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貴上去拉住了爹的胳膊:“爹,你答應我娶桂蘭了?”
何老庚衝兒子點點頭,一豎大拇指讚道:“好小子,有兩下子,夠魄力,不愧是我何老庚的種,我答應你,下個月給你辦喜事。準備去吧”
何金貴高興極了,想不到父親會這麼開通。一張口就痛快答應了。
他樂的屁顛屁顛的,返回了自己的屋子,一下就撲向了被窩裡的桂蘭:“桂蘭,這事成了,我爹答應了,咱們下個月成親。”
桂蘭一聽,眼淚滾滾而下,一句話也不說,抱緊了何金貴:“金貴哥,你沒騙俺吧?”
何金貴道:“我怎麼會騙你,騙誰也不能騙你啊。”
桂蘭趕緊穿起了鞋,一頭衝進了兩位老人的屋子,給金貴娘和何老庚深深跪了下去…………。
何金貴要成親了,娶的是黑石村的白虎星桂蘭,這個消息炸了鍋一樣在村裡流傳開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傳遍了黑石村的角角落落。
第一個站在街頭大喊的,是青竹的娘孫寡婦。
那一天,何金貴走進了孫寡婦的家門,扔給了她50塊錢,告訴他說:“嬸兒,我要跟桂蘭成親了,你扯開嗓子使勁在村裡吼,告訴所有人說,我何金貴是天狼星,跟白虎星是絕配,我跟桂蘭是天生的一對。這事成了,我再加你50塊。”
看到50塊錢,把孫寡婦樂的,嘴巴好懸沒扯到腮幫子後面去。
那時候的50塊錢可是一個人一年的工分啊,一個壯勞力,一年才掙50塊錢。
孫寡婦把錢裝進了褲腰裡,立刻竄出了屋子,把手達成一個喇叭狀,站在村頭的磨盤上使勁的吆喝,差點把嗓子喊啞:“金貴要跟桂蘭成親了———!何金貴是天狼星,天狼星跟白虎星是絕配啊———”
孫寡婦因爲常常幫人唸經起壇,早練就了一副好嗓門,扯嗓子一吼,全村人都知道了,惹得一羣穿開襠褲的孩子嘻嘻哈哈的笑。
何金貴就是要讓全村的人都知道,我何金貴不信邪,老子就是要娶桂蘭。以後誰敢欺負桂蘭,那就是欺負老子的女人,我手裡的槍饒不了他。
孫寡婦這麼一喊,全村人都知道了金貴跟桂蘭成親的事情,這些消息自然也就傳到了李栓柱和大雪梨的耳朵裡。
其實也不用傳,就孫寡婦那嗓門,頂着風都能喊出五里地去,黑石村屁大點地方,誰家放個屁都能聽見,李栓柱在院子裡早聽見了。
李栓柱兩口子立刻感到了不妙,何金貴跟桂蘭成親,那俺家香草咋辦?
不能讓香草給他何金貴做小吧?那將來不是要受桂蘭的欺負。
現在的黑石村還不發達,村裡人很封建,男人三妻四妾雖然不流行了,可包二奶養二房,他們都知道。
李栓柱和大雪梨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讓香草跟何金貴做小,這事堅決不能辦。
他們兩口子氣憤憤的找到了何金貴家。走進金貴家門的時候,何
老庚正坐在屋子的中堂前面喝茶,手裡拿着菸袋鍋子,吧嗒吧嗒抽的正美。
大雪梨怒氣衝衝,兩隻腳一蹦,跟武林高手一樣,從院子裡跳到了屋子的正中央。
她指着何老庚的鼻子就罵:“狗日的何老庚你不是人,是牲口,你咋能讓你兒子幹這事啊?
金貴和香草是指腹爲婚的,而且俺閨女做了你們家這麼多年的童養媳,金貴怎麼說娶媳婦就娶媳婦?太不仁義了,這不是坑俺閨女嗎?”
大雪梨唾沫星子橫飛,一蹦一跳。
何老庚根本沒搭理她,只是把菸袋裡的煙油子吹了吹,在桌子腿上磕了磕菸灰,這才說道:“大雪梨,沒錯,金貴娶桂蘭是我的注意。”
何老庚叫她大雪梨,是恰如其分。
這事情巧的很,大雪梨當初出嫁的時候,幫她拜七的就是何老庚。她的那對大雪梨,除了她男人李栓柱,只有何老庚一個人見過,也摸過,
但是這名字只能是何老庚叫,別人叫不行,大雪梨是要罵孃的,因爲別人沒資格叫。
大雪梨怒道:“咋了,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嘛?那俺閨女咋辦?”
