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壓迫而來的駭人掌勁，石小樂斜斜一劍，似緩實快地橫掃而出。
在這一劍之下，掌勁如同散架的木頭，突然分崩離析，往各個方向亂射出去。
“你想得太簡單了。”
莫長情笑了笑。
原來在她右掌之中，還有一股未曾發出的力量，這股力量與空氣中混亂的掌勁互爲牽引，形成了第二重更強的攻勢。
嗙！
眼看要落在石小樂身上的掌力，突然一個偏移，將街道打得四分五裂。驟起的狂風，吹亂了石小樂的衣衫與額前的髮絲。
“莫師姐竟然失誤了。”
“真可惜，就差一點啊。”
見石小樂不退一步，場面上與莫長情打成了平手，不少天問宗弟子暗自感嘆對方的好運。
“多謝莫師姐手下留情。”
石小樂收劍入腰帶，謙遜道。
“我可沒有留情。”
一抹異芒飛快閃過莫長情的雙眸。
她的掌力不可能失誤，最後關頭，分明是前半掌與後半掌的接續出現了問題。那麼石小樂那一劍，究竟是運氣好，剛好擊中了掌法的弱點，還是他刻意爲之？
心中隱隱有了答案，莫長情斂下眼中的精芒。
“劍術果然如傳聞般厲害。”
艾文祥雙目大亮，輕輕讚歎了一句。
以他的層次，同輩中夠資格讓他讚歎的人可不多，至少換成同等條件下，他自問絕不可能如石小樂一般輕鬆。
“你們鬧夠了嗎？”
聲音威嚴，帶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在不遠處的屋檐上，出現了一位身材中等的錦衣青年，雙手負後，居高臨下地說道。
看見此人，葉蘭芝本欲出口的話咽在了喉嚨裡。
俞鶴，四大領頭之首，出自於玄武州俞家，乃是俞昭的族兄，不僅背景爲衆人之冠，實力亦是衆人之冠，是礦雲城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有了俞鶴出面，衆人自然不敢再鬧，紛紛散去。在艾文祥的帶領下，石小樂幾人來到了其所在的宅院之中。
一路上，石小樂注意起了那位異族女子。
不是對方美，而是對方給他的感覺太奇怪。
異族女子好像感應到了什麼，四處張望無果後，又很快攬住了艾文祥的手臂，與對方說笑打鬧。
二人的感情看起來極爲深厚，至少宅院內的下人連眼眸都沒擡一下，顯然見怪不怪了。
“小樂，礦雲城與礦海城的爭端極爲激烈，明日就會有一場大戰，屆時你們可以親身感受一下。”
坐在客廳上首，艾文祥笑着說道。
礦海城的性質與礦雲城如出一轍，不過是由另外一些對立門派的門人弟子組成的，兩大集團爭搶多年，早已結下了深深的仇怨。
衆人吃過晚飯後，各自回房休息，到了深夜，石小樂耳中卻傳來了如泣如訴，撩人心扉的呻吟，聽起來是那個異族女子。
聲音傳來的方向，也正是艾文祥所在的屋舍，二人在幹些什麼，一目瞭然。
男女之事畢竟是人之常情，石小樂沒法干預，只得封閉耳目，壓住躁動的氣血，花了片刻才重新進入修煉狀態。
一夜無事。
第二天。
衆人齊聚在礦雲城最中心的十六層高塔之內。此塔唯有城中的高層方能進入，是制定攻敵之策，觀察戰況的機密要地。
仗着艾家這層關係，石小樂同樣進入了其中。
一羣人站在塔內，神情肅穆，就連一向陰險的葉蘭芝都沒了笑意。
石小樂朝下看去，頓時發現在數十里之外，兩股由人流組成的黑色洪流正漸漸匯聚，即將碰撞。
這是礦雲城弟子與礦海城弟子！
洪流中的高手，各自組成了不同的小團體，聚合形成的氣勁包裹着他們，恍如無數或大或小的光點。
這是合擊陣法，而且是靈關境級別的合擊陣法！
從一定程度上講，陣法對門派的重要性不遜色秘籍。
但凡是上了檔次的門派，都會設有護宗大陣，而一門強大的護宗大陣，能在關鍵時刻挽救門派的氣數。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用於進攻的合擊陣法，大概也只有玄武州的超一流勢力，才能擁有靈關境級別的合擊陣法。
思忖間，遠處的兩股洪流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剎那間，五顏六色的內力，罡氣，以單個陣法爲單位，猛然炸開，多個陣法又匯聚成一條內力與罡氣混合的海洋，滾滾碾向前方。
轟！轟！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山石大塊崩裂，煙塵四起。相隔數十里遠，石小樂彷彿還能感受到衝擊之下的地動山搖。
