喝不得。”
林一笑無奈地長嘆一聲,慘然一笑。他知道,他等待的,除了孫小小能站起來。還有現在的這個局面。
孫小小慢慢地倒了一杯酒,笑道:“我本不姓孫的,是麼?”
林一笑點了點頭,道:“你該叫令狐小小。”
孫小小臉色一變,嘴邊露出一絲冷笑,道:“很好,你可以喝半杯。”他的笑,比哭還難看。也許,不止是難看的人不想笑的時候笑得難看。就連生得好看的人,不想笑的時候笑得也難看。
林一笑順從地端起酒杯,喝下半杯,冷冷地看着孫小小。
孫小小又喝下一杯酒,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道:“從老酒鬼的傷口上來看,削下他人頭的是獨孤秀,是麼?”他依然在笑,可是雙眼中已裝滿了淚水。在這個時候,他很不想哭。因爲哭已經無法表達他的哀傷。可是那淚水,還是從雙眼中冒出,順着那光潔的臉,滴落到他的胸前。
林一笑茫然地搖了搖頭,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老酒鬼的人頭被削下之前,便已經精氣衰竭了。”
孫小小眉頭一皺,道:“那若是你猜錯了呢?”
林一笑吃驚地看了孫小小一眼,道:“你相信一枝獨秀會殺了老酒鬼麼?”
孫小小冷冷地搖了搖頭,道:“我不願意去相信,可是,能殺了老酒鬼的人,除了他放鬆警惕的熟人,估計對方也休想佔到便宜吧。”
林一笑無奈地苦笑一聲,道:“你是說,是獨孤秀用毒針插到老酒鬼的頭上,在他意識混亂的時候,削下他的人頭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