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香樓裡的準備愈發的緊鑼密鼓起來, 謝思瑤、趙子鑫和江泰清已經被召集起來在一處集訓,眼看着莫掌櫃對這次的比賽極爲上心,可是這第四位廚師卻遲遲沒有選出來, 也不知是和緣故, 謝思瑤不是個愛打聽事的人, 所以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倒是樊惜兒常提起此事來, 謝思瑤也多少從她哪裡聽到些消息,聽說這第四人也是錦繡樓的廚師,但是具體哪一位還不確定, 謝思瑤驀地就想起了那日在廚房觀看南傲和宇文楚鬥菜的事情來,這兩個人不是等閒之輩, 說不定兩人之中的其中一人就是這第四個被選上的廚師呢。
果不其然, 集訓的第三日, 謝思瑤剛進了陶然居,就看見南傲正在和江泰清講話, 而趙子鑫則氣定神閒的坐在一旁喝茶。
“趙大哥,南廚司也要和我們一起參賽的對吧?”謝思瑤輕輕湊到趙子鑫跟前小聲問道。
趙子鑫點點頭道:“不錯,他這樣的廚藝,能參賽車也很正常的。對了,你很關心這個人麼?”
趙子鑫有點納悶的看着謝思瑤, 她連忙搖頭擺手道:“不不不, 我以前見過南廚司做菜, 感覺他好厲害的。所以我才覺得他是來參賽的, 不過據我看來宇文楚也很厲害, 他怎麼沒來。”
趙子鑫啜了一口茶小聲道:“總共參賽的只有四個人,宇文楚當然沒法參加了, 他和南傲是好哥們,反正他也不喜歡這些東西,所以才讓南傲參加的。”
謝思瑤這才恍然大悟,“宇文楚看起來就是那種超然物外的人呢,也怪不得他會把機會讓給南傲。”
趙子鑫搖搖手指不以爲然道:“非也,什麼叫讓給南傲,他本來就不如南傲,他甘拜下風。”
謝思瑤有點好奇的瞥了一眼南傲,有點不依不饒的問道:“你怎麼知道宇文楚不如南傲了,我以前看他們鬥菜,宇文楚挺厲害的呀。”
趙子鑫正要給她解釋,突然一聲乾咳傳來,謝思瑤連忙擡頭望去,莫掌櫃、陸陵和歐陽正德已經走到了門口,看着莫掌櫃淡漠的神色,謝思瑤的好奇心也沒了大半,衝着三人各自見了禮這才跑到自己的案臺前站定,趙子鑫也放了茶盞站到了案臺前。
莫掌櫃掃視一眼大廳裡的四人,清了清嗓子說道:“酒樓大會還有半月就開始了,你們的練習也要抓緊,我已經讓歐陽掌司和陸掌司過來監督你們,也好指導你們做菜,到時候你們有什麼疑問,都可以請教兩位掌司。”
四個人點頭稱是,莫掌櫃這纔給歐陽正德和陸陵看了座說道:“如此,便有勞二位掌司了。”說完他便離開了陶然居。
謝思瑤正好和趙子鑫挨着,看到莫掌櫃走了,小聲嘀咕道:“說來也奇怪,莫掌櫃怎麼不讓玲瓏參賽呢?她還是掌司呢。”
趙子鑫聽到了她的嘀咕,心中暗暗一沉,卻沒說什麼,只是拿起菜刀切起菜來。
謝思瑤見其餘三人都已經開動了,便也抄起案上的菜刀,選了一塊五花肉細心的切起來,今天她要做的是一道紅燒肉,這道菜算不上新奇,幾乎每個酒樓都有,不過做的手法不一樣,口味有好有差罷了。
謝思瑤要做的和別處不同,她並不把五花肉切成小方塊,而是切成了巴掌大小的四方,這肉的挑選也有講究,皮不能太厚,脂肪和精肉要各半,她手裡的這塊五花肉是精選出來的,所以她輕車熟路的切好了肉塊,然後點上了竈上的火,趁着燒熱水的間隙,她偷偷看了看其餘三人,趙子鑫熟悉的是宮廷菜餚,今天他做的是一道佛跳牆,這道菜用的食材都是極其名貴的,像鮑魚、魚翅之類,江泰清最善做魚,今天他要做的就是一道松鼠鱖魚,松鼠魚考驗刀工,江泰清的卻做的遊刃有餘,再去看南傲,南傲最善雕刻,此刻他正聚精會神的捧着一塊冬瓜,看起來今天他要做的是冬瓜雕了。
研究了一圈,竈上的水也熱了,謝思瑤把大塊的五花肉浸入了水裡,焯熱了一刻的功夫,便又把肉撈出來,放在一口燒着滾水的大鍋裡,等到肉被被煮熟了,再撈出來放到滿是醬湯的鍋裡,醬湯乃是用各種大料熬成的濃湯,等到把肉下了鍋,還要再撒上一層大料,等到蓋嚴實了鍋蓋,就開始煮肉,這肉要煮一兩個時辰。謝思瑤便在這個間隙開始抄蝦皮,魚子,炒好的蝦皮魚子醬是用來淋在出鍋的肉上的,忙完了這一切,肉還在鍋裡煮着,她便淨了手,在椅子上一坐就開始忙着倒茶喝,歐陽正德和陸陵原本在一旁默然坐着,百無聊賴之際看到謝思瑤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在喝茶,兩個人好像找到了共同點似的不約而同的叫到:“謝廚司你怎麼偷懶?”
