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玄默並不記得曾與言兮見過,大概是那時幼小,忘了也不奇怪。
但言兮卻將此事銘記於心,若非小玄默當時的那番話,可能自己還會在相當長的時間裡處於混亂。
那時,玄默不過七八歲,一得知他的轉世,言兮就立刻前去找他,但既是數次輪迴轉世又怎能記得他,帶着失落與悲傷,他失神的站在玄家門外望着他。
小玄默手裡拍着球,偶然滑落向言兮這裡滾來,呆呆的小玄默隨即跟了過來,碰着球的時候卻見球的另一端被一個大了自己手掌幾倍的手抵住,他愣了愣,擡起腦袋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是謝他撿了球,也不是蹙眉怪他碰了球,而是……
“你在難過麼?”小玄默彆扭的皺巴小臉仰着腦袋問言兮。
難以用言語敘說的悲傷被他一語中的,才這麼小就懂得別人的內心麼,言兮蹲下身子對他微微笑了笑:“如果你難過要怎麼辦?”
“嗯……”小玄默竟仰着腦袋認真想了起來,“平時淘氣的時候要被罵,我就找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可是時間久了都沒有被發現就會覺得好孤單,所以不開心的時候要找個懂你,願意一直陪着你的人訴說,斯貝就會耐心聽我說話。”
“斯貝是誰?”一瞬間,言兮就起了嫉妒之心。
“我家的狗狗,好大一隻的。”
有那麼點想笑,自己竟然吃起狗的醋來,剛纔的不快彷彿都消散了不少,雖然他不記得他,但他會給自己帶來歡樂。
“那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甚至忘記了自己怎麼辦,就像你的斯貝,有一天突然把你忘了,有了新的主人,你會不會難過?”明明還是個孩子,但言兮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小玄默卻不覺得有什麼,他從言兮手裡拿回球,撅着小嘴像模像樣的說道:“纔不會,斯貝只認我一個,就算他忘了我,總有一天它也會想起的。”
很想去摸他的腦袋,但言兮最終還是沒有伸出手,他笑了笑:“可是我愛的人他不愛我,還把我遺忘了。”
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低喃,還是尋求小玄默的想法,總歸小玄默是聽到了,他擰着腦袋不明白眼前這個大人想表達什麼,但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不喜歡就努力讓她喜歡,忘記了也可以重新創造記憶麼。”
而後,玄家內院就傳來了尋找小玄默的聲音,小玄默撇了撇嘴,對言兮露出個大大的微笑,最後離去。
但他豈知,這番無意間的話讓言兮重新找回信心,他望着小玄默離開的背影深深笑了笑,如果他日後想起自己此時的行爲會不會後悔當時說了那番話?
這些便是言兮的記憶,後來玄默問他那時的情形是什麼樣的,他才知道這籠是自己設的,套住的也是自己,但是他甘之如飴。
“小默,這姑娘你還沒介紹呢。”爺爺適時插了一句,言兮也從回憶中清醒。
玄爺爺的話來的突然,玄默愣了愣,看了眼言兮纔回道:“叫他小兮就好。”
“小兮的父母是做什麼的?”玄爺爺點了點頭,就聽玄父又問道。
玄默眉頭蹙起,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卻聽言兮從容道:“父母親早亡,現家中只有我一人。”
玄父聽後面色無異樣,卻見玄爺爺耷拉了臉,他板起面容看着玄父,語氣不滿:“什麼都問得清楚,不怕把我孫媳婦嚇跑了。”
餘下三人一陣尷尬,玄父是因爲玄爺爺突如其來的教訓,玄默是因爲言兮本是朋友,卻突然被這樣形容,而言兮,自然是因爲他是個男人,被叫做媳婦不自在也是正常。
像走流程一樣的詢問算是在玄爺爺不滿的情緒下化解了,但玄父並沒有要放他們走的意思,說是讓兩人陪玄爺爺吃頓晚飯,但實際是什麼心思,自然只有他最清楚。
席間,玄父也一直在打量兩人,大概還是不能相信玄默有了女朋友,玄爺爺倒沒說什麼,只是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們。
言兮自知只是交待了一些必要說辭並不能讓玄父信服,但玄默腦袋不開竅,僅僅覺得帶個姑娘回家就算完事了,見此,言兮只好主動向玄默示意。
先是給他挑了愛吃的菜,接着又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玄默詫異,他不解的看向言兮,得到的卻是言兮突然的靠近,他彆扭的想移開腦袋卻聽見他壓低了聲音說:“配合點,你爸還沒完全相信。”
玄默微微擡起視線,果然看見玄父打量的目光,轉而他不再抗拒,主動將手攬在言兮腰間,言兮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做,竟僵着身子愣住。
“怎麼了?”玄爺爺一邊發笑,一邊看着言兮突然的舉動。
“沒什麼,就是很久沒吃過這麼香的飯菜,很懷念。”言兮適應了玄默突然的舉動,乖乖回玄爺爺的話。
“是麼,那多吃點,小默不會做,以後可要委屈你了。”玄爺爺笑的慈祥,連帶着對玄默的寵溺一併給了言兮。
儼然把言兮當做孫媳婦的玄爺爺把玄父氣的不輕,都沒了解她的來歷就貿然同意了他們在一起,這爺爺做的靠譜麼?
“今天就別回去了,小默難得回來一次還是住家裡吧。”玄父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如果是男女朋友,那麼作爲未來的準媳婦,住在一起也算不得什麼吧。
“就是,你那間房何伯每天都要打掃一遍,小兮跟着一起住下來吧。”令兩人沒想到的是,玄爺爺竟像看好戲般應允了玄父的話。
玄默和言兮對視,難道剛纔的親密舉動還證明不了兩人的關係?
明明已經足夠親暱,言兮主動爲他夾菜,還不時的與他相視一笑,再者,兩人的手自剛纔握住就沒再鬆開,這些難道都不足以讓他信服麼?
玄默不知言兮心中所想,他能來幫自己這個忙已是萬分感謝,如今卻因父親的不相信,這戲還得繼續演下去,也不知和自己同舍而住會不會太委屈他了?
但玄默卻未注意到,他心中的第一念頭竟是會不會委屈他,而不是因爲一個陌生的人住進他的房間而感到彆扭不自在。
若是以前,有人踏進他的房間半步都是不可能,如今換做言兮,他竟早早忘了自己厭惡他人的觸碰,更別說是讓那人靠近他的房間。
他看向言兮,似是徵求他的意見,言兮本以爲他會果斷拒絕,畢竟他知道玄默很介意別人擅闖他的領地,但此刻玄默分明是在徵求他是否願意留下,心中突然就暖暖的,他笑着說:“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