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過來恭敬地躬身道:“請石家宗主登高臺就座。”
一生中從大風大浪中走過來的石九重竟然略帶些驚慌,同樣恭敬道:“先生恐怕請錯了,我石家乃是小族,石九重怎麼有資格和鷹赤國的大人物們並列!?”
老人目光掃過石九重旁邊石家衆人,最高境界不過地元五重。眼前老人臉上“刺配罪囚”四個字更是如印戳一樣讓人觸目驚心,好像在訴說着什麼。心中也添了些淡淡疑惑,似乎有史記載甲子聖典歷史上沒有這樣的先例,他又重新回想一番事前上位者給他的資料。仍然保持恭敬問道:“敢問老先生是否來自天巫山脈?
“嗯!”
“是否姓石名九重?”
“嗯!”
“門中是否有一個名爲石曉懷的後輩?”
石九重微微愣了一瞬,如一道光芒唰地照亮了腦海。他有些明白地點點頭。
旁邊胖胖的石濤猛然大喝,“不會是石曉懷這小子吧?他做了什麼成就?給我們石家帶來這麼大的榮耀。”旁邊的石家諸人都互相對視,開始竊竊私語。石應城臉上也泛起淡淡激動的紅潤,稍頃便沉靜下去。沉聲道:“一切都是猜測,不要瞎說,惹人家笑話。”多年來杳無音信和許多不幸的消息早已讓他有些麻木了。最邊上一直閉眼運功不喜言談的素衣女子,微微睜開了眼眸,眼神中有微微的盪漾。她什麼都沒有說......
旁邊的石磊在石素耳畔輕輕道:“以訛傳訛,怎麼會是那個背叛聖武學院的傢伙?!我石家的未來在你身上。石素這個名字代表的是我石家宗族的榮耀。”面對着身旁這個越來越是出色的女子,他欲罷不能。可謂用盡手段和心機。無可救藥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難以彌合......
一抹冷光輕微地掃了石磊一眼,讓後者知趣地閉上了嘴。白衣霓裳的女子眼神遙望遠處灰色鱗片雲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臺上老人臉上盛開了一朵秋日的花兒,重重說道:“不會錯了,請老族長登臺!盛會馬上就要開始。不要誤了時辰。”
石九重沿着九百九十九級大理石的臺階向臺上行走。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樣。那一級級的臺階每上一步心中便一聲輕響。好似在攀登從地獄走向天堂的階梯。這九百九十九讓他走了六十年......
臺下議論聲如潮水洶涌而來,嘈嘈雜雜,讓人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他的面孔,以及面孔上用符文奧法刺上的“刺配罪囚”四個字似乎成了人們議論最多的話題。迎面走來的幾個大家族族長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長袖善舞的他們一張張面容春風滿面,好似認識多年的老友。其實石九重只是聽過對方如雷貫耳的大名,卻一個都不認識。他機械地應酬着,嘴中說着同樣沒有養料的話語。就這樣一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目光中近處都是黃袍紫帶,俯視遠處都是嘈雜的人羣,一瞬間感覺到人們好渺小,一張張面孔竟然看不清楚......
主持人講的話,似乎都聽不清了。卯時開始比試,比試的規則非常簡單。自由挑戰,應戰者最多不超過兩輪。休息後,可以重新上場。
這是許多小宗族改變自己命運的最佳時刻。當然你要有足夠的實力。
高臺正中被人用粗大的鐵索圈起來,約有數百丈方圓。上空也有幾十個符道大師用符文鎮壓,放置雙方比試的氣場過大,誤傷其他人。不到陰陽境界的高手是很難突破其中範圍的。
戰鬥不斷繼續,人們的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許多人成了高臺上的強者。就此奠定本族六十年後的地位。有勝利者便有失敗者。有的人也血灑高臺,黯然而去。其代表的家族便宣告沉默......
高臺北側,是聖武學院的大本營。白虹、黑帝、紫蠍甚至學院教師閭丘露薇、孔雨痕等已經悉數到場。他們決心在本次盛典中把聖武學院的名頭要好好向上擡一擡。
綠色衣裙緊繃,讓酥胸更是波濤洶涌的孔雨痕悄悄向身旁領隊,也是聖武學院大長老的武丁說道:“老頭兒,你說那個傢伙真的會來嗎?”
