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張春娥就扯着嗓子喊:“他爹,你上山把金貴叫回來,老婆生兒子不在家,還修個屁路啊?”
這時候的何老庚就坐在院子裡,他叼着煙鍋子心急如焚,一是擔心兒媳婦難產,二是爲孫子擔心。
他抑制不住心頭的莫名激動,心花怒放,要不是顧忌公公的這張老臉,真恨不得一頭衝進兒媳的房間,把孫子從兒媳的肚子里拉出來。
何家終於開枝散葉了,俺何老庚後繼有人了,爹!爺爺!何家的列祖列宗哎,我何老庚對得起你們了!
何老庚激動地老淚縱橫,孫子生下來,一定要請上戲班子,唱他八天大戲,以示祝賀。
聽到張春娥喊,何老庚這才明白應該把兒子叫回來。他邁着老腿就撲上了黑石山。
趕到黑石山的時候,何金貴一身的塵土,正在握着鑽機打石頭,忙的正歡。
何老庚多遠就擺着手喊:“金貴——————,快……丁香,丁香要生了。”
何金貴高興地幾乎跳起來:“爹……你說啥?丁香要生了?”
何老庚說:“是,快回家,丁香想見你。”
何金貴停住了鑽機,一下抓住了大牛的手:“大牛哥,丁香要生了,咱回家,回家!”
大牛也爲金貴高興:“金貴,這是好事啊,咱們應該燙壺酒,宰只雞。”
何金貴說:“好,孩子順利生出來,我讓你吃個夠。”
金貴拉着大牛的手就回到了家,剛剛進門,伴隨着一陣嬰兒的哇哇哭聲,孩子終於降生了。何金貴進門就撲向了丁香。
丁香的身體很虛弱,因爲剛剛生產,她的面色非常的蒼白,額頭上都是汗水,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何金貴顧不得撲打渾身的泥土,一下就抱住了丁香,鬍子拉碴的嘴巴在丁香臉上親了一口:“丁香,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辛苦你了。”
丁香搖搖頭淡淡笑了:“金貴哥,快看看是閨女還是兒子?”
這時候,張淑芬已經把孩子放進熱水裡洗乾淨,剪斷了臍帶,裹上了小被子,將孩子抱在了丁香和何金貴面前:“丁香,金貴,快看看,是兒子,咱們何家有兒子了。臉蛋像丁香,眼睛像金貴。”
丁香抱住孩子,將孩子的小臉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她滿足地笑了。
這是他和何金貴愛情的結晶,是他們共同勞動的豐碩成果。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不到一年的辛苦終於得到了報償。
丁香說:“金貴,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金貴呵呵笑着說:“不用取,劉先生不早給孩子取好了嗎?咱們就叫他江給。”
丁香說:“江給這個名字太難聽了。”
金貴說:“名字就是個代號,叫什麼都一樣。歪名字好養活。”
這時候,剛剛從後面進屋的大牛吃了一驚,問道:“金貴,孩子叫個啥?”
金貴說:“江給啊。劉先生幫忙取的。”
大牛就皺緊了眉頭,搖搖頭說:“這個名字……
不好。”
金貴問:“怎麼了,哪兒不好?”
大牛問:“金貴,你知道江給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嘛?”
金貴說:“不知道,什麼意思?”
大牛說:“江給,用藏語翻譯過來,就是狼的意思,劉先生的意思是說,這孩子……是條狼。”
“啊!”一句話不要緊,金貴和丁香一起瞪大了雙眼。兩個人全都傻了。
黑石村再一次陷入了劫難之中。
孫寡婦所說的四災一劫,只是出現了四災,那一劫還沒有來。
究竟那一劫是什麼,沒有人知道,大家只能在不安和惶恐中等待。
這一次的劫難還是狼災,何金貴第二次修路,隆隆的炮聲再一次震懾了黑石山千百年的寧靜,同樣也打亂了高山狼的正常生活。
炮聲一響,那些狼就焦躁不安起來,它們四處亂竄,找地方躲藏,同時性格也變得兇殘無比,大白天的就跑出來襲擊人,自從修路的隊伍駐紮在山外以後,已經幾次遭遇野狼的攻擊了。
眼看着快過年了,工地上的人集體放假,何金貴也陶醉在生子的快樂之中,雖然這孩子不是他親自生的。
再說大雪已經封山,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山上的岩石凍得非常堅硬,根本幹不成。
放假以後,工地上丟下了十多人看工地,其他的人全部回家,何金貴也下了山,在家照顧丁香。
