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星期天。
秋天到來,街道兩旁的樹葉紛紛有了凋零的痕跡,雖然環衛工人一早已經清理過了地面,可此時地面依然多了不少剛剛掉落的樹葉。天空烏雲密佈,似乎是要下雨了。
蘇塵望着天空,不知道爲什麼,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句地理老師經常提的一個地理概念:一場秋雨一場寒。然後蘇塵就搖着頭笑了出來。
揹着黑色的劍袋,蘇塵準備往劍道社走去。許久未去過,不知道里面現在如何。一想起劍道社,蘇塵就不由想起那個叫安穎的女孩兒,也不知道那個女孩兒如今怎麼樣了。
感覺到身後揹着的劍袋,蘇塵思緒就不由回到蘇長河和鄧文君第一次看見劍袋中的蒼梧劍的時候,兩人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幸好蘇塵早早就想好了理由,告訴父母這把劍是自己劍道社的一個長輩贈送的。蘇塵往常的記錄太好,蘇長河和鄧文君雖有疑惑,但卻沒有說出來,只是讓蘇塵好好照顧那個長輩,好好練劍,不要讓贈劍之人失望。
臉上帶着溫暖的笑意,蘇塵坐了一輛3路車,不一會兒,就到了清水劍道社。提步走進大門,蘇塵敏銳注意到坐在一樓前臺的那個女生換人了,現在是一個鵝蛋臉的清秀女孩兒,女孩兒正在低頭玩着手機,根本沒注意蘇塵。不過蘇塵也沒有在意,亮了一下自己的練習證,蘇塵就跨上臺階,走進了寬大的練習廳。
大廳內如今的人氣相比蘇塵剛來的時候算是有了一些進步,一共大概有三十幾號人在努力練着劍,手中木劍做出前篇一律的基礎劍法,雖然有人臉上露出了淡淡的不耐煩,卻也只是少數人。
怎麼了?蘇塵心裡滿是疑惑。不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而是揹着劍走到了那個站在大廳中央宛如常青松的白衣老人面前,低頭道:“老師,我來了。”
“嗯。”白衣老人似乎完全沒有把蘇塵放在心上。一個多月過去了,白衣老人的臉色更加清瘦,眼窩相比原來更加深陷進了眼眶內。在蘇塵眼中,老人如今的生機就像是一朵在風中飄搖的燈焰,岌岌可危,隨時有被滅的危險。也不知道老人的生命力爲什麼會這麼頑強,即使生機如此薄弱,他也能端端正正挺直站在此處,身子沒有一絲搖晃。
“何謂劍者?寧折不彎,勇往直前!”老人低頭看了蘇塵一眼,聲音有些嘶啞。
“這是古代劍客所崇敬的劍約。要想練劍,就要堅持不懈,永不退縮!你,記住了嗎?”
“多謝老師教誨。”蘇塵點了點頭,不過他有些疑惑,怎麼今天老人會突然給自己說這些東西?