老武丁眼角瞥了一眼對方胸口白皙的一抹,老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會來。”
孔雨痕對老武丁的爲老不尊絲毫不以爲意,嘆道:“莫非傳言是真的?真是不敢相信呀。我們丟掉了一個寶貝。”
眼中少有地浮現微微的怒意,“那可是老夫的兄弟,氣得我三年沒有見鐵心那個傢伙!”他的目光轉向高臺貴賓席上端坐着的三綹黑鬚,面如紫玉的聖武學院院長鐵心,撇了撇嘴。鼻子中冷哼了一聲。閉關三年,讓老武丁成功地突破了金丹境巔峰境界,已經成爲陰陽境界的高手......
孔雨痕想要說些什麼,這時候,她一直注視着高臺比武的目光輕輕“咦”了一聲,道:“這次比武涌現出來強者似乎不少!那個少女似乎不錯,已經突破了造化六重血脈。元力六重相加的確不錯。已經勝了兩場,修爲應該屬於華陽宗一路......"
孔雨痕查閱了一下背景,輕聲道:“姓石爲素,莫非和那個傢伙有關係?”
石素再接再厲兩場接連勝利,引起石家宗族等人的連場歡呼。她踩着衆人羨慕的目光回到石家宗族陣營。臉上的喜悅似乎並不強烈,因爲前面只是一個過門兒。比試的真正壓場軸是四大學院的比試。
經過短暫的休息,比試再次開始。
高臺貴賓席最中間高臺中,面帶威嚴方面海口的鷹赤國聖皇身旁多出一個嬌俏秀麗的絕色少女。正是聖皇最疼愛的小公主梅影。兩人不時悄悄說上幾句。小公主梅影少有的嬌憨儀態不時逗得聖皇大人哈哈大笑。
“你一個天潢貴胄竟然跑到人家門前去認親。自己給自己找婆家。恐怕鷹赤國幾百年來也沒有的事情。如果人家不要你,千萬不要回來哭鼻子喲!”話中帶着指責,可是聖皇的眼中卻滿是慈愛,“真不知道那個小子幾世修來的福分......娶到我最有天分的小女兒......" 從來都是金口玉言,平日裡沉默寡言的聖皇今天竟然少有的碎碎念起來......
梅影嬌嗔道:“父皇!”
“好,好,不說......嗯......"
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向高臺中心走去。先前鐵索中間鬥場裡決鬥者留下的血污已經被清洗乾淨。唯有血腥氣在空中瀰漫,讓修爲低下者有嘔吐的感覺。讓強者更有暴動的鬥志。
“冷如霜!”
華宗學院中響起了空前的吼聲。許多少女的眼神變得火熱。
老武丁眯着眼睛,喃喃自語:“華宗學院的排兵佈陣似乎有些異常,他們一上來便派出了最強大的高手。這樣便提前把戰鬥帶入了白熱化......唔,他們好像在躲避什麼......"
他的目光掃向高臺上正中的金色面孔的青衣人,後者眼神深邃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呼一吸間彷彿都合乎天道。此人正是華宗學院當代院長冷雲。不過誰都不知道他是冷傲天的弟弟。他所有的決定都要經過遠處不遠的那個沉默就如一塊隕石的男人。一雙平靜的目光射過來,卻讓老武丁的眼神變成了針尖。那是隕石男冷傲天的目光。六十年前甲子聖典上最強大的勝者。鷹赤國最強大的家族,冷家當代家主。今天卻沉默如斯,以至於好像被人們遺忘。
冷傲天和老武丁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眼神既不淡也不濃,老武丁的臉上慢慢舒展,針尖樣的眼神也只是一瞬,然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前者卻沒有笑,只是不露痕跡地點點頭,然後轉首他望。
老武丁咂巴咂巴嘴脣,好像有說些什麼,不過含糊地誰也聽不清楚。他的目光又轉向不遠處,公孫淼的目光望了來。兩個老頭同時露出笑意。公孫淼用嘴型拼出一個“好酒”的涵義。前者則表示一個明白的笑容......
公孫淼不用作勢,話音呈一條線傳入老武丁一個人的耳朵:“不見不散。”
老武丁則回了一句:“誰先走誰是王八蛋。”臨了,他又捎帶一句:“老東西今天穿的不錯,多少年沒見你這樣乾淨了。帥氣不少......”
公孫淼今天穿着錦繡黑衣,上面有山川地理的金色紋絡,讓整個人有一種仙風道骨的出塵風貌。這是爲了今天的甲子聖典,族中孫輩們一致要求穿的,說是爲了公孫世家的門面......
