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軒裡,一樓空蕩蕩的,只有酒館之中的一些僕役和店小二在閒聊。
顧傾雪回頭,看見後面慢慢踱着步子的王逸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就想催促他。不想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意圖,他隨即把眉毛一揚,故意不去看她,徑自走在最前面。
二樓上,雅間衆多。顧傾雪跟着他走到了最裡邊的一間雅間,他站在門口,瞥了一眼身後的她。片刻之後,他輕輕敲了敲雅間的木門。
不多時,雅間裡間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誰?”
簡單的一個字,卻能夠聽得出聲音中的警惕。
王逸端聽到這聲音,立即收斂了臉上放蕩不羈的神情,換了一本正緊的模樣,“爹,是孩兒。”
不一會兒,從裡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門從裡間打開,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僕人。顧傾雪看了看他,覺得有些面熟。細想之下,纔想起他是墨彥陵身邊貼身伺候的小太監。
王逸端率先走了進去,顧傾雪隨後低頭跟了過去。
裡間,衆人紛紛回頭看着他們。首座坐的是金陵城主,而墨彥陵則是坐在他的右手邊。其下,便是一些在金陵的朝中大臣。
墨彥陵一直在喝茶,低着頭,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而在他的左手邊,是一位身着紫衣羅衫的女子。那女子端莊的坐着,目光卻是一直不經意的落在墨彥陵的身上。眼神之中有着異樣的癡迷,不用猜,顧傾雪知道,這紫衣女子應當就是城主家的三小姐,王嫣然。
靜默之餘,王瑾有些責備的目光落在王逸端的身上,正想批評他來的爲何這麼晚。目光向後一瞥,意識到還有外人在。
“不知這位姑娘是?”王瑾目光緊緊的落在顧傾雪的身上,皺了皺眉頭。
正當王逸端準備上前一步向衆人介紹時,顧傾雪已經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在衆人的注視下,直率的道,“我是顧傾雪,顧丞相的女兒。”
話音剛落,就見墨彥陵手中的茶杯忽然間就掉落在地。緊接着,他擡頭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再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緊繃的神情忽然間就放鬆了下來。
一旁的王嫣然見到他如此激動的神情,不禁多看了幾眼顧傾雪。在她看來,墨彥陵從進入醉月軒始,除了她的爹爹之外,就沒有正眼看過哪個人。儘管王瑾有意將她安排在他的身旁,他也只是顧着喝酒談公事,沒有瞧過她一眼。
然而現在,突然出現這麼一個顧傾雪,就見他的情緒如此激動。她是個敏感的女子,從墨彥陵的眼神裡,她就已經看出了他對突然出現的女子感情不一般。
顧傾雪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朝王瑾行了一禮,“傾雪見過王城主。常聽家父談及您,今日有幸一見,是傾雪的榮幸。”
王瑾微微紓解了眉頭,溫和的笑着,“原來是顧丞相的女兒,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出落得如此標誌。只是不知道顧小姐何時到的金陵?難道是令尊有什麼事情想要你來告知老夫一聲?”
“非也。傾雪此番來金陵是有一些私人的事情,今日並非有意要來打擾城主與太子殿下的小聚。不過,傾雪在宮中素來與殿下交情深厚。此番來到金陵,可巧正聽說殿下也在金陵。今日在街上又偶遇了令郎,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來與太子殿下見見面。”
顧傾雪說着,目光便看向一旁的墨彥陵的身上。然而,墨彥陵卻淡漠了一張臉,神情陰沉的有些可怕,讓她微微一愣。
正要開口向他行禮時,忽然,他起身,一把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將她帶了出去。顧傾雪微微不解,目光掠過王嫣然姣好的妝容上,沒有忽視掉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嫉妒。
隱蔽的角落裡,顧傾雪站在墨彥陵的面前,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何將她單獨的拉出來
沉默片刻,誰都沒有開口,直到墨彥陵無奈的嘆了嘆氣,“說吧,你到金陵是想做什麼?我知道,你不會是特意來找我。”
“嗯。”明知道這樣說會讓她傷心,但是她還是說了出來,“我來金陵,是爲了找書劍閣。”
聽到書劍閣這三個字,墨彥陵不禁訝然,隨即皺起眉頭,“你找書劍閣作甚?你知道你自己沒有念力,即使有武器,你也不能使用。”