“我記得你是一個多月前來的吧。這一個月來沒來過了,練劍不能這樣,做任何事都不能這樣。做事貴在堅持。好了,我不煩你了,去練劍吧。”老人沉聲道。
蘇塵沉默點了點頭。他向着練習的地方走去,走到半路的時候蘇塵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老人,蘇塵發現老人似乎比起一個月前還是有了變化。比如,腰更彎了。
蘇塵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老人爲什麼今天突然會對自己說這些話,那是因爲他也自覺自己的生命降至,所以纔將自己的知識思想全部傳授給衆人,希望能在自己離世之前,給這世界多播下幾粒劍種。
這或許就是那些國術大師的心胸吧。蘇塵嘆了一聲氣,心中也不知道什麼感覺。
一個人找了個不容易爲人注意的位置,蘇塵平心靜氣,開始練起劍來。還是那些基礎劍法,不過蘇塵練習的時候腦子裡卻下意識的想起幾次戰鬥的過程。腳步步伐下意識的開始詭異的移動了起來,蘇塵閉上眼睛,腦海中出現了藍色王文山的形象。
這是面具所攜帶的另一項能力,通過收集某個人的戰鬥數據,然後在意識空間推導複製出這個人的模擬人影,人影一般應該不會和原主實力相差太多。
不過此時的王文山可不像那時候缺胳膊少腿了,就像是電腦上的三維模型,王文山渾身上下滿是藍色蠕動的數據,臉上是猙獰的笑意,直直朝着蘇塵衝了過來。
蘇塵持劍直立,劍尖朝下,看見王文山過來,蘇塵腳下向側一移,手中的劍如電般已經出手,銀光亮起,劍尖劃過一個詭異的弧度,直刺向王文山的腹部。
王文山嘿嘿一笑,不閃也不躲,只是簡單一拳打向劍身!蘇塵目光一凝,就在劍尖馬上就要碰到王文山小腹處,一股巨力突然從劍身爆了出來,蘇塵強心忍住那種長劍脫手欲飛的衝動,右腳猛地一踏地面,長劍在半空打了幾個旋,蘇塵輕飄飄的落在了一旁。
有些驚駭的望着對方,蘇塵目光陰沉,沒想到全盛時期的王文山居然強到了這種程度!拳速如此之快,自己根本來不及閃避!而且他還沒有發揮自己真正的實力!
右手一緊,蘇塵微微弓身,然後猛地暴起!
長劍飛快刺出,因爲頻率太快,一時間蘇塵經過之處全是一片銀點!但讓蘇塵有些驚奇的是,對面的王文山只是撇了撇嘴,擡起右拳,對準蘇塵,不屑一笑。
一拳擊穿空氣,衝進了那萬點銀光的最中心!蘇塵悶哼一聲,空氣中萬點銀光消散,蘇塵的身子像只被擊穿的沙袋,高高的被拋到了空氣中,又冰冷的落地。
在自己消失之前,蘇塵注意到王文山嘴角動了動,似乎說的是,如果這是真槍實戰,你早就完了!
眼睛一下睜開,蘇塵發現自己還是處在練習廳內,不過額頭滿是冷汗。
沒想到那個王文山居然這麼強!蘇塵閉上眼睛,回想起剛纔的那一拳,霸道,酷烈,令人窒息。
自己應該不止這樣的。蘇塵緊皺起眉頭,右手下意識摩挲着木劍,蘇塵回憶起了整場戰鬥。似乎自上場之後,整場戰鬥的節奏就一直被對方牢牢控制着。不過自己應該有翻盤的機會,就譬如王文山打向自己劍身的時候,自己完全可以借勢而起,在半空刺起脖頸,還有,那招使得也有一些問題..
就在蘇塵正在吸收着剛纔的戰鬥經驗時,廳內突然騷動起來。
擡頭看向騷動的來源處,蘇塵見到有兩個一老一少的人提步走進了練習廳。這一老一少皆神情冷峻,身着一件綠皮大衣,行走之間雙腿繃緊,宛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猛虎,讓人心驚。
爲首的老人大概六十多歲,髮鬚皆白,腰跨長刀,右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這讓他本來就嚴肅的臉更加顯得不怒而威。老人身後的青年大概二十來歲,長相普通,但神情冷酷,眉宇間盡是傲氣,讓人難忘。少年進來後先掃了一眼練劍的衆人,臉上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絲輕蔑。
“紫雲劍席雲傑,不知道你還記得我申泰虎嗎?我找你報我當年的那一劍之仇來了。”
直走到白衣老人面前,申泰虎舔了舔乾燥的嘴脣,就目光狂熱的望着老人。幾十年了,自己終於再次走到了這個人的面前。雖然自己和他都離死不遠了,可若非如此,自己爲什麼要急着辛辛苦苦來到這個地方,就想在自己入土之前再決戰一次呢?