公孫淼笑罵:“老南北倒是老的都摸到腳面了。”
雙方你一句,我一言,神仙老虎狗,說的不亦樂乎。幸虧別人都聽不清楚。他們不知道這兩個青梅竹馬的傢伙從小就是這番德行。
冷如霜站在臺上,目光轉過人羣,數十萬人的人羣竟然鴉雀無聲。冷家嫡系公子,華宗學院下一代內定的院長,果然有人所不及的風範。
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貴公子不經意間掃過貴賓席上一直靜默隕石男。腰背果然挺得更直。他一直叫對方伯父。其實他早就知道,冷傲天才是他的生身父。這件事在冷家內部是公開的秘密。卻沒有人敢說,因爲說的人早就死了......
“冷家,冷如霜!”
貴公子惜字如金,只是說了五個字便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着。他不需要着急,如果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沒有人敢於挑戰。今天的勝利者便是冷如霜。而且有規定,挑戰者必定是同一輩分。否則,前者有權拒絕。況且舔着臉挑戰後輩的人畢竟是少數。輸了的話,便會成爲天下人的笑柄。
勝利者會成爲六十年輪迴的最終強者。他有權向在座的巨擘挑戰,那將是爲他錦上添花的加冕禮。
石素徐徐站起,想要向前走去。身後一隻手忽然拉住了她。轉頭看時,石應城凝視着眼前這個心高氣傲的女子,輕聲道:“再等等。”冷如霜的修爲至少已經是金丹境巔峰境界,即使對方有意隱蔽,但是氣定神閒的氣度仍然讓人心悸。
碧水學院中走上去一個人,乃是白溪瑤。她仗劍而往,雙方激戰百餘回合。終於,劍花飛濺,白溪瑤在第一千五百招上落敗。唯有湖綠色綢衣上有兩道細微劍痕。她敗得並不難看。經此一戰,碧水學院至少在四大學院內保留一個名位。
白虹眼神眨動,向老武丁要求出戰。後者思忖一下 ,微笑道:“玩玩就算了,不要太認真。”白虹輕輕點頭,手中現出一把黑色彎刀。她身形本就高大,這時候,手中彎刀更顯霸氣。人羣響起淡淡驚呼聲。在武道修爲上,女子用刀的本就不多。更不要說用的是一把黑色彎刀。
雙方的戰鬥極爲火爆。白虹的武技偏重於力量。雙方一直戰鬥了兩千回合。她終於被對方用元力控制的獨孤九龍傷了手臂,不過臨了時,白虹手中的黑色彎刀出手,也砍飛了對方的丫髻。然後,雄赳赳地從場地中走了出來。以她遇敵必火拼的脾氣。雙方鹿死誰手本來也是未定之天,但是老武丁有言在先。白虹便退了下來。雖敗猶榮,聖武學院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經又上了一個臺階......
這時候,時辰已經到了午後。所以開始了休息時間。趁着這個時間,人們賭牌下注,各大學院成了人們的賭勝負的目標。當然,冷如霜成了人們最看好的勝者......
中間休息兩個時辰,下半場的時間已經到了。
帶着連勝兩場的銳氣,冷如霜重新出場。黑龍學院派出了黑龍出戰。對方極爲擅長黑龍印,但是被冷如霜用破龍之法,連破九印,最終帶着狼狽退走。
四大學院在人們心目中基本上分出了勝負。就在人們以爲就此劃出句號的時候。一個如白蓮般的女子忽然舉步向場中走去。她牽動了所有人的目光。
“石素!”
石應城的低聲的話語在女子耳畔迴響,“不要力敵,對方心狠手辣......"
石素慢慢走近天之驕子一樣的年輕人,持劍施了一禮。冷如霜面色一冷:“師妹,你也要向我挑戰嗎?!”眼前這個小師妹和他同時進入華宗學院,沒想到竟然來拆他的臺。讓其心中火起。
石素低眉垂目,淡淡道:“石素請師兄賜教。”
“好!”
