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笑看着國公夫人說道:“勞外婆您爲華兒操心了,華兒已經有了中意的人。”
話一出口,國公和國公夫人都盯着他,只是國公一臉的嚴肅,而國公夫人則彷彿聽到了什麼好消息似的喜笑顏開說道:“什麼時候的事?華兒怎麼還瞞着我麼?快說說是哪家的女兒?”
三皇子依舊笑着說道:“這姑娘還不知情,只是華兒一人起意,所以也不便於開口告訴外婆。”
國公夫人一撇臉,有些嗔怪似的說:“華兒怎的這麼忸怩了,倘若相中了哪個,即便你自己礙於情面不敢開口,也可以找外婆來幫你,再說了,我華兒乃是高陽三皇子,護國公嫡親的外孫,難不成還怕人瞧不上麼?”
三皇子拉起國公夫人的手,謙恭的湊上去說道:“華兒心中有數,外婆只管放心就好。這事可是急不得的。”
國公夫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語重心長的囑咐道:“我相信華兒,只是日後若有什麼難處,可一定要說與外婆,我也好給你參詳參詳。你可懂麼。”
三皇子拍了拍國公夫人的手,懇切的回道:“華兒明白,外婆您不要爲此憂心了。”
護國公方纔一直站在兩人身邊不言不語,聽到這裡,便深沉的盯着三皇子,聲音凝重的交待道:“華兒聰慧,要切忌外公外婆交代你的話。”國公夫人慈愛的看着三皇子連聲附和道:“是啊,我的華兒最懂事了。”
三皇子點頭微笑,三個人便又坐下話了幾句家常,婢女剛上了茶,三皇子眼角的餘光便瞥見了在門外遠遠徘徊的一個身影,華宇認出來她正是在東廂看顧謝思瑤的一個小婢女,便知道小婢女是着急來找自己,但是又不敢明目張膽的稟報,想到這裡,三皇子雖然心裡已經迫不及待要離開,面上卻仍是一派平和,他緩緩站起身來,對着國公夫人道:“外婆,華兒今日約了凌先生相商要事,所以不便久留,在此懇請外婆莫要生氣。”
國公夫人趕忙道:“傻孩子,你有事情就先去吧,外婆怎麼會因這種事情生你的氣?”說完便看向護國公道:“這孩子真是越發的知禮了。倒叫我瞧着不習慣了。”
三皇子探尋的看向護國公,只等着他的答覆,護國公自然心知肚明,卻也不挑破,只是緩緩的擡起手對着三皇子說道:“你先去吧。”
三皇子施了一禮道:“孫兒告退了,日後再來看您。”
說完大步走出了客廳,急急候在門外的婢女見到三皇子遠遠的疾步走來,連忙施了一禮說道:“三皇子,那位姑娘已經醒了。奴婢着急找您,但是看您在和國公說話,便不敢上前了。”
“我都明白了。”三皇子一邊說一邊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謝思瑤昏沉了許久,只覺得墮入了黑不見底的深淵,身子也全然麻木了,不知過了有多久,才漸漸覷見如豆的光亮,她循着那光亮輕飄飄的往前走,只覺得身子越來越重,那光也越來越強,最後她彷彿從水中一躍而出似的,胸腔劇烈的顫動了一下,意識便迴轉過來,她強撐着睜開眼睛,只看見淡粉色的牀幔層層疊疊的垂在上頭,她又強撐着動了動胳膊,覺得自己好似剛剛還了魂似的,全身一陣痠痛,突然她驚訝的用手摸身上的衣裳,只驚得駭然睜大了眼睛,混沌的大腦也被劈開了一道靈光,她的心劇烈的撲騰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思瑤驚奇的打量着四周,只見自己正身處於一處富麗堂皇的暖閣之中,看着一應裝飾擺設,也是極盡繁複,想來一定是大富大貴之家。她努力回憶之前的場景,菜終於理清了頭緒來,這一想倒不打緊,她突然心中大驚:難不成這是在華宇的家裡?
她雖然渾身有氣無力,還是掙扎着翻身下了牀,只是一下不支便突然身子往前傾去,一個剛從外頭進來的婢女驚呼一聲連忙扶住她,一邊扭頭對着門外喊道:“快把人喊來!”
