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睿平的寶馬車最後開進了一條衚衕,在一邊的停車位停下了車,陸睿平就推開車門走了出去,蘇塵跟在了陸睿平的後面。
這似乎是京城一座很普通的衚衕,狹窄,溼冷,卻又帶着某種或說不出的韻味。烏巷青磚,走在這裡,腳下是長鋪的青石階。蘇塵向前走,衚衕忽然變大了不少,是一條繁華的小吃街,有陣陣叫賣聲,有行人說話聲,有紅塵聲。
穿過這條小吃街,陸睿平最後帶着蘇塵到了一扇朱門前,這扇朱門看起來並不新,已經有紅漆掉落,暗黃色的銅環掛在門上,斑駁而又沉重。
這就是龍朝四大掌門人之一烈火的住所?蘇塵心中驚訝,他回頭掃視了一眼周圍,映入目中的卻都很普通。一座青色的獅子雕像擺放在朱門前,獅子左眼閉着,右眼怒睜,與其他的獅子雕像似乎並無區別。
但蘇塵卻從這座雕像中感覺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氣息,這種氣息是一種毀滅性的氣息,其強度遠遠超過了洛市龍朝和安升市龍朝門口的蒙。蘇塵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就感覺眉心一漲,沒敢再看。
陸睿平此時已經開始敲門,蘇塵趁機再看了一下四周,幽靜的衚衕中接連好幾個朱門,看上去與此處沒有什麼區別,但蘇塵卻知道,那些朱門全都是民居。
是用來遮掩位置的嗎?蘇塵想了一下,又覺得沒有這麼簡單。不過他也沒有細想,因爲此時朱門已經打開,陸睿平左腳已經邁進了這座房子裡面。
蘇塵沒有再看周圍,他將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這座房子中,走進朱門,前面是一個照壁,照壁上刻着是一條奔騰如雲的龍雕像,只是看了一眼,蘇塵就放過了這座雕像。
一位身穿黑衣好似僕人的中年男子正面無表情的在前面引着路,陸睿平低頭跟在後面,蘇塵則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周圍的環境,但入目的卻讓他心裡暗暗驚訝。
一處花園,幾株綻放的朱頂紅,一塊隨意散落的青石,幾顆似長的毫無規律的小樹,包圍了小路的冬青.這一幕就像是一個附庸風雅的主人特意裝飾的院落,但是在蘇塵眼中,這看似美麗的一幕,卻充斥着滿滿的殺機!
來人若有敵意,那花,那草,那石.。。都將會化爲最可怕的戰爭武器,將來者毫不猶豫的吞噬!
蘇塵心裡暗暗震驚,這時那個黑衣僕人已經將陸睿平與蘇塵帶到了一處房子面前,這間房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別墅,一共有三層,但每層都不大,外表也沒有太過獨特的地方。
“大人現在正在二樓的書房.大人吩咐了,燕十三大人如果來了可以直接去見他。”黑衣僕人面無表情的道。
陸睿平識趣的讓開了位置,他扭身笑着看着蘇塵:“燕十三,大人看來很重視你呢.。大人既然沒吩咐,那我就不進去了,我在外面等你。你出來了我帶你到龍朝的各處地方轉轉。”
蘇塵微笑示意,然後對着那個黑衣僕人點了點頭,隨即一揮衣袖,走進了房間。
這是一處很普通的房間,沙發,電視牆,臥室,洗手間.樓梯在最右側。蘇塵沒有看其他的房間,他目不斜視,直直的朝着樓梯走了過去。
走上樓梯,是一個走廊,走廊兩邊各有四個房間。蘇塵直接走到了左手邊第二個,隨即敲了敲門。
“進。”
一聲低沉卻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蘇塵沒有猶豫,直接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男人,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此時這個中年男人正坐在書桌前,看着一本書,他身後是一座書架上,上面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書籍,這些書籍有異能界的大賢所著的書,也有很多普通人寫的書籍。中年男人戴着一副老花鏡,認真的閱讀着面前這本書,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擺着幾本厚厚的筆記本和一隻中性筆,還有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杯。
看上去就和普通的中年男人無甚區別。
但蘇塵卻知道對面的人絕不普通,因爲在他此時的意念中,他的前方出現了一輪烈日,一輪彷彿要烤乾大地的烈日。
感覺到蘇塵的氣息進來,烈火擡起了頭,他身材略顯富態,面容也很慈祥,看着這幅面孔,很難想象他就是龍朝中以激進聞名的掌門人。
“燕十三.你終於來了啊,我看了你在洛市做的事,你以洛市爲中心構建的那條防護帶,很不錯。”
烈火合住了面前的書,微笑的望着蘇塵,笑容很真摯,也很欣慰,就好像真的看見了讓自己很滿意的後輩一般。
蘇塵瞥了一眼烈火合住的書,這是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他微微躬身,面容尊敬:“大人,你誇獎了,這些事情是燕十三應該做的,大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在下堅信,在龍朝即將分崩離析的這個時候,大人的選擇纔是最正確的!”說完,蘇塵就擡頭望向烈火,面容略帶着一絲狂熱。
烈火笑了笑,擺了擺手,並不在意蘇塵的表態。他的信念很堅定,並不需要別人的肯定和否定,蘇塵自然也不會例外。
不過他此時卻看見了蘇塵瞥向了桌子上書籍的一眼,他笑了一下,看着蘇塵:“是不是很疑惑,我這個算是站在異能界最頂端的人,爲什麼還會看一個凡人寫的書籍?”
