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間坐在周旦旁邊的兩人原本就是一個朝左一個朝右避開這個臭嘴,現在聽到三當家的話,似是聞到了周圍的空氣更臭了幾分,憤憤往邊上又靠了靠。
“你……!”聞言先是一愣,周旦繼而大怒,被那兩位當家壓着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個老三也敢在自己面前擺譜了!剛要發飆,就聽大當家和二當家齊聲喝道:“給我坐下!”
場間氣氛驟然沉頓下來,周旦環顧着三位當家,心中沉冷,雖知不敵這三位,但他還是要說幾句話,好讓頭領聽到,誰知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頭領開口了:“老周,您先坐下。”
“我……是!”聽到頭領居然先呵責自己,周旦怔了怔,猶豫了一下,心中雖然不忿,但還是老實地坐了下來。
“好了老三,說說你帶了個什麼人來?”臉色緩和了些,頭領沉聲吩咐道,如此看上去似乎他是在偏袒三當家,可是當範逸看到這位連天險峰上的麻匪都覺得神秘的人物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自己時,就知道似乎被他瞧出了什麼不對。
“是!”點了點頭,三當家轉身讓人把麻袋鬆了開來,露出裡面的陸特,走上前去沉着臉一把將暈頭轉向的陸特提起來,他指着陸特胸前的一朵紫荻花圖案對頭領說道:
“今天我那幾位屬下在山腳林子外巡邏,看到這人突然闖了過來,聲稱要見頭領,一開始他們還以爲碰上了傻子,可是細想之下又覺得不對,以林子裡的那些機關緊密程度,這人就算是聖武之城的人也未必闖得進來,可他居然完好無損,連衣服都沒有髒,而且我還看到了這個東狄國皇室的圖案,覺得有些怪異,這纔將他帶了過來,請頭領定奪。”
“哼,林子裡的機關全是山上高手佈置,這個人一看就沒什麼實力,怎麼可能完好無損地闖進來?莫不是山上哪個傢伙傻了,裝扮成這樣子?整個天險峰千把人口,你能保證個個認識?何況前幾天我纔剛帶了一些上來,誰知道是不是那裡邊兒的人!”
聽三當家這麼說,周旦心裡仍有怒火,忍不住辯駁道。
其實也是,山下林子裡的機關就算是對付那些正規軍隊也足以抵擋一陣子,一個人怎麼可能闖進來?三當家雖然說得誇張,但要說眼前這人是聖武之城來的,打死他們也不會信。
唯有頭領在聽到這四個字後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山上的人絕沒可能跑到山下,我的人日夜巡邏,休說是一個人,就是一隻老鼠,也不可能隨意上下!”狠狠瞪了周旦一眼,三當家見他老是拆自己的太,滿臉怒色斥責道。
“這誰知道?前幾天我下去巡視,還看到你那一幫手下在喝酒賭錢,喝醉了的人能巡邏的這麼仔細?哼!”見三當家今天腰桿子突然硬了起來,幾次跟自己頂撞,周旦心中憋着火,不陰不陽地揭起了他的老底。
“夠了!”終於,一直沉默地頭領聽夠了兩人吵鬧,一揮手打斷了他們。
“你們都退下罷,老三留下就夠了。”頓了頓,他對身邊的衆人揮了揮手,把他們打發了出去,過不多久,偌大的大廳裡就只剩下他和三當家還有陸特三人了。
當然,範逸和殷雪躲在三當家的袖兜了,誰也不知道。他靜靜打量着頭領,看他眼神雖然冷厲,但始終沉穩,知道這人心志堅毅,乃是能成就大事的人。
不過這大事也就是凡人的大事,範逸如今早已看出,這個頭領修爲並不高,也就比陸特稍微強一些,連地境都不到,自己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他。
可是爲了保險起見,範逸並不想直接用淨魂瓶收了他,而是打算先讓陸特探探他的底再說,實在不行,再用這個後招。
“你是誰?”待人都走了,頭領點了點最後一把椅子,讓三當家坐下,這纔開口問陸特。後者擡起頭來,鎮定地笑了笑:“剛纔你們這位三當家不都已經說了麼?你難道聽不出來?”
“少廢話,趕緊說!否則看我扒了你的皮!”三當家臉色一沉,怒斥道,擡腿欲踢陸特一腳,被陸特挪動着身子擋了過去。
“這麼說來,你真是東狄國皇室之人?”擺了擺手,示意三當家不要發怒,頭領沉聲繼續問道。
“本王乃當今陛下二子,御封恭親王,這次來本想與天險峰上的諸位好漢談判,沒想到諸位如此緊張,這難道就是好漢們的待客之道?還真是讓我失望啊!”
有範逸在,陸特再演戲便沒了後顧之憂,他這由頭也是纔想到的,以招安爲名,這些土匪總該不會對自己怎麼樣了罷?