眉頭皺起,顧傾雪冷了冷眉間的神色,微微的轉身淡然道,“這就不用太子殿下你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見她態度突然地冷淡下來,墨彥陵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要挽回,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靜默片刻,他緩緩的開口,“既然如此,你可有找到書劍閣的蹤跡?憑我所知,書劍閣這些年一直隱於市井之中,已經很少再涉及江湖事情。想要找到它隱居的地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顧傾雪點頭,沉了沉眼眸,“故而,我第一步的目標就是王逸端。”
“王逸端?”想到那在金陵城裡被譽爲花花公子的王逸端,墨彥陵心裡就陡然升起一抹不快,“他只不過是個花花公子,能幫到你什麼?我覺得,你最好離他遠點。他的念力修爲雖不高,但是爲人品性卻不敢恭維。”
顧傾雪微點頭,“這我自己日後會小心對待。不過眼下,他是我唯一知道接觸過書劍閣的人。我見過他腰間配飾的那把匕首,出自於書劍閣。故而我猜測,他應該是知道書劍閣的下落。”
聽她似乎已經有了明確的計劃,墨彥陵也便不再多說什麼。
半晌,顧傾雪忽然想起自己心中這幾日有關於他的一些疑惑,忙問道:“是不是皇城出了什麼變故?你怎麼會突然的來到金陵。而且,如此大張旗鼓,這委實不是你的性子。”
墨彥陵看了看她,剛想搖頭說沒事,不想讓她牽扯進來。她卻像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一般,搶先道,“有何事你就不要瞞着我,畢竟在皇城裡,還有顧家人的安危。若是真的出了事情,我也有權利知道。”
盯着她執著地眼眸,他微微的一嘆氣,“果然,沒有什麼能夠瞞得住你。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瞞你了。”
頓了頓,他只是說了一句話,“墨彥冥,被人劫獄了。現在下落不明。”
只一句話,就讓顧傾雪愣住,有些不敢相信,皺了皺眉頭,“墨彥冥被劫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大理寺那邊,沒有找到劫獄的人麼?”
“抓到一個刺客,不過還沒等刑部詢問,就咬舌自盡了。現在,父皇已經秘密下達詔令,全力搜尋皇兄的下落。”
沉默半晌,顧傾雪忽然直直的看了看他,冷靜的道,“你是不是還忘記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墨彥陵一怔,擡頭看着她。
沒有理會他,她繼續的說道,“如果只是單純的因爲墨彥冥被劫獄,你不需要來金陵。並且,我這一路聽到的都是你要迎娶王瑾之女王嫣然的消息。聯姻的背後除了是迫不及待的需要王瑾的支持,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夠讓你如此急不可待的娶妃。彥陵,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墨彥陵看着她,苦笑一聲,“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沉了沉眼眸,他低聲,輕輕附在她的耳畔,用着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皇兄在逃獄的時候,偷走了父皇的玉璽。”
顧傾雪愕然,冷眸蒙上了一層灰色。果然如她所料,皇城發生了大的變故。墨彥冥逃獄,背後必然會有人在幫他。看來,當初墨彥冥落馬,餘黨並沒有消滅的一乾二淨。
玉璽被偷,若墨彥冥想要起兵謀反,必然會引起轟動。而玉璽又在他的手中,墨彥陵如果沒有實質的權利,怕是無法與之抗衡。
如此,難怪墨彥陵會來到金陵,與王嫣然聯姻。
金陵城的戰略地位,在整個北承都是至關重要的。第一個拿下金陵,足以能夠看到墨彥陵的長遠目光。
顧傾雪緩緩的點頭,擡頭的一瞬間才發現自己與他的距離近到快要臉貼臉。她下意識的一驚,就將他推開。臉龐不自覺的有些發燙,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
轉身的一瞬間,在一旁的角落裡,她的目光忽然間對上了王嫣然略顯委屈的眼睛。心下一個“咯噔”,她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還是說,剛纔那一幕,被她看見了?
感受到她過於灼熱的目光,似乎是帶了微微的敵意。平生第一次,他居然會有種負疚的感覺。畢竟,王嫣然已經是名義上的太子妃,而她不過還是太子的朋友。
順着她的目光,墨彥陵顯然也注意到了角落裡的王嫣然。只是比起顧傾雪的愧疚,他卻是一副坦蕩蕩的表情,看向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爲的冷淡。
這異樣的差別對待,讓王嫣然暗暗捏緊了藏在袖子底下的一雙纖纖玉手。面上卻依然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淺淺的走到墨彥陵的身旁,福了福身子,不急不慢的說道,“殿下,家父拖奴家來問問你,可否回桌開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