謝思瑤剛嚥下一口水,被他們兩個多一聲大喊嚇得差點摔了杯子,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茶水,忙不迭的看過去,只見歐陽正德和陸陵皆是一副不悅的神色。
“兩位掌司,我沒偷懶,我那邊正做着菜呢,我就到這邊來找口水喝。”謝思瑤解釋道。
“別人都不喝水,偏偏就你最渴了,可知道做菜講究的是一心一意,你把竈上的鍋落在一邊不管了,不怕把菜做砸了麼。你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可是一個合格的廚師應該有的?”歐陽正德因着上次謝思瑤和江泰清打賭鬥菜的事情便開始對謝思瑤有點成見了,要不是這個小丫頭片子,他哪能被陸陵那麼瞧不起呢,所以一張嘴便像是吃了火藥,非要好好教訓一下謝思瑤。
謝思瑤捧着茶杯有點哭笑不得的答道:“歐陽掌司,不是我漫不經心,而是我心裡有數呀,那鍋要燒多久,什麼時候熄火起鍋我可都是心裡有數的,做了好多次啦,不會有錯的。”
陸陵本來也想插話,但是看着歐陽正德一副被氣慘了的樣子,他倒閉了嘴,饒有興致的看着兩人,反正只要讓歐陽正德不爽就行了。
謝思瑤沒注意到陸陵的神色,單看着歐陽正德由黑便青的臉色,她連忙又補上一句道:“歐陽掌司,我就是口渴啦,沒別的事,你要是不高興,我這就去案臺邊守着。”說完她利索的放下了茶杯就跑到竈前去了,歐陽正德看着她一副一點不知錯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把手裡的被子狠狠一放道:“一點規矩都沒有,真不明白你怎麼就能代表天香樓去參加酒樓大會了,你這樣的萬一把菜做砸了,可就丟了我們天香樓的臉了。”說完他往自己右手邊一瞟,然後突然嗤笑一聲道:“不對,應該是丟了錦繡樓的臉纔對,陸兄你說是不是?”
陸陵方纔還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被歐陽正德陰陽怪氣的一說,他臉色也沉了下來,有點不悅的說道:“歐陽老弟此言差矣,錦繡樓只是天香樓裡的一個廚房,錦繡樓怎麼敢凌駕於天香樓之上呢,我樓裡的謝廚司乃是莫掌櫃欽點的,不說鄭德凱鄭會長喜歡她做的菜吧,就連方同慶都覺得她的菜比江廚令的好,難道歐陽老弟都忘了先前陶然居里的賭鬥了麼?”
陸陵不說且把,一開口都是句句夾槍帶棒的,歐陽正德當然聽出了裡面的揶揄之味,氣的胸口起伏了好幾下才緩過來,陸陵這小老兒說話忒缺德了,他不想再搭理他,於是轉頭看向江泰清道:“江廚令,他錦繡樓越是看不上咱們望江樓,咱越是要爭氣才行。”
江泰清正慢慢勾着醬汁,聽到這裡,連忙肅然對着歐陽正德道:“江某謹聽歐陽掌司教誨。”
趙子鑫聽到此處噗嗤一聲笑了,謝思瑤連忙白了他一眼,心道:江泰清是老實了點,你也不能笑話人家呀。趙子鑫卻渾然未覺的顛了顛手裡的炒鍋,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把炒鍋裡的菜悉數抖落到面前的盤子裡,接着又端起一個砂鍋,把已經處理好的食材盡數碼好在砂鍋裡,放到了火上,忙完了一切,他才淨了手坐到了一邊,轉頭看向陸陵和歐陽正德道:“陸掌司,歐陽掌司,我的菜就差蒸好了就能出鍋。我要先偷懶喝口水。”
這下輪到正在雕刻一隻紅棗的南傲笑了,其餘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這個少言寡語的人,只聽他略帶清冷的道:“監督監督,既奸又瀆。”
謝思瑤詫異的看着正眯着拿着刻刀小心翼翼的雕刻紅棗的南傲,其餘人也是頗感意外的看着他,而他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的繼續陷入了沉默。只對着面前已經被雕刻成一隻鳳凰的冬瓜,還有數十枚被雕刻成各式鳥雀的紅棗、青棗。
陸陵和歐陽正德卻坐不住了,南傲剛纔的那句話,分明就是在嘲笑他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兩個不約而同的啐了一口道:“南廚司,難不成這酒樓大會你不想參加了麼!”
