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真的是大小姐!”
悄玉兒昏黃的老眼裡有着一種瘋狂喜悅,體內的黑色靈力因爲主人的失控而拼命地往外涌,那力量的濃郁程度,就算沒有攻擊性,也讓陌瀾嫣渾身生痛,陌瀾嫣驚駭道:
“你究竟修什麼邪功了?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距離她前生去世也不過是十五年時間,如此算來悄玉兒也不過是三十歲,但靈師的外表並不代表年齡,就如蕭雨晨就一直維持着十五六歲的外表,就如北宮華溶,看起來二十一、二歲上下,但蕭雨瀾自懂事起就聽說過北宮大祭師的名號了。
但悄玉兒現在卻一副**十歲的模樣,以她上等靈玉體的資質,再加上暗靈師的修煉資源少,想要達到現在七十級的高度,起碼得兩百歲。現在一看,陌瀾嫣就知道,悄玉兒修煉了某些邪功,以犧牲容貌,身體急速衰老爲代價,讓實力和等級大增!
“大小姐,你居然真的活着!真的活着!大小姐,你既然回來了就好,請讓奴婢再次侍奉你!”俏玉兒又驚又喜地瘋狂地笑着,像是炫耀一般說:“大小姐,你看看!你快看看!這裡都是光靈師的血!呵呵呵,多美啊!呵呵呵,大小姐,你開不開心?”
“住嘴!”陌瀾嫣一個耳光就扇在她的臉上,恨鐵不成鋼地吼道:“害我的是聖靈殿,是北宮華溶,並不是這些無辜的人!我們也許並不能改變光靈師敵對暗靈師,但我們必須守住自己的心!我們是暗靈師,而不是邪靈師!不是渾身鮮血的惡魔!快帶着你的人滾!聖靈殿我會自己夷爲平地,北宮華溶我會親自手刃!”
“大小姐……你居然怪我……嗚嗚嗚……我做錯了嗎?不會呀!不能呀!”
陌瀾嫣還活着,她高興得幾近瘋掉,但她多年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爲居然讓她失望,她心底愧疚交加,兩種情緒交雜,折磨得她失去了理智,一會兒悲,一會兒悲的,忽兒瘋癲,忽兒清醒,語無論次地道:
“呵呵,大小姐說的都是對的!我們要把聖靈殿夷爲平地……得手刃北宮華溶……”
說到這裡,她瘋顛的眸子突然清醒過來,喊道:“不!北宮大祭師不能殺!該死的是宇文拓和二小姐!當初二小姐趁着大小姐大婚,私自打開了暗域的守護大陣!”
“你說什麼?”陌瀾嫣驚駭地一把揪住了俏玉兒的衣領,咬牙切齒地道:“是雨晨!又是她!又是她!身爲蕭家的二小姐,她居然棄整個暗域的安危不顧,私自打開守護大陣?現在暗域怎樣了?怎樣了?!”
她原以爲,那次屠殺,死的不過是來參加婚禮的暗靈師,沒想到,蕭雨晨居然打開了守護大陣,既然北宮華溶娶她是爲了打擊暗靈師的精銳,要是守護大陣開啓的話,他們整個暗域不都……
“暗域?呵呵呵……”俏玉兒那張皺巴巴的老臉上裂出陰森怪異的笑來,“整個暗域已經沒了!就算當時北宮大祭師及時出現阻止了宇文拓救下了暗域,但是……呵呵……”
“你說什麼?”陌瀾嫣聽得心頭一陣驚跳,不可置信地道:“什麼北宮華溶阻止了宇文拓?宇文拓不是北宮華溶的手下嗎?你果真失心瘋了!”
“我沒有失心瘋!我清醒得很!”俏玉兒嘶叫着,但她那雙原本昏黃老眼此時此刻卻出奇的清明,好像當年的事情再次發生在她眼前一樣,老淚縱橫地說:“當年你出嫁,我有心隨你左右。但你恐家主因爲你的叛逆而傷心,便留在他身邊照顧。我是親眼看着北宮大祭師如何阻攔宇文拓的。”
“不!”陌瀾嫣震驚地尖叫出聲,“不可能!要是成親那時他去了暗域,那帶領聖靈殿屠殺婚禮的是誰!我親眼看着他殺人的!那明明是他……”
說到這裡,陌瀾嫣突然想起了蕭雨晨,想起了自己撕掉蕭雨晨那張臉皮那一刻,就連蕭雨晨也能弄來一張以假亂真的臉皮,偌大的聖靈殿,要是想拆散她跟北宮華溶,難道連蕭雨晨還不如嗎?