這天孫寡婦過來了,滿臉帶笑說:“金貴,這都臘月初十了,青竹的學校要放假,我想請你幫個忙,到山外去接她回來。”
何金貴憨厚一笑:“嬸兒,我知道,前幾天阿狼回來的時候已經帶來了青竹的信,我明天就上山去接她。”
“呦,那嬸子就不說謝謝你了,回來以後別走,到嬸子家吃麪條。”孫寡婦樂的屁顛屁顛的。
“好類。”何金貴痛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早上,金貴換了一件新衣服,越過黑石山,來到了青竹所在的學校門口。青竹已經笑眯眯站在哪兒等着他了。
半年不見,青竹的身材又長高了一大截,儼然是個大姑娘了,人也越來越白淨。看到何金貴的身影,女孩像燕子一樣飛了過來。
“金貴哥,你來了?俺想死你了。”青竹提着行李撲進了何金貴的懷裡。
“青竹,等得不耐煩了吧?”何金貴摸了摸青竹長滿長頭髮的小腦袋。
“沒呀,俺剛收拾好,金貴哥,你好早。”
“知道你今天放假,我能不早嗎,怕你哭鼻子。”何金貴擰了青竹鼻子一下,沒有調戲的意思,完全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關愛和玩逗。
“咦——金貴哥,你淨欺負人家。”青竹一甩手臂,打掉了何金貴的手,但心裡卻甜滋滋的。
“那咱走吧,你娘都等不及了。”金貴接過了青竹手裡的行李,然後拉住了她的手,兩個人上了山。
何金貴拉着青竹走在山道上,青竹像只燕子一樣圍着他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半年的時間不
見,青竹的性格更加開朗了,金貴哥的形象在他的心裡也越來越高大。
這個像山一樣的漢子有着一雙健碩的臂膀,他身材寬大,胸膛寬廣,手臂堅強有力,而且濃眉大眼,頜下竟然長了一層粗狂的絡腮鬍子。
青竹好想用手摸摸金貴的絡腮鬍子,不知道那東西扎手不扎手。
此時的黑石山已經變了樣子,一場大雪下來,爬滿苔蘚的枯黃地皮、黑色的山崖、陰暗的溝壑全部覆上了一層銀白。太陽一照,發出萬紫千紅的光芒。
山坡上的灌木,小樹,還有參天古樹,全都直楞起了細細的長條,上面掛滿了冰凌茬子。
高大的樹木緊密地擠挨着,它們像是山的皮膚和毛髮抱成一團扎堆在一起,一棵棵枝幹彼此交錯,在狹小的空間裡,爲了爭奪每一縷陽光,它們只能拼命向高處延伸軀體,向山石間發展根系。
沒有華麗的鋪張,沒有雄偉的高大,它們只是把一身力量都集中在粗壯的主幹上,筆直得像一根根巨刺扎向蒼穹,像烏雲一樣遮蔽着森林的上空。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落,青竹問:“金貴哥,你以後有的忙了,俺初中要上三年,高中要上三年,前後加起來是六年,你準備送俺六年吧。”
何金貴說:“這有啥,送到你出嫁都不是問題,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每年都會送你上學放學。”
青竹說:“俺纔不要嫁人呢,嫁人不好玩,金貴哥,娶媳婦好玩不?”
金貴的臉色微微一紅,說:“好玩,等你嫁人就知道了。”
“金貴哥,長大以後,俺做你的媳婦,你願意嗎?”青竹冷不丁問出這麼一句,把何金貴嚇了一哆嗦。
青竹捂着嘴巴格格笑了:“瞧把你嚇的,俺逗你玩的。”
何金貴說:“傻丫頭,有你這麼開玩笑的嗎?也不知道害臊。”
“這有什麼害臊的,男人誰不娶,女人誰不嫁啊?金貴哥,俺知道娶媳婦意味着什麼?男人娶媳婦,就是找個暖被窩的,找個做飯的,找個生孩子的,如果不是你娶了兩個嫂子,將來俺長大,一定給你暖被窩,給你做飯生孩子。”
青竹說這話的時候臉蛋紅了一下。
何金貴的心有點慌亂,青竹的話好像一下揭開了他的遮羞布一樣,讓他無地自容。
鄉下的女孩成熟早,12歲就情竇初開了,但是金貴沒在意,完全是當妹子給他鬧着玩。
翻過一道道坡,走過一道道樑,統一的齊整統一的銀白。
一路上青竹都在目不轉睛盯着金貴,她徹底被眼前的男人醉迷了。
何金貴是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不但在黑石山一帶聞名,就是在整個縣城都是聞名的。
何金貴帶領村民修路的事情,早就被縣裡當做模範表彰,還上了報紙。
這個大哥哥的身上充滿了神秘與莫測。他翻山越澗如履平地,他善良,勇敢,正直,敢作敢當,數次跟野狼搏鬥,還生擒過一頭棕熊,山林裡的狼都害怕何金貴,看到他就會遠遠躲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