席雲傑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看着那滿是風霜的臉龐,右臉頰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席雲傑眼中一陣恍惚。
“申泰虎,你,也老了啊!”話語中無限唏噓。
聽着席雲傑的話,申泰虎目光閃動,但轉眼間就換成了堅定。申泰虎摸着自己腰間的長刀:“席雲傑,我今天過來就是想找你真正的決戰一次。從小到大我從沒贏過你,我不甘心,所以才遠走他鄉。如今我也找見了自己的武學傳人,其他瑣事也盡皆處理完畢,唯一所剩心願便是與你一戰,如果能和你痛痛快快一戰且贏了的話,我便此生無憾了。”
“我知道了。”席雲傑望着申泰虎,點了點頭。此時在場衆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全部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望向老人這邊。有人已經把手機拿了出來開始拍攝,低聲的議論聲不時響起。
“原來現實中還真有這種武林恩怨啊!刀劍對決,宗師之戰,誰勝誰負?”
“你武俠小說看多了吧,你真以爲現實生活中的劍法有電視裡的那麼帥啊!兩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罷了,有什麼可好看的。”
“不好看你擠我幹嘛?我去,元寒,你把擠到到後面去了。我艹你大爺!”
.....
蘇塵也走了過去,雖然站在原地自己也能看清楚,但他並不想特立獨行被人注意。走到一衆看客的身後,蘇塵特意與那些人保持了一段距離。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這種普通人的劍法對決對自己也有相當的借鑑意義。畢竟雖然自己能輕輕鬆鬆戰勝他們,但那只是靠自己渾身的念能,以力破巧。如果光是以劍法招式來比的話,自己就算是拍馬也比不上那兩個在劍法刀法上已經沉浸了幾十年的老人的。
申泰虎解下了自己腰間的長刀,那是一柄黑黝黝上面還有不少鐵鏽的刀,但當申泰虎握住那柄刀的時候,衆人卻感覺到一陣寒氣從心底傳來,申泰虎臉色慢慢凝重,長刀竟然開始無聲低鳴起來。
靠的近的人無不臉色發白,大腿都開始隱隱顫抖起來。在申泰虎對面,席雲傑選了一柄合手的木劍,當他準備上場的時候,卻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看着對面的老人,安穎咬了咬嘴脣,朝着席雲傑行了一個劍禮。
“師傅,安穎願替師出戰!”
“大師姐似乎要上場了啊!”
“可是大師姐到底行不行啊!電視劇小說裡面武功高手一般不都是那種髮鬚皆白白衣飄飄的老人嗎?我擔心大師姐打不過那個老頭啊!”
“蠢貨,你忘記咱們是爲什麼來報劍道社了?那天的戰鬥你忘了?最後一場比賽,面對那個三十多歲的高手,咱大師姐還不是輕輕鬆鬆解決了對方?這是現實,不是小說。戰鬥時人的體力佔了很大一部分因素。要不是大師姐的颯爽英姿吸引了我,老子纔不來這什麼幺蛾子的劍道社呢。”
“對啊,我忘了,咱大師姐可是洛市劍術比賽冠軍呢。看那老頭一副馬上就快入土的樣子,肯怎麼可能打得過大師姐啊。”
....。。
望着一臉倔強的安穎,席雲傑開心的笑了。有些欣慰的摸了摸安穎的頭髮,席雲傑平靜道:“安穎,爲師在遲暮之年還能見到你這麼一個好的劍種已經夠心滿意足了。如今武俠式微已成定勢,只是爲師這一身的傳承卻不能失傳。這次戰鬥完了,你就去爲師家裡找那個櫃子上第二個抽屜裡的東西,那裡有爲師一生的劍術感悟。這劍道社,我也不便宜那幾個不孝子了,就送給你吧。”
安穎鼻子一酸,她感覺到了席雲傑似乎有了交託遺言之意。到了席雲傑這個年齡,最重要的就是養生,讓渾身的生機能更少的流走,而不是去和人爭鬥。一場戰鬥下來,無論是輸是贏,渾身殘餘的生機大概都會消耗盡了。
她第一次沒有聽從師父的話,只是握緊了手中的木劍,冷冷的望着對面站着的老人,腳下一動,已是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