最前方的戰陣受到的衝擊最嚴重，當先被震散，陣法內不斷有人吐血，血花與身體被氣息洪流掃過後，瞬化血雨，如無數當空炸開的血色煙花。
殘忍，悽豔。
人命在雙方如沙場衝刺般的廝殺下，顯得不值一提。
“這些人，都是各大門派花費了許多代價培養出來的。”
一位一流勢力的弟子五指握緊。
遠處的廝殺還在繼續，幾輪衝擊後，礦雲城與礦海城的弟子大軍，各自有超過四成當場死亡，剩下的人難以維持陣法，於是又開始了血腥的亂戰。
交戰的範圍內，到處是鮮血，屍體，斷臂殘肢。
石小樂受到了深深的衝擊。
他忽然發現，自己過去的某些觀念需要變一變了。
上一世江湖，擁有數百人的便是大門派。而在飛馬王朝，最低級的門派，都不止數百人。超過數萬人的門派更是比比皆是，不勝枚舉。
這裡的門派大戰，幾乎抵得過上一世的小型軍隊的廝殺。
而像礦雲城與礦海城的資源爭奪，聚集了玄武州超過半數的一流以上的門派，所製造的場面，更是相當於兩支懂得武功的中型軍隊在交戰！
廝殺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終於停了下來。最終，兩邊各有一批人返回，搶到了不同的資源。
石小樂知道，這有幸返回的人，所得到的收穫一定比平時大得多，廝殺本就是成長最快的途徑之一。
昔年提出以弟子來爭奪資源的那個人，一定極其睿智，也極其冷血。
“文虹，好好準備吧，下一次上戰場的就是你。”
看着臉色發白的艾文虹，艾文祥沉聲說道。
每一個進入礦雲城的人，都需要加入隊伍去參戰，且唯有采摘到資源，才能重新安排職位，否則就算活下來，也要進行第二次參戰。
這是規矩。誰若違背，不僅是自己，就連背後的勢力都會受到懲罰。
令艾文祥驚詫的是，石小樂除了呼吸稍稍紊亂外，居然沒有一點難受的樣子，難道對方以前見過這等場面？
不過這樣也好，大戰來臨之前，沒必要的慌亂，只會影響自身的狀態。
“下一次大戰時間未定，不過我提議，由石榜首和艾兄弟作爲正副統領，帶領隊伍出戰，你們意下如何？”
收回視線，葉蘭芝恢復了笑意，說道。
“隊伍的整體修爲，在玄氣境層次，沒人比得過他二人，自當由他們率領。而且我相信，以石師弟與艾師弟的功力，參戰只是走個過場，不會有事的。”
另一位一流勢力的領頭弟子立即附和。
“你們的意見呢？”
見衆人沒有反對，俞鶴看向艾文祥和莫長情。
艾文祥道：“一切照規矩辦。”
莫長情沒有說話，不過熟知她的人，都知道這是默許的態度。
接下來的幾天異常平靜。
不過到了第六天，石小樂和艾文虹接到了命令，在礦雲城東面五十里地，發現了一處隱蔽礦地，將由他們帶領隊伍出發，搶奪裡面的礦質。
當夜，二人便帶着足足六萬人出發了。
……
礦海城。
議事大廳。
“哼，姓石和姓艾的小子出動了。”
一位長着倒三角眉毛的青年捏碎了手中的紙條，面泛冷酷笑意。
“哈哈哈，姓石的小賊當真是膽大包天，居然蹦躂到了這裡。夏侯師兄，我等絕不能讓他活着離開！”
另一位青年帶着兇厲之色，雙眸殺氣森森。他名爲史浩，乃是天元會在礦海城的領頭弟子。
在場另外一些人，紛紛面露異色。
他們與石小樂沒有仇怨，不過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石小樂既然與艾家交好，那麼就沒必要客氣了。
長着倒三角眉毛的青年笑意擴散，道：“史師弟，聽說姓石的曾從陸會主手中僥倖逃得一條狗命，既如此，我便將誅殺此寮和艾小賊的機會送給你好了，沒問題吧？”
聽到夏侯錦綸的話，史浩驀感到喜從天降，抱拳道：“多謝夏侯師兄成全！”
外人不知道，陸子雄早已將擊殺石小樂，列爲了天元會門人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包括這次，他得到石小樂前來礦雲城的消息後，更是第一時間將之傳回了天元會。
只要能殺了石小樂，史浩相信陸子雄一定會很高興的，說不定念在他的功勞上，就會破格收他爲弟子。
不敢怠慢，史浩與衆人告罪一句，立刻急匆匆地下去準備了。
……
天色漸漸黑下來。
當距離目標礦地還有數裡時，石小樂感受到了對面傳來的一陣壓抑氣息，沒有猜錯，應該是礦海城埋伏在前的大部隊。
“石大哥，要不要……”
艾文虹湊近，做出偷襲的動作。
“不，先休息一下，我們還有一些事要做。”
石小樂擺擺手，目光比夜色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