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雪默默的看了看他二人,沒有說話,淡然自若的轉過了身。
就聽見身後的墨彥陵淡淡的話語,,“不用了,告訴老城主,本宮還有些私事要處理。今日宴會便到此結束。改日,本宮再親自登門謝罪。”
語畢,他也不等王嫣然說過多挽留的話,徑直走到顧傾雪的身旁。
正想裝隱形人的顧傾雪,猛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抓起,擡頭看去,便看見墨彥陵那張陰沉的面容。
“走吧。”淡漠的話語,輕輕的在她心口上激起層層漣漪。這一次她出奇的沒有反駁他,乖乖的任由他牽着,走下樓梯,向外出去。
不知從何時開始,眼前的墨彥陵就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更爲成熟穩重。只是,唯一不變的,還是他對她的眷戀之情。
她跟着他上了馬車,御林軍也同時撤出了醉月軒,向太子暫住的水月軒行去。
馬車一路有些顛簸,她坐在離他較遠的地方,兩人沉默半晌。
誰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半晌之後,馬車安穩的停在了水月軒的門口。墨彥陵下車前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動了動脣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便下了馬車。
水月軒與醉月軒不同,醉月軒是酒館,供人喝茶飲酒,閒談解悶。而水月軒則是供人居住的地方,多是一些達官顯貴所住。
水月軒的佈置格局皆非凡不一般,是金陵最爲華麗的地方。
走下馬車的顧傾雪,擡頭,一眼便能門口迎客臺上碩大的三個鎏金大字:水月軒。
跟着墨彥陵一路進了水月軒,來到他臨時住的房間,御林軍整齊劃一,訓練有素的將四周都圍住了。
隨行的侍女正在替墨彥陵寬衣,她一人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了水月軒的佈局。
“傾雪。”良久的靜默之後,響起了他略微低沉的嗓音。
顧傾雪微微一怔,轉身回頭看他,不知何時起,諾大的屋子裡就只剩下自己和他兩個人。
不解的擡眼,她問道,“如何了?你想問什麼你就問吧。”
此時的墨彥陵已經換了一身輕便的白色衣袍,不知從何時起,他居然也經常穿白色的衣裳。
他正提着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拿在手上,一杯遞給她,“坐吧,我已經讓人吩咐下去了,會給你安排房間。這段時間,你就跟在我的身後,不要亂跑。”
“那書劍閣…”聽到他說不讓她到處亂跑,顧傾雪就微微有些不滿的提出心中的疑惑。然而不等她繼續說下去,就已經被墨彥陵打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書劍閣的事情,我答應你,會幫你找到,但是,你必須時刻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他微冷了憐,神情正色的看着她,不似曾經嬉皮笑臉的模樣。顧傾雪微微怔然的看着他,忽然間就發現,許久未見,自己竟變得有些看不懂他。
良久,她幽幽的嘆然,“彥陵,你變了。變得不再像以前那般,如今的你,更穩重,更能讓人信服。”
然而,聽到她的讚譽,墨彥陵卻沒有半分欣喜之意。俊俏的面龐之上,眸眼深深,是說不出的滄桑和無奈之情。
默然片刻,他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負手而立,背對着她,望着窗外如火的夕陽。
他的背影孤寂又落寞,良久她聽見他悲愴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其實,有時候,我挺恨你。恨你爲何硬是將我送上這太子之位。”
淡然的話語,卻足以聽得出來,說話的人心境是如何的悲涼。
聞言,顧傾雪猛地一怔,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她看了看他,剛想說話,他卻已經大步向前,離開了房間。
空蕩無聲的房間裡,他臨走前說的那句“有時候,我挺恨你”久久的在她的耳畔回想,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思量之餘,她不禁有些負罪感誠然,從某種程度上說,她是爲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才設計揭發了墨彥冥的真面目,而又將墨彥陵推上了太子之位。
窗外,夕陽微紅的光芒斜射進屋子裡,她呆呆的看着,久久不言不語,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坍塌了一塊。
從來到這個異世開始,她的命運就已然悄無聲息發生了改變。前世她是殺手,沒有人告訴她,什麼是感情,什麼又是仁慈。對她來說,只有該殺和不該殺。
她是絕對的王者,握有別人的生死大權。然而,自從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她成爲沒有念力,連基本的防身都很難做到的廢物。
這一切,她又能夠去找誰呢?又去質問誰呢?