“參加又怎樣,不參加又怎樣?”那個清冷的聲音又響起來,那雙鵰刻的手依舊沒有停下來,那雙全神貫注的眼睛依舊盯着一顆紅棗。
兩個掌司顯然是氣壞了,尤其是歐陽正德,他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憤憤的撂下一句:“誰愛監督誰就監督去”便慨然的走出了陶然居。陸陵見狀侷促的坐了坐,終究沒有站起身來,他十分不悅的看着南傲道:“南廚司,我陸某賞識你才極力推薦你參加酒樓大會,你要是有什麼情緒,也當面說明白,不要這樣窩着火,否則我們也不知道哪裡惹到你了。”
南傲不說話了,整個陶然居里只剩下鍋爐的畢博聲。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覷,謝思瑤好奇的看了看南傲,又看了看趙子鑫,見他衝着自己指了指煮肉的鍋,她這才大喊一聲:“哎呀,差點忘了我的醬方!”
說完她趕緊熄了竈上的火,三下五除二的把鍋裡的肉撈出來放在一邊瀝水,等到肉被晾乾了,外皮也有點蜷曲起來,她又把豬肉放在已經碼好各式鹹菜、新鮮蔬菜的小口碗裡,然後把碗放上蒸籠。這才拍了拍手道:“這下齊活了,就等着開吃了。”
陸陵看了看她沒作聲,然後才施施然站起身來道:“那我先去和莫掌櫃稟告諸位的練習情況了,諸位且等着,馬上會有人來嘗菜。”
等到陸陵走遠了,趙子鑫對着謝思瑤勾了勾手指,她知道趙子鑫這是有話要告訴她了,於是連忙湊了上去。
趙子鑫呷了一口水小聲道:“我告訴過你這個南傲不簡單。我要是說了他的來頭,你估計還要嚇一跳呢。”
謝思瑤略微睜大了眼睛:“他有什麼來頭?”
趙子鑫又壓低了一層聲音道:“你聽說過元陽侯麼?元陽侯是當今皇上的國舅,且手握重兵,他很寵愛自己的小兒子,希望小兒子能夠承襲侯爺之位,可惜他這個兒子對官位不感興趣,就喜歡做菜,天天拿着蘿蔔雕些別人都不懂的花,元陽侯本來還想讓這個小兒子棄暗投明改邪歸正走上仕途呢,可惜這小兒子離家出走了,後來元陽侯派許多人去找他的兒子,結果都沒找到。後來元陽侯也就不再找他了,一心一意的開始培養自己的大兒子,反正他還有個女兒在宮裡當着寵妃,他也就不提那個小兒子了。”
謝思瑤聽完這一番話,有點不敢置信的道:“難不成這南傲就是元陽侯的小兒子?!那元陽侯知道麼?!”
趙子鑫瞥了她一眼說道:“不,南傲不是他小兒子”
“啊?!”
趙子鑫故作神秘的又喝了一口水這才說道:“南傲是他大兒子。”
“啊!”謝思瑤更加驚奇了:“難不成元陽侯的大兒子也愛上了做菜,也和元陽侯鬧掰了?”
“我話還沒說完呢,”趙子鑫看着南傲說道:“元陽侯他小兒子之所以這麼喜歡做菜,是因爲有個大哥在教他呀,不過這個大兒子更聰明一點,沒有顯露出來,那個小兒子倔強一點就離家出走了。”
謝思瑤有點惋惜的瞥了一眼南傲道:“那他弟弟挺可憐的,也不知道現在跑哪去了。”
“咳,宇文楚就是他弟弟。”趙子鑫石破天驚的又說了一句。
“啊!?”謝思瑤更不淡定了:“宇文楚和南傲都是元陽侯的兒子啊?他倆竟然是親兄弟啊?怪不得我說他倆怎麼那麼默契,都那麼喜歡雕刻呢,你這樣一說,我終於給想明白了。這天香樓也太厲害了吧,竟然讓他兄弟倆跑來做菜,難道不怕元陽侯知道麼?”
“元陽侯上哪知道他倆兒子都在這做菜,又沒人會告訴他。”趙子鑫把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道:“他們倆平時又不會拋頭露面,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們。”
謝思瑤剛想問‘你怎麼知道的’,可話到嘴邊她就給嚥下去了,轉念一想,趙子鑫是幹嘛的呀,他就是給太子蒐集情報的,他當然能知道這些,要是不知道纔怪了呢。
想到這,謝思瑤多了些玩笑的心思道:“既然你能把別人打聽的這麼清楚,回頭你也幫我打聽打聽,看看我有什麼來頭,說不定也把你嚇一跳呢!”話雖然是玩笑話,謝思瑤的心裡卻突然多了些傷感,她的身世是無頭的線團,如何去查呢。
沒想到趙子鑫竟然應了下來:“如此,我得了空便給你查查,聽你這麼說還真不一定,萬一你是個流落民間的公主呢,又或者你是那個王侯的千金呢是吧……”趙子鑫摸着下巴想了一會,才突然被一陣香味提醒了,他啊呀一生,忙不迭的站起來奔到案臺前道:“我的佛差點就要跳出牆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