“談判?我天險峰何時要跟你們東狄國談判了?”身子微微後仰,頭領聽到陸特的來意,像是並沒有起疑心,淡淡微笑起來,反問道。
“這……”猶豫了一下,陸特心思電轉,很快就回答說道:“我東狄國可是帶了無盡的誠意前來,你們天險峰現在雖頗有些勢力,不過是仗着地利之便罷了,前幾次我國與青丘國都並未出力,若是兩國真有心平定此處,你們難道還以爲真能撐得過去麼?”
這也是陸特機遇自己的政治嗅覺看出來的問題,而且也正是天險峰最擔心的地方,不過聽他說到這些,那頭領似乎並不在意,沉頓了稍許,擡起頭來笑了笑:“那如果我把你當做要挾逼迫貴國退兵呢?”
“嘿,這倒是個好主意。”嘿然一笑,陸特挺直了腰,沉着應道:“不過我想我那一心跟我奪取皇位的大哥可不會讓你成功,我在你手上,對皇室沒有一點作用,要不然你覺得我還會敢來麼?”
“嗯,”聞言點了點頭,頭領沒有再多說,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來,笑着看向三當家,緩緩開口問道:“那你又是誰呢?”
聞言一愣,範逸沒想到自己居然讓他看出了馬腳,猶豫了一下,想到現在這裡反正沒人,便呵呵一笑,身形猛然從三當家的袖兜中飛了出來,顯化出原型:“頭領倒是好眼力,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此三當家,非彼三當家的?”
看到範逸出來,頭領眼中精光暴漲,很快又消失不見,臉上依舊帶着沉穩的笑容,他頓了頓,答道:“我猜的。”
“我看三當家與平日裡略有差異,再加上這位王爺顯得太過平靜了些,若不是太看不起我麻匪,那就是定有內情。這位高人不知如何稱呼,可是來爲東狄國對付我們的?”
“你很聰明。”淡然點頭,範逸沒想到這頭領居然有如此心機,不過現在他敗局已定,說什麼也晚了:“既然如此,你方纔還把人支出去作甚?難不成打好了招呼,要帶人進來搶你?”
“哈哈哈……”聞言忽然大笑起來,頭領緊緊盯住範逸的眼睛,沉頓下來後他的臉色陰冷了下來:“閣下這話是看不起你自己麼?縱使你不是聖武之城中人,但以你的修爲,也不是幾個麻匪就能對付的了的,我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
“哦?”聞言不由生出些疑惑來,範逸重新打量了麻匪頭領一番,確定他沒有什麼修爲,這才放下心來:“你怎知我不是從聖武之城中出來的?”
“我非但知道你不是那裡的人,我還知道你不是修羅場裡的人。”雙眼微眯起來,頭領眼中的光芒如同利刃一般,緩緩說道。
聽到這句話,範逸心中一震,接着不知從何處生出了一種不妙的危機感,神色一變,他急忙做好防備,可很快他就發現一切都晚了,因爲在他身前的這個並沒有多少修爲的頭領身上突然發出了一陣強橫至極的氣勢,這氣勢告訴了範逸一件很明顯的事實。
眼前這個人是個元神修者!
居然是一位元神修者!
範逸心中如同波瀾萬丈,驚駭之下他只顧得把陸特一把拉住,飛快地衝向石洞門口,期間所有能用來防禦的法器法術都被他施展出來,完全不要命地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笑話,跟一個元神修者在山洞中共處,那無疑就像是把狼和羊放到一隻籠子裡。
範逸雖然如今修爲不低,而且身上的幾件法寶法器都十分了得,可是一來方纔他發現的晚,已經落在了下風,二來這位元神修者跟別的元神修者不同,範逸發現他身上的氣勢要更強,更加凌厲,這讓他突然想到了五爪金蛟曾經跟他們說過的一件事情。
外來之人在修羅場中,不管是元神還是玄仙羅漢,都只能發揮出元神境界的修爲。仔細一想這人的情況,範逸頓時明白過來,那麻匪頭領居然跟他們一樣,都是從外面進來的!
而且其修爲之高,絕對是自己生平僅見,只怕易前輩也不是這人的對手。
在極短時間內做出這樣的判斷,範逸無論如何都不能跟他交手,逃命纔是此刻最要緊的。
身後發出一聲沉悶的爆裂聲,繼而範逸感到背後一熱,身側則有無數血肉橫飛,不用說,定然是已經被奪了舍的三當家被頭領發出的氣息崩碎了。緊跟着這些血肉,一股強橫無匹的真力向自己衝了過來,知道自己就算擋得住也得受傷,範逸不敢大意,把先前已經收到身邊的殷雪保護好,拉着陸特猛然一扭身,又回到了大廳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