當年他娶她,是力排衆議,下的是非娶不可的死命令!
聖靈殿從頭到尾,上至長老下至聖女,都沒有贊成過!
難道,所有事情都不是他做的?難道她有什麼地方誤會了嗎……
陌瀾嫣不敢再想下去,一把推開俏玉兒便要走,俏玉兒卻一把拉住她,叫道:“大小姐你要到哪裡去?”
“我要找華溶!我要找他!我要問清楚他!”陌瀾嫣拼命地要掙開俏玉兒,她內心激動澎湃,是悲是喜她自己也品味不過來,現在她的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見他!不再猜測,一切當面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到哪裡找他?北宮大祭師不是死了麼?”俏玉兒說,“當年大小姐自爆而亡,即使有桃花劫也不過是讓殘魂多存一會兒,後來北宮大祭師耗盡一生修爲救你……後來我打聽到,宇文拓趁他重傷殺了他!我原以爲就算北宮大祭師以死相救你也活不過來,現在……想不到北宮大祭師真的做到了!”
陌瀾嫣聽着如遭雷擊,驚駭地道:“你說……什麼?他耗盡一身修爲……怎麼會這樣!不!”
陌瀾嫣尖叫着一把推開俏玉兒,猛地朝着大門跑去。
俏玉兒怔怔地看着她的背景,心中五味翻雜,似悲似喜,她還活着,真好!能再看她一眼,此生也就足夠了!十五年來,做了如此之喪盡天良的事情,現在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俏玉兒身上猛地黑光瀑涌,大喝道:“殉主!”
接着一聲轟然聲響起,俏玉兒便自爆而亡,剩下來的暗靈師怔了一下,接着忠誠地跟着俏玉兒大喝道:“殉主!”
剛纔還逞盡威風的暗靈師們,在所有光靈師茫然和震驚之中全都自爆而亡。
“哼,後退!”光靈師們以爲有炸,一下子四散而去。
“主人!”白爍第一時間衝到了陌瀾嫣身邊。
就在剛纔陌瀾嫣與俏玉兒說話間,溫家二老一邊護着姚雪芝和白爍,一邊抵禦着十多名暗靈師的圍困。現在一脫困,白爍也不顧那些暗靈師有沒有炸,第一時間衝了過來,拉住她。
“主人,你沒事吧!”
“放手!”陌瀾嫣得知真相,大受刺激,怒喝着一把推開了白爍,便衝了出去。
白爍被她推得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到,姚雪芝急道:“她怎麼了?”
“不知道。”白爍也是不住地冒冷汗,心跳不己。他是她的靈契獸,她現在什麼心情他大約感受得到,那種悲傷、煎熬、懊悔與迫切,讓他也快要哭出聲來。
“也許是他……”白爍說着便追了出去。
目前能如此左右她的情緒的,只有一個人……北宮華溶!
“主人,要去那裡我送你去!”白爍疾步追上陌瀾嫣,身子一旋便化成一頭巨型狐狸。
“走,小爍,回家!”陌瀾嫣急忙翻身而去。
白爍的速度飛快,一路上還撞翻了不少夜市的攤位,明明不長的距離,但陌瀾嫣卻覺得它好像永遠也走不完一樣。
“快點,小爍!再快點!”陌瀾嫣急得淚水都快掉下來了,緊緊的揪着白爍的毛。
她的心緊張得都快跳出來了,一定要還在啊!不要死!不要離開……
“主人,不要傷心,一定沒事的!”
“到了!”
跑到他們住的小院,白爍一個急剎,還沒來得停穩,陌瀾嫣便翻身而下,踉蹌着奔進院子,“砰”地一聲推開門。
不在!連燈都沒有亮!