她有些煩躁的皺起眉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一滴冰涼的淚水從她的眼角緩緩滴落。
她微微怔住,忍不住擡起指尖輕輕拂過眼角的位置,心中卻駭然。
第一次落淚的時候是在何時呢?前世第一次殺人,血腥味瀰漫了她的整個胸腔,沒有人問她怕不怕,只有人問她死沒死。
那個時候,她哭過。之後很久的時間裡,她都不記得眼淚是什麼感覺。
而現在,她卻無端的落了淚。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冷笑的彎起了嘴角,嘲諷自己沒用!
次日,顧傾雪起身一番梳洗之後,水月軒的下人來通知,說墨彥陵已在大殿等候。
跟着下人來到大殿,才恍然發現大殿上並非只有墨彥陵一人,都是王家的人。
那一旁端莊賢淑坐着的粉衣女子,便是昨日在醉月軒的王嫣然。
沉了沉眼眸,她稍稍平復好情緒,慢慢的走進大殿。待她走進,衆人的視線紛紛轉移到她的身上。
微微福了福身子,她朝座上的墨彥陵輕輕行禮道,“傾雪見過太子殿下,見過王城主。”
與昨日判若兩人的態度,淡然平靜的模樣,連墨彥陵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見她眼下微微有疲倦之意,他不禁心中有些愧疚之意。不知是不是昨日自己話語說的過重,讓她心存芥蒂了?
“無須多禮,一旁落座吧。”他的目光輕輕落在她的身上,帶着複雜的情緒。
王瑾看看了顧傾雪,溫和的笑着,“老夫素日裡常聽宮中大臣議論相爺的長女,如今一見,果然不虛傳。顧姑娘清新脫俗,眉宇之間倒是有着男兒一般的英氣。只是老夫聽說,顧姑娘天生無念力?不知此事…”
他說着,大抵又覺得有些唐突,便不再繼續說下去。顧傾雪淡淡一笑,擡眸輕看他,道:“城主所言不虛,傾雪確實天生無念力。”
此話一出,一旁的王逸端和王嫣然兄妹不禁齊齊擡眼看着她。只是二人眼神中攜帶的情緒各不相同,王嫣然的眼中只有一閃而過的嘲弄,而王逸端的眼眸裡則是閃着一抹玩味,似乎並不相信。
墨彥陵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對於顧傾雪沒有念力一事,他素來不願別人過多提起。好在,王瑾只是提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轉移了話題。
“不知顧姑娘來到金陵是爲了何事呢?還是說,顧姑娘是隨着太子殿下一起來的?”王瑾換了話題繼續問道。
“我…”顧傾雪剛想回答自己是來金陵尋找書劍閣一事,就已然被墨彥陵搶先一步打斷了。
“她是跟着本宮一起來的,只是本宮因爲顧着和城主相見,便讓她自己一人隨意在金陵瞎逛。只是沒想到,昨日她竟然偶遇大公子,纔有了昨日一事。煩請城主莫要計較。這丫頭平日裡與我隨性慣了,來到金陵人生地不熟的,難免會有些失禮,還望城主及大公子多擔待一些。”
他不鹹不淡的說着,面上掛着淡淡的歉意。王瑾笑笑,沒有介意,捋了一把鬍鬚,坦率的笑道,“無妨,顧姑娘一看便與尋常女子不同。反倒是老夫怠慢了,照顧不周,還請顧姑娘莫要介意。”
說着,他將目光又放在她的身上。顧傾雪微微低眸,難得乖巧溫順,只是面上不動聲色,一派淡然。
“城主客氣了。”頓了頓,她微微凝起眸瞳,眼角掃過王逸端掛在腰間的那把精緻匕首。
她知道,墨彥陵之所以代她回答,是爲了她的安全起見。只不過,她來金陵,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書劍閣。若是找不到書劍閣,她斷然不會離開。
而現在,找尋書劍閣的機會就在眼前,她不會放手。
輕輕擡頭,她將目光落在王逸端的身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王逸端有些警備的眯起眼眸,回望着她,眉宇間有隱隱的疑惑。
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她輕輕啓脣,淡然問道,“傾雪有一事想要請教大公子,不知大公子可否願意爲我解惑?!”
王逸端放下脣邊的茶杯,揚了揚脣,點頭道,“自然。顧姑娘但問無妨。只要是我所知道的,必定如實相告。”
墨彥陵在一旁看着,微微皺起眼眸,隱隱猜到了她想問的事情。
“既然如此,傾雪想問一問大公子,你腰間的匕首,出自何處?”她灼灼的目光緊緊攥住了他腰間的匕首。
聽她問起匕首,王逸端微微一愣,隨即將腰間的匕首取下,在指尖輕輕把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