面前女子雖然不凡,但是在他眼中卻仍然不值一提。爲了阻擋後來者想要用他做臺階的目的。冷如霜已經存下立威的心機。
冷如霜手中長劍劇烈的顫抖宛如凌空而去的飛龍。人們驚呼道:“他一出手竟然用上了獨孤九龍的滅絕術!”老武丁眼神眯起,“小女娃恐怕有些危險了。”
石素手中長劍如秋水,身體幻化,已經達到五重造化血脈的元力在體內循環,一浪更比一浪強。身形若洛水之神,迴風輕舞如飄雪,轉眼已經欺近冷如霜身前三尺。後者有如未見,強勢的一劍擋開了刺向眉心的秋水劍。然後,重劍狠辣地做橫掃之勢,潑灑而至。劍法抖顫間快如閃電。石素疾速後退。冷如霜卻不打算放過對方。腳下輕點,劍尖仍然指着石素的喉嚨。轉眼已經到了橫欄的鐵索之處,冷如霜眼神冷笑,驟然加速。劍罡已經瀰漫了整個高臺。一切似乎已經無可避免。石素齊腰的烏絲向着身後飛舞,瞳孔中已經看到了臨體的劍尖。她彷彿看到了死神的微笑......
不知道從哪裡吹來一陣清風,石素的身前出現一個身影。冷如霜手中的長劍忽然凝固在了空中。他仍然保留着身體前傾的姿勢。一個人看上去有些可笑。
在人們震驚的目光中,一個散漫從容的男人正站在石素的身前。眼神中似乎有淡淡玩味的神情。不過卻如一座山,讓冷如霜變成了螻蟻。後者的臉色一瞬間慘白難看。
石曉懷輕輕道:“去吧。”他隨手揮出,就像是轟一隻野雞。冷如霜的身形忽然如一片落葉向遠處而去。落地時,手中長劍已經斷爲無數。他嘴角正涔涔的流出鮮血來......
石曉懷放開手中攬着的女子,輕笑道:“石頭姐姐!”
“你!”石素看着眼前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男人,忽然眼圈一紅,低頭向高臺下衝去。轉眼回到了正激動異常的石家陣營。
遠處,高臺邊緣一個絕色清幽的女子淡淡笑道:“活該!”她正是和石曉懷一起來此的公孫玉娘。
石曉懷向着四下裡微笑道:“有些事情耽擱了,來晚了些,呵呵!”
無數人看到眼前略帶瘦削的男子眼睛變得火熱起來......
他接着微微一笑道:“不過也不算遲,趕上了。”然後,報名道:“天巫山脈,石家宗族,石曉懷向甲子聖典報名比試。”他還笑着向石家諸人揮揮手。石應城整個人都在發光。他能夠感受到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除了尊敬羨慕甚至還有淡淡的敬畏。身邊石應海的大手拍在石應城的肩頭,聲音顫抖:“大哥,你所有的苦是值得的!今天的榮耀必將載入史冊。”只有他清楚身旁的男人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旁邊男子的身體在顫抖,他帶着濃重鼻音的“嗯”了一聲。渾濁的淚珠終於滾落腮邊......
高臺上的石九重身體挺得更爲筆挺。彷彿又回到了年輕時代。旁邊的強者已經在向他打招呼......
“嗯,對了!”石曉懷隨手揮出,一顆碩大的人頭扔到了臺上。人頭上還有淋漓的鮮血。
“血妖王!”
有人驚呼出聲,然後聲音由輕變重,變成了席捲全場的巨浪。高臺上國師公孫淼眯眼笑道:“好小子!”已經走到身邊的公孫玉娘笑道:“爲了這個血妖王,他整整追了十萬里路。”
聲浪整整維持了半柱香的時間,一直到了沙啞方纔漸漸停止。
石曉懷向四方做了一個羅圈揖,清淡道:“石曉懷向天下英雄挑戰。”
時間在悄悄過去。竟然沒有一個人敢於登臺。冷如霜的重傷,還有眼前血妖王造成的震撼實在過於強烈......
當主持人宣告石曉懷獲得了六十年甲子聖典的勝利時,他還有些不願意相信,“這......實在太輕鬆了吧!?”
接下來石曉懷做出的事情卻更是有些瘋狂。他竟然要向冷家當代家主挑戰。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只用了一劍便戰勝了上屆甲子聖典獲勝者冷傲天。
......
高臺的頂端,巨鼎發出嫋嫋的青煙,在聖皇主持下, 鷹赤國國師公孫淼經過隆重的典禮之後,在天下人的矚目下用手拂過一個老人的臉部。駝背老人臉上的四個字:刺配罪囚,徐徐消失不見......
人們相信:一個新時代開始了。這個時代有一個新的王者——石曉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