門外便一陣噠噠的腳步聲遠去了。
婢女把謝思瑤扶到牀上,憂心忡忡的說道:“姑娘你現在不能下地,你病的正緊,可不要誤了身子!”
謝思瑤臉色煞白的看着婢女,有些緊張的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爲什麼會在這?還有我身上的這身衣服……是怎麼一回事?”
婢女見她許是病的頭腦糊塗了,連忙回答道:“姑娘,這裡是護國公府,你得了急病,我家……公子便把你帶到府上來診治,你原先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溼了,是奴婢幫你換的新衣,不然姑娘穿着溼衣服對身子可不好。”
謝思瑤聽完長舒了一口氣,又突然大驚道:“這裡是護國公府!?那你們公子豈不是護國公府的少爺?”
婢女猶豫不覺的看了一眼謝思瑤,本來她故意隱去了三皇子的身份,只說他是護國公府的公子,這下卻又沒了主張,開始後悔剛纔告訴謝思瑤這裡是護國公府了,但是既然話都說出口了,也只得找個圓謊的理由纔是,正在兩難的時候,突然門外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你醒了!”說話間三皇子便踏進門來,他挺拔的身姿映入謝思瑤眼前,她有些遲疑的動了動嘴角,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三皇子見她神色虛弱,便走上前來關切的道:“你醒了就好,我方纔一直擔心的不得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謝思瑤這才覺察到方纔的婢女已經悉數無聲無息的退到了門外,暖閣裡只剩下她和華宇兩人。
她突然有些緊張又有些侷促,捏緊了衣角扭頭不去看三皇子,聲音極弱的回道:“我沒事了,我要回天香樓。”
三皇子聽她聲音有氣無力,便擔憂的說:“你知道你自己得了什麼病麼,倘若不多加將養,肯定要傷及本元,落下病根了。”
謝思瑤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又重複道:“謝謝你的好意了,我還是要回天香樓。”
三皇子眸間露出難色,這時門外一人小聲道:“藥好了。”三皇子聽完便驀地轉身去取了藥,然後在牀邊坐下,吹了吹藥汁,有些討好似的說道:“你把這藥喝了,我便送你回去。”
謝思瑤頓着看他,他端着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兩個人僵持了好一會,謝思瑤便嘆了一口氣妥協了似的說:“我喝便是了。”說完便伸手去取藥碗,三皇子卻把碗往懷裡一收,鄭重的說道:“你的胳膊沒力氣,恐怕端不住碗還要把藥弄灑了,我來餵你喝。”
謝思瑤一聽皺了眉頭把臉扭過去,掀了被褥就踉踉蹌蹌的要下牀,嘴裡斷斷續續的說道:“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這麼霸道麼?”
三皇子躊躇了一下,不忍的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權當是向你賠罪了,即便你想要對我發火,也該養好了病再發,不然你急火攻心又昏倒了怎麼辦?”
謝思瑤對自己現在的狀況心知肚明,自己這次病得厲害,她也不是不擔心,只是不想再搭理這個華宇,然而見他如此執拗,爲了儘早脫身,她也只好遲疑的頓住了身子,不情願的說道:“算了,你記得信守諾言放我回去就好。”
三皇子舀了一勺藥湊到她嘴邊,懇切的說道:“一定。”
謝思瑤低眸看着那白瓷湯勺裡黑漆漆的藥汁,緊了緊心神,微閉着眼便張口喝了下去,三皇子便又接二連三的喂下去,直到一碗藥喝完,謝思瑤只覺得苦到了心裡,身上卻不似之前那樣難受了,力氣也恢復了不少,於是輕輕咳了兩聲說道:“既然藥喝完了,我便回去了。以後我們再無瓜葛,希望華公子不要再糾纏着我了。”
說完她便起身要下牀,三皇子立馬伸手去扶她,卻被謝思瑤掙開,他怏怏的收了手,看着謝思瑤穿了鞋要走,於是着急的道:“你自己走回去是不大可能的,我現在便送你回去。”說完便抱起牀上的錦被裹在了謝思瑤身上,補充道:“你這樣自己走出去難不成是想要加重病情麼?”謝思瑤剛要發話,三皇子竟突然抱起她,她掖在被子裡手腳使喚不開,只好氣惱的說道:“你快放我下來!”三皇子並不答話,只是緊緊抱着她,大步出了暖閣便對門口的兩個家僕吩咐道:“快去備了馬車,然後再照着藥方去抓五天的藥來。”兩個家僕應聲離去。
謝思瑤見反抗無用,紅了一張臉惱羞成怒的瞪着三皇子,心裡升騰起滔滔巨浪來,只覺得肺腑生疼,只好捂着胸口咳起來,直咳的眼淚要掉下來,三皇子慌了神,連忙騰出一隻手來拍她的後背,焦急的說道:“今日大夫診治的時候便說你是傷寒惹了舊疾復發,我倒把這麼重要的事情拋在腦後了,又害的你這麼難受!”