“華溶!華溶!”陌瀾嫣急速地喘着氣,連續把三個房間和廚房院子都找遍了,卻仍然不見他的人影。
陌瀾嫣又跑出門,但當看着外面璀璨的燈火,熱鬧的人羣,一下子就茫然了,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看得白爍心都快擰成一團,看着她也紅了眼圈。
“俏玉兒說他死了,被宇文拓殺了,不過我知道他沒死,因爲這半年來,我們一直在一起。但他說的話是真的……他一直都沒有騙過我!他真的被人困在某處受難……已經快油盡燈枯了!他從沒害過我,還是因爲救我才落得現在這副模樣……但我居然還時時折磨他……”
“一定還在的!主人,不要放棄啊!我們分開找吧!”
陌瀾嫣一下子就熱淚盈眶,咬着脣,一下子衝了出門。
……
天,早已經入夜,長盛街上一片繁華,各式花燈流轉,人山人海。
千迴百轉,陌瀾嫣最終還是找到了他。
那時他正半蹲上次祭師誕與她一起撈金魚的攤位上,那如緞一般的墨黑長髮順着他的肩膀滑下來,纏着雪一般純白的衣衫,行雲流水一般迤邐在地上。他的右手邊放着一個紅色的花燈,燈光明明滅滅。
他左手左肘撐在膝上,支着臉,他微微歪着頭,丹青水墨似的眸子茫然看着自己的捏着紙網的手追逐着盆子裡的金魚。
“師父師父……徒兒求求你出手吧,只要你幫了我這一次,徒兒就答應你……一件事!”
“一件事?你也太小氣了!不過,好吧,一件就一件,總比什麼也沒有的好。”
“那你要我做什麼?”
“不如徒兒就再跟爲師去撈一次金魚好不好?”
“撈金魚!好!等救了胖胖出來,徒兒就跟師父去撈金魚!這次我還得養着它……”
看着他,陌瀾嫣腦子裡不由自由地就想起了自己與他說過的話,她咬着脣,差點就哭出聲來,但她卻忍着了沒哭。
她走過去,緩緩地在他身邊蹲下,好冷!
怪不得他身邊沒人走近,因爲他現在冷若寒冰!
他回頭看着她一怔,那雙茫然的眸子瞬間有了光彩,淡若止水的脣勾出風華絕代的笑,聲息微弱地道:“我還以爲……你不來了……”
陌瀾嫣深深地閉了一下眼,沒有說話,因爲她怕自己一說話就會哭出聲來。
兩人沒有再說話,他修長的潔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指捏着紙網的柄,緩緩地追逐着盤子裡一尾紅色的金魚,等他提網的時候,那條紅色的金魚卻破網而出,掉回水裡。
因爲整盤水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無論他的技巧如何了得,只要被冰碎一阻,便會失敗。
他把破掉的紙網放到一邊,那裡已經堆了好幾十個破掉紙網。
他沒有再去看新的紙網,而是看着水裡的冰無奈地笑道:“原本想撈一條給你養的……但爲師卻發現,上次不過是好運,這次撈不上了,那就算啦!”
“不,撈得上!”陌瀾嫣說着忍着靈脈的痛楚,硬摧動體內的靈力,火系靈力按在盆子裡輸出,盆子上的冰立刻融掉。“師父,師父,快撈!”
他的身體實在太冷了,只要她的靈力一停,盆子裡的水便會再次凝結冰層,但她體內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己了。
“但爲師想看徒兒撈。”
“可是……”可她技術在爛了,跟本就撈不上,“那不如一起撈吧!”
“好。”
他答應一聲,便拿起一個紙網給她。她捏着紙網的小柄,他覆上她的小手,陌瀾嫣只感到一陣錐心的冰冷從他手上傳過來。
陌瀾嫣冷得身子顫了顫,但卻沒有避開他,反而靠近他,幾乎偎依在他懷裡。這麼近的距離,她才從昏暗的燈光中發現,他的臉上,脖子上,又出現了那種冰霜的白色。
她心中一酸,終於忍不住,哭道:“華溶……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誰……我,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對不起,所有事情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並不是想得到任何的憐憫或同情,更加不是想換取什麼東西。我不怨誰,也不怪誰。”
陌瀾嫣還想說什麼,北宮華溶卻回過頭,作了一個禁聲的手禁,握着她的手緩緩地追逐着盤子裡的金魚,看着她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掉到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