蘇塵點了點頭,臉上帶着疑惑之色。
烈火輕聲嘆息了一聲道:“我們異能者雖然力量強大,但其實很多時候對這個世界本源的摸索其實並不如那些普通人,那些普通人提出的理論,發現的物理現象,很多都是我異能者根本不知道的,很多時候我們看不起這些凡人,但往往無知的,卻是我們。”
“我很欣賞這本書中寫的一句話,戰爭是迫使敵人服從我們意志的一種暴力行爲。戰爭是不好的,尤其是當你自己即將要向自己曾經的好友戰友同僚揮起刀的那一瞬間,那種內心的折磨更是無以附加。但這種戰爭卻不可避免,因爲這是意志的衝突,除非一方向另一方臣服,否則這種衝突只會永遠下去,而內鬥不休的組織,只能有有一個下場。”
“毀滅。”蘇塵補上了烈火的話。
烈火看了蘇塵一眼,點了點頭,他繼續道:“這是一次痛苦的涅槃,是一次破後而立。無論是哪方贏了,龍朝都會迎來一個新的未來,而不是此時這種矛盾的狀態。”
蘇塵沉默着,烈火所說的自然是一種理想的狀態。不過,如果烈火或許湯川有足夠的魄力,龍朝的涅槃重生未必沒有可能。
“燕十三.你是我平生從未見過的天才!”烈火本來說着龍朝的涅槃重生,但他話題卻忽然一轉,又轉回到了蘇塵的身上。
蘇塵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但他的心臟已經提了起來,他不知道究竟烈火怎麼會突然說這個,是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事?他知道了多少?爲了強大,自己曾經血祭了整個洛市的散人異能者,這件事烈火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他對自己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照青雀的情報,他吸納你進龍朝的時候,你似乎才只有f級吧,這才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就已經從f級到了c級,在我所見過的所有天才中,你是晉級最快的。”烈火的語氣很平靜,帶着一絲誇獎的意味,但蘇塵背上卻不由出了一層冷汗。
似乎感覺到了蘇塵的不安,烈火笑了笑,搖了搖頭。
“燕十三啊燕十三,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你太自我,根本不敢相信別人,或者說你不願意去相信。但凡能晉級到b級的人,誰又沒有一點秘密呢?在很多時候,過程是無所謂的,因爲人們關注的只是結果。”
蘇塵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他總覺得烈火話中那個過程總帶着莫名的意味,烈火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強大的秘密嗎?
烈火沒有再看蘇塵,他只是用指尖敲擊着桌子,目光似乎略帶了一絲追憶。
“我與湯川之間並無仇怨,甚至曾經還有戰友之義。只可惜後來的選拔掌門人,我們卻走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因爲我們彼此不同的觀念,我們成了龍朝衝突的雙方利益的代名人。林煦與方若妍也一樣,只可惜他們先天太差,之後沒有掌握到真正的實權。”
“我們所代表的,是一個羣體,是一個理念共同的團隊,因此我們根本不能後退,只能不斷向前。我們的衝突,實則是曾經混亂時期衝突的延續。”
蘇塵點了點頭,他知道烈火口中的混亂時期就是雙王同時死亡之後,龍朝有將近十年沒有一個執政者,那段極度混亂的時期。
“在身爲掌門人的這些歲月中,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權力,永遠還是集中的好。分散,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混亂。如果這次我贏了的話,下一屆的執政者,我會縮小成三個席位。而我希望接下來的執政者,能繼續將這些席位繼續縮小。”
蘇塵低着頭,他心中驚疑不定,烈火忽然給他說這個做什麼?難道.想着那個可能性,即使以蘇塵的心態,心臟也不由快速跳了起來。
他猛地擡起頭,卻看見烈火此時正望着他,目光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