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早點知道的話,她必定會跑到孃親跟前相認的。
現在想想,也算是命運弄人。
趙雙姝微微眨了眨眼,眼圈還是泛紅的,輕輕開口解釋,“女兒原也是不知道的,可這世上終歸沒有不透風的牆,那天女兒過去找裴姨娘時,湊巧被女兒遇上了。”
頓了頓,她又說道,“妙雪是裴姨娘身邊的第一心腹,又是跟着裴姨娘進府的,當時春桃被打發了出來,女兒過去,春桃正在打盹兒,便就沒喊醒她。”
“可誰知道,當女兒湊近了時,未及敲門便就聽到二人的對話,妙雪勸裴姨娘對女兒稍微盡心一些,權當做做顏面功夫也好,裴姨娘不以爲然,說又不是她生的,沒必要多上心。”
趙雙姝慢條斯理地說着,禪意遞來一杯水,她接過飲下,繼續說道,“女兒心下一驚,險些喊出口,那妙雪就又說,唯有穩住了女兒,才能讓二妹妹在孃親身邊過得更好。”
說到這兒,趙雙姝就擡了頭,眸子裡全是水霧,“雖然二人沒有明言,但女兒也不是個傻的,思前想後,哪裡還會猜不出來?”
裴姨娘一直疼着趙雙嬌,那是因爲趙雙嬌纔是她的女兒,不然又爲何處處維護着?
也是她前世太蠢,竟連這樣簡單的道理也堪不破,還妄想着裴姨娘能對她好點。
不是自己生的,又怎麼可能對她好呢?
“也是難爲你了。”寧國公主越聽越心疼,恨不得現在就把裴姨娘扒皮抽筋。
許是這一刻來得太突然,趙雙姝還沒準備好,到現在她都還有幾分恍若做夢的感覺。
還好這不是夢,真好!
“女兒沒事,娘放心吧!”怕她擔心,趙雙姝便露出了笑容,又忽然想起一事,皺了眉,“女兒知道後,便就一直在找證據,希望能夠證明女兒的身份,可這麼久了還是半點線索也無。”
她只是自己心裡清楚,可別人不清楚,依照裴氏母女那貪圖榮華富貴的性子,是絕無可能主動承認的。
要想讓裴氏母女主動承認,在衆人面前親口說出當年真相,無異於難上登天。
“我也讓柳絮多次查過,也是半點頭緒都沒。”說起這個,寧國公主也忍不住嘆氣。
她擡頭看了眼女兒,如今她們母女相認,可最大的問題卻是,如何讓女兒的身份被天下人認可。
過繼始終比不上正經嫡女來得好,更何況她如今已經知道了真相,又哪裡還願意多留裴氏母女一日?
更別說繼續讓趙雙嬌頂着嫡女的名頭了!
“這個倒不是問題,”一直沒吭聲的班山長忽然開口,又道,“那裴氏想要的就是兒女榮華富貴,一生不受苦,這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她拆散她人就是不對。”
說着,班山長就擡了頭,雙目直直地盯着寧國公主,“婉嬋,你仔細想想看,那裴氏最在乎的是什麼?”
是什麼?還能是什麼!
除了趙從文的前程,就沒別的了。
趙雙姝和寧國公主心裡都清楚,寧國公主便道,“裴氏最寶貝的就是那個庶長子,雖說甫一出生就被抱到了我膝下養着,但那畢竟是她的兒子,她心裡焉能有不在意的?”
倘若有朝一日,要讓裴氏在趙雙嬌和趙從文之間選一個,相信裴氏必然選擇趙從文。
那趙雙嬌於她而言,不過是個女兒,以後是要嫁人生子的,可趙從文是兒子,趙長侯又只有他這麼一個子嗣,往後伯府自然是要交給他的。
怎麼選,裴氏都只會選擇能讓她一生榮華富貴的趙從文。
“既然她的兒子是養在你膝下的,那你又還有什麼好怕的?”班山長聽了,頓時就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裴氏能夠將她的女兒調換,那她難道就不能用裴氏的兒子來威脅?
裴氏想要的無非就是兒子能夠有大好前程,可若是婉嬋出面阻撓,只需要在孝昭帝面前說一句話的事,就能讓那個庶長子從此再沒翻身的可能。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全在裴氏的一念之間。
寧國公主俏臉瞬間就紅了,頗有些尷尬,訕訕地笑了笑,“你說的這個,倒是可以試試。”
趙從文就是裴氏的命·根子,拿趙從文來威脅裴氏,不怕裴氏不照做。
可是……
“只怕娘和山長都低估了她,”趙雙姝聞言,並不贊同,抿嘴說道,“女兒在裴氏手底下過了十三年,這十三年來對她多少也有些瞭解,從前是不知道便沒去想,可如今女兒再細想時,才知道裴氏有多厲害。”
“這又怎麼說?”寧國公主心裡是不信的,不過是個侍妾,還能有多厲害的手段和心機不成?
趙雙姝知道孃親心裡是不信的,也瞧不起裴氏,無奈一笑,“裴氏素來面厚心黑,倘若娘真的拿大哥哥去要挾她,只怕到時候她面上屈服了,等到了衆人面前,又成了另一套說辭。”
以裴氏的性子,做出那樣出爾反爾、惡人先告狀的事來,也不是沒可能。
寧國公主就忍不住看了眼女兒,眼裡滿是自責,心疼道,“姝兒,都是娘不好,要是娘當年小心謹慎一些,你也不會被她調了包,更不用吃那麼多的苦。”
也是她沒用,貴爲天家公主,卻連自己的女兒都看不住。
說着,寧國公主就要落下淚來。
班山長見了,心裡也頗不是滋味,半是玩笑地說了句,“婉嬋你以前可是從不落淚的,就是你父皇母后也沒見你哭過兩回,今兒你倒是乾脆把以前的淚水全流了出來。”
可不是嗎?
明杏和柳絮對望一眼,她們二人都是從小就跟着公主的,也是十來年,卻從沒見公主哭過,頂多也就是紅了眼眶。
像現下這樣的,她們也是頭一次見到。
被班山長揶揄,寧國公主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還點了點頭,哽咽道,“我心裡難受,好歹我也是個公主,父皇母后皇兄皆疼愛我,可我卻連自己的女兒都看不住,叫她白遭了十三年的罪!”
一想起這些,寧國公主心底的怨恨就又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