何老庚不慌不忙,慢慢捲起了菸袋鍋子道:“該咋辦咋辦,金貴不喜歡香草,你讓我咋辦?強把他們扭一塊?我何老庚可幹不出這種事情。”
李栓柱怒道:“何老庚你廢話!婚姻向來都是父母說了算,不能孩子說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同意金貴娶桂蘭。”
何老庚冷冷一笑說:“你算老幾?你同意不同意管個鳥用?我這當爹的都說了不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過去,現在是新社會了,實行戀愛婚姻自由,父母包辦的婚姻是違法的。把他們拆散,他們到公安局告你,你是要吃官司的。”
李栓柱立刻泄了底氣,是啊,我算什麼?我憑什麼干涉人家何金貴娶誰?只能沒好氣地說:“那你說,該咋安排俺家香草?俺閨女可不能做小,”
何老庚道:“我沒說讓香草做小啊,她是我親閨女,從你們把她送給我那天起,香草就是我親閨女。
現在生活比從前好了,香草如果願意回去,我也不阻攔,香草不願意回去,我會找個好人家把她嫁了。當初你們把香草送過來,不就是爲了省幾顆糧食嘛?”
一時間,大雪梨和李栓柱沒詞了。
張李兩家是世仇,這種恩怨已經結了幾十年,一代延續一代,代代不得停息。
當初李栓柱把香草送給何金貴做童養媳,其實是沒安好心,第一是因爲養活不起,第二是爲了浪費何老庚家的糧食。
在六十年代那段艱苦的歲月裡,孩子送人不是什麼稀罕事。
何老庚欣然接受了香草,其實是爲了化解兩家的恩怨,他想通過這段婚姻,讓張李兩家的恩怨冰釋前嫌重歸於好。可想不到事情會搞成這樣。
自從大雪梨兩口子把香草送給何老庚那天起,香草就跟親生的爹孃
結下了仇。香草恨他們,這等於爹孃把她給拋棄了。
因爲這件事,香草跟家裡人根本沒啥來往,帶何老庚兩口子非常的親,見到親生的爹孃反而形同陌路,寧可繞着道走,從來不說話。
大雪梨怒道:“不行,那是我閨女,不是你閨女。你憑啥決定俺閨女的婚姻?我要問問香草的意思。”
何老庚一擺手說:“隨便,香草就在她屋裡,她願意跟你們走,我沒有意見,願意在我這兒,我會把她當親閨女嫁出去。”
大雪梨衝着香草的屋子瞅了瞅,她看到香草正在屋子裡垂淚。
其實香草的心裡非常的糾結,香草是個聽話的姑娘,人長得水靈,樣子俊俏,心眼也好,從小就照顧金貴的生活。
她跟何金貴從小就在一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好吃的都緊着弟弟,小時候還拉着他玩,喂他吃飯,晚上還陪他睡覺。那時候香草就跟何金貴鑽過一條被窩。
她一直以爲,何金貴早晚會是自己的丈夫,滿16歲,爹媽就會爲她們成親,可是等啊等,沒想到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何金貴竟然把桂蘭給抱回了家。
那天晚上,她隔着窗戶看的明明白白,桂蘭紮在何金貴的懷裡,身子像一隻溫順的貓,女孩的臉上綻露着幸福,那種幸福是從心底發出來的。只有躺在心愛人的懷裡,纔會有那樣的笑容。
當時,他們兩個就站在雨地裡,相互偎依,看的香草心裡酸酸的。
現在金貴就要跟桂蘭成親了,她不知道該咋辦,是走還是留?走吧,不捨得,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早就跟這個家有了感情。
不走吧,那自己算什麼,這姐姐不姐姐,媳婦不媳婦的,自己算個啥。
香草難受的不行,整天流淚,這不,又哭上了。
大雪梨怯生生進了閨女的房間,香草瞟了她一眼,沒理會她。
大雪梨感到很無趣,覺得欠了閨女很多。
60年代,那時候不是窮嘛,口糧少的可憐,吃的是樹皮草根觀音土,那東西吃到肚子裡,屎都拉不出來,還要用棍子捅。
把孩子送人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不然只能看着孩子活活餓死。
可惜的是孩子往往不能理解大人的一片苦心。
大雪梨說:“妮兒,你是咋想的,是走還是留?現在日子雖說不好,可比從前強多了,家裡不缺那口吃的,跟我回吧?”
香草卻把嘴一撅說:“俺不回去,死也不回去,這輩子俺就認何家不認李家,俺生是何家人,死是何家鬼,金貴不娶俺,俺就把他當弟。”
香草確實不願意走,這麼多年何家帶她很好,何老庚兩口子確實把她當成了親生閨女。
有啥好吃的也緊着她,過年過節的時候,總是給香草添置新衣,而且從來沒有紅過臉。
大雪梨討了個沒趣,悻悻走出了房間,拉了拉老伴李栓柱的袖子:“閨女不願意走,你說咋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