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媽媽的話一出,周氏登時就安靜了下來,倒是沒再鬧騰。
田媽媽說得沒錯,伯府如今雖說是她在打理着,但她不過是個暫代打理的,過上幾年伯府三房分了家之後,這兒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可她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甘,若說是辛氏自己掏腰包供讀,周氏自然沒有話可說,但如今擺明了是寧國公主用伯府公中出的銀子,讓四丫頭唸書。
都是伯府的姑娘,都是嫡出的,憑什麼就四丫頭能進蘅蕪書院?
她的嫵兒也是寧國公主嫡親的侄女,周氏心裡是爲女兒不平。
“這事兒還是得說清楚了才行,如今老爺已經回府,往後伯府公中的銀子咱們二房也要出一份進去,這怎麼能只給四丫頭唸書,嫵兒也是寧國公主的侄女啊!”周氏做不到悶聲忍着。
田媽媽是看着她長大的,自然清楚她的脾性,少不得勸道,“夫人,奴婢說句不中聽的,咱們二房在伯府住了多年,當初老伯爺過世的時候,就已經把田產都給分了的,二房自己的田產自己收着,從沒給過公中,連二房都是用着伯府的銀子,咱們實在是不能再得寸進尺了的。”
吃着別人的用着別人的,還妄想別人能供自己兒女上學,這要是別人自己願意也就罷了,無話可說,可如今寧國公主分明就沒有這個意思,夫人若是還要湊上去,可就真有點不要臉面了。
其實說是說三姑娘不願讀書,可若是夫人自己願意出銀子,三姑娘能有不願意讀書的?
多出門走走,哪怕是去書院唸書,那也要比整日待在府裡更好吧?
田媽媽看得明白,想得也透徹,可更是深知這些話不用和夫人說,說了也沒用。
“……”周氏也想到了這些,頗有些尷尬和不自在,但她心裡到底有些不平,就說了句,“我知道是這個道理,寧國公主放權多年,我也撈了不少油水,原是應該知足了的,可我,可這世上又有誰是會嫌銀子多的?”
那自然是銀子越多越好啊!
更何況,老爺如今也不過是個輕車都尉,每年的俸祿也就那麼一點,她要是不厚臉皮一點,往後從伯府搬了出去,她們二房要怎麼過日子?
周氏心裡也苦得很,可她到底也是名門出身,自然沒那個臉面去明着和寧國公主說,也就只有在自己院子裡抱怨幾句罷了。
見夫人這般說,田媽媽就實在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好了,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周氏素來就是個沒主見的,見田媽媽乾脆不說話了,嚇得連忙說道,“媽媽,我原是想着吧,今年想讓嫵兒去蘅蕪書院唸書,已經是晚了,畢竟這入學考試都已經過了一日,總不好找寧國公主走後門的,但明年再讓嫵兒去報考,也不是不可以的。”
老爺都已經回府了,她們二房也要開始往伯府公中交銀子,明年就說要讓嫵兒去蘅蕪書院唸書,想來寧國公主也是不能說什麼的。
田媽媽心裡又嘆了聲氣,但到底沒再抿着嘴了,輕聲說道,“夫人可是覺得,寧國公主就當真是個半點也不在乎的?”
周氏微微一愣,沒明白她什麼意思。
“那都是從前,寧國公主能這般迅速地和二姑娘相認,必然不可能是突然發生的事,多半是寧國公主一早就心生懷疑了,無奈沒找到親生的,這才忍着沒鬧出來,”田媽媽與她小聲說着,嘆道,“不然,寧國公主幾年前爲何忽然冷落大姑娘?還不就是因爲已經發現了嗎?”
周氏聽得愣愣的,擡頭看着田媽媽,皺眉說道,“怎的忽然說起這個?”
這事和去蘅蕪書院唸書,有什麼關係不成?
田媽媽就知道她想不明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解釋道,“由此可見,寧國公主其實並非是不在乎,而是因爲以前沒在乎的人,如今有了二姑娘,自然是要爲二姑娘謀劃謀劃的,四姑娘能進蘅蕪書院唸書,那都是因爲四姑娘和二姑娘交好,這必定是二姑娘的主意。”
所以,夫人若是想讓三姑娘也用公中的銀子去蘅蕪書院唸書,那就必須讓三姑娘和二姑娘交好。
光是平日裡說兩句話還不夠,還得到了那種能夠推心置腹的地步,否則都不行。
“……”周氏到底也不是個多笨的,這般一聽,登時就明白了。
可明白過來後,周氏就少不得唉聲嘆氣的,垂頭說了句,“這都怪我,從前我見二丫頭不過是個庶出的,就剋扣她的吃穿用度,寧國公主那時候也不知道,自然不會過問,我還讓嫵兒別和她走得太近,可沒想到二丫頭纔是寧國公主生的。”
這叫什麼?
這叫自己眼睛瞎了,自己種下的因,如今就得食自己種下的果。
她就是真想讓嫵兒去讀也不是不可以,求一求寧國公主,也就答應了的。
可她到底丟不起那個人,畢竟當初她是有多瞧不起二丫頭,如今就算她不給二丫頭使絆子了,寧國公主也不會對她有多寬容。
沒有收回伯府中饋權,就已經是對她的寬容了。
“夫人知道就好。”田媽媽見她總算明白了過來,就沒有再多說。
其實,有一點田媽媽並沒說,人家四姑娘從前對二姑娘有多好,府里人都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如今二姑娘回報四姑娘,那是天經地義的,夫人還想分一杯羹,實在是癡心妄想了。
田媽媽熄了燭火出去後,周氏一個人躺在被褥裡,左翻右翻的,就是睡不着。
……
周氏院子裡發生的事,並未瞞過寧國公主的耳目。
聽後,寧國公主就嗤了一聲,冷笑說道,“姝兒,你可是不知道,你那位二嬸孃是個有多貪得無厭的!”
沒要她出一點銀子就已經夠好了,如今竟然還想再來貪一點!
送她女兒入蘅蕪書院唸書?
怎麼不說把她也給一併送進去呢!
寧國公主簡直要被氣笑了,實在是沒想到,人性能夠貪婪至此。
趙雙姝目光微微黯淡了些,對於這個二嬸孃,她着實生不出好感來。
哪怕如今二嬸孃已經改過,可從前的那些虧待,她絕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