謝思瑤堪堪止住了咳,疲乏的闔上眼睛緩緩道:“我哪裡知道有什麼舊疾。”
許是實在累了,謝思瑤便妥協的安穩躺着,三皇子大步流星的往門外走,又結結實實把一衆僕人驚得目瞪口呆:這抱着來抱着走的事情在國公府裡可是頭一遭!即便府里人人知道這個冷麪小霸王是出了名的霸道,然而他雖然貴爲皇子,從小就養尊處優,錦衣玉食,性子也養的驕縱了些,可是品性卻不差,可還從沒有哪一回如今日這般冒失的。
三皇子不理會衆人的反應,大踏步走出了府門,門口早有一輛高大的馬車在等候,他三步並作兩步抱着謝思瑤上了馬車,然後穩妥的把她放下。
探身對着車外一人交代了一番便闔上了車門,回頭便看見謝思瑤裹着被子像個糉子一般的端坐在一角,低頭不語。
三皇子看着謝思瑤既嬌弱又可笑的的模樣,心裡莫名的泛起陣陣憐惜來,湊近了去看她,只見她一張小臉面無血色,眼底也沉了些顏色,於是歉疚的說道:“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謝思瑤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坐在一邊,三皇子有些躁了,又說道:“你別總是生氣,御醫說你一定不能動氣,情緒要平和,否則不利於病情。”
謝思瑤淡淡回了一句:“我不生氣,我累了,不想說話。”
三皇子立刻緘了口,靜默的看着謝思瑤。
馬車一路平穩的駛到了天香樓,此時的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一輪彎月從西邊露了影,灑下清淡的光輝來。謝思瑤緩緩下了馬車,徑自往前走去,三皇子便追了上去,跟着她一直往裡走,快步穿過走廊,便進了院子,謝思瑤覺得身子爽利了許多,見三皇子還是不依不饒的跟在身後,便說道:“你怎麼還跟着我?我不是說了要你不要再糾纏我了麼?”
“我不放心,我要看着你回了住處才行。”三皇子不假思索的回道。
謝思瑤便不理會他,腳上的步伐又加快了,三皇子也隨着加快,周遭的人只看見影影綽綽的兩個人影並排着急的往前走,只覺得納悶。不多時謝思瑤便到了錦繡樓,她回頭瞥一眼還跟在後頭的三皇子道:“我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三皇子有些遲疑的看了看她,見她面上堅定,只好應了一聲,有些不甘的說道:“那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我改日再來看你。”
謝思瑤剛要拒絕,三皇子卻已經轉身走遠了。
她嘆了一氣便上了樓,剛進了藏珍閣,小九就滿臉淚痕的衝了上來,一抹眼淚嚎啕道:“思瑤姐,你可回來了,我都擔心死了!”
謝思瑤立馬安撫道:“沒事了,別哭了,我不是好好的麼。”
“思瑤姐,大家都說你被一個登徒子擄走了,我不信,可是我又害怕,趙大哥去找你也沒找到,一個人淋了雨回來了。”小九抽抽噎噎的說着。
謝思瑤心中驚詫,怎的所有人都傳開了!還有那趙子鑫,又是如何去找自己了!
於是她趕忙說道:“我只是在廟會上遇見一個朋友,正好順路同他一起回了一趟家,現在才又趕回來了。由於走的倉促,便來不及知會你們了。”她想了想又問道:“你趙大哥他現在在哪?”
小九惶惶的擦乾了眼淚,長長的嘆了一聲說道:“趙大哥他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