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天色早已黑盡,原本皎潔的月色,也被烏雲遮擋住。
聽着四周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饒是禪心平日裡膽子再大,這會兒也有幾分膽戰心驚的。
“姑娘,咱們還得再走小半刻鐘才能到呢。”許是太靜謐,禪心刻意壓低了聲音與她說道。
趙雙姝前世並未走過夜路,心裡也有些發毛,點頭應道,“城外那間破廟從前是去過的,趕在天亮之前回來並不是個問題。”
禪心點點頭,走在荒郊野外着實是有些背脊發涼,說了句,“姑娘,奴婢心裡有句話實在是想問。”
嗯?
趙雙姝眸子輕輕眨了眨,其實早已猜到了禪心想要問的,便就點了頭,“嗯”了一聲。
禪心性子素來沉穩,許多事都能憋在心裡,可唯獨這事實在是困惑,見姑娘沒反對,她便就開了口,“姑娘對公主殿下上心,原是應該的,畢竟公主殿下乃是姑娘的生母。”
“太妃娘娘身邊有許多得力的人可用,原是不需要姑娘親自去請燕妙手的,更何況四皇子已經許諾會請來燕妙手,姑娘卻執意要親自來請,這又是爲何?”
說完,禪心就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背脊,眼裡滿是困惑。
聞言,趙雙姝便就微微低了低頭,眸子裡閃過一抹譏笑。
是啊!
原本她並不需要自己親自去請的,楊太妃是她嫡親外祖母,寧國公主是她嫡親生母,她沒有必要冒着危險去討好。
可她就是不願見到四皇子得逞,不願孃親被四皇子拉攏。
她一個閨閣女兒,即便她去勸孃親,孃親也不可能採納,畢竟她和四皇子可不認識!
她沒有證據去說四皇子不是個好的,更沒有立場去指責四皇子,否則以孃親敏·感多疑的性子,必定會懷疑他二人的關係。
這一世,她再不願和四皇子攀扯上半點關係!
趙雙姝沒有回答,扯起了別的,淡淡說道,“四皇子和我並沒有半點瓜葛,又是個身份尊貴的,外祖母雖說是個太妃,但人人都知道我那便宜舅舅並不喜我外祖母。”
如此情況下,四皇子還上趕着要替楊太妃請來燕妙手,說不是爲了拉攏她孃親,怕是都沒人會信。
禪心自然是明白這些道理的,可還是沒想明白,畢竟這和姑娘親自來請燕妙手沒關係。
四皇子想討好寧國公主,那是四皇子的事,姑娘何必干涉?
“還是沒想明白?”沒聽到身後禪心的聲音,趙雙姝便回了頭,朝她抿嘴一笑,眸子裡帶了三分無奈。
禪心倒也沒有遮掩,點了點頭,便就聽姑娘說道,“原是和我沒什麼關係的,可如今儲君還沒立,孃親雖說是公主,但到底也只是個內宅婦人,不宜參與進儲位之爭。”
由她去請燕妙手,斷了四皇子施恩於孃親的可能,再好不過。
禪心一聽,很快就理出了這其中的瓜葛,眸子裡不由閃過一抹敬佩,擡眸說了句,“從前奴婢總是覺得姑娘生性單純,遲遲長不大,可如今奴婢恍然發覺,姑娘早已勝過了奴婢許多倍。”
不管是行事穩重還是談吐應對,姑娘表現出來的,都遠超於她這個年齡。
禪心說完便就低下了頭,默默地跟在趙雙姝身後,沒再多言。
趙雙姝面上倒是有過片刻的微愣,繼而眸子裡露出了愉悅的笑意,可隨即又被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禪心是從小服侍她的人,很容易看出她的轉變,那麼周氏和老夫人呢?
周氏膽小卻又精明,老夫人更是敏銳得很,必然是早就發覺了的。
也都怪她,重生後面對仇人的時候,無論如何也壓不住心底的恨意,只想着儘快報仇。
還好那二人並沒有對她心生懷疑,即便有,也沒往死而復生去想,否則她還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可這次是她幸運,下次未必就能有這樣幸運,往後見了四皇子,她必須得做出一副素不相識的面容來!
“人總歸是要長大的,倘若我遲遲長不大,又如何保護身邊人?”趙雙姝聲音不冷不熱,並未再回頭。
禪心聽着她的語氣,捉摸不透她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又不敢再開口去問。
趙雙姝心裡想着事,主僕二人皆低頭走着,險些走錯了路。
還好禪心及時回過神來,連忙提醒她,這才摸黑到了破廟。
此時已是戌時末,再過半刻鐘就要到亥時初,破廟前邊點了燈。
可這處破廟周遭並沒有住人,地方又小又偏僻,點了燈還不如不點燈,瞧着頗有些陰森嚇人。
“姑娘,那燕妙手當真住在這破廟裡邊?”禪心面上表現得頗爲淡定,可實際上心裡早已發毛。
要不是擔心禪意不認得路,又照顧不好姑娘,她哪裡敢跟着過來。
這樣烏壓壓的地方,她就是拖也要拖着姑娘明兒白天過來。
老夫人就是話再多,再不願意讓姑娘出門,可只要姑娘和公主殿下說上一聲,不說是來城外請燕妙手,就說是想出門走一走,焉能有不放人的道理?
這一刻,禪心心裡頗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沒阻止姑娘過來。
“那掛着紅燈籠的,應該就是了。”禪心正想着呢,耳邊就傳來趙雙姝的聲音。
等禪心反應過來後,趙雙姝已經走上了前,擡手就要敲門。
“姑娘,還是讓奴婢來吧!”禪心連忙勸道,趕緊跟了過去。
這要是破廟裡面藏着的是壞人,她去敲門,遭殃的就是她,姑娘還能有反應的時間跑掉。
趙雙姝感動於她對自己的心,但也並沒有聽她的,敲了敲門,朗聲說道,“忠勇伯府嫡長女,前來請燕妙手一見!”
自報家門,是見這些世外高人必須要的。
她說完,就見禪心趕緊擋在了自己身前,壓低聲音說道,“姑娘莫怕,奴婢在呢。”
見狀,趙雙姝啞然失笑,可心裡總歸是暖融融的,搖了搖頭,“放心吧,這裡頭住着的乃是蜀地名醫,懷有一顆菩薩心,必定不會傷害你我的。”
話雖是這麼說,但禪心還是不放心,接了句,“姑娘金尊玉貴,還是應當小心謹慎一些纔好,不然奴婢就是死一萬次,也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