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戰壕、zha藥、地雷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着敵人的到來了。四周靜得可怕,除了風聲和龍興江的流水聲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自從我們打跑了僞六師的炮兵團之後,幾個小時都沒有見到敵人的動靜,就連偵察機都沒有見到一架,也不知道敵人在打着什麼主意。
我斜靠在戰壕邊,從乾糧袋裡抓上幾把炒麪,小心翼翼地倒進嘴裡嚼着。別說,這味道還真不錯,就是少了點,雖說是三天的量,但是吃到現在差不多都吃完了。如果不是現在爲了打仗補充點體力,還真捨不得吃。
咽完乾澀的炒麪,隨手抓了幾把雪往嘴裡塞,雪水融化時的寒冷凍得我舌頭都失去了知覺。其實從緯度來看,朝鮮還是在溫帶,只是因爲海拔高氣溫纔會這麼低。年平均氣溫只有1-2攝氏度啊,現在才十月底就冷成這個樣子,那到最冷的十二月、一月,這身上的薄棉衣還能禦寒嗎?難怪會有一種說法:志願軍戰士在戰場上戰死一個人,戰場下就要凍死三個。
“有情況!”
“飛機,飛機……快隱蔽!”
順着戰友們的目光往天上望去,一個龐大的機羣像大雁一樣排着整齊的陣形朝這個方向飛來,粗略一數大慨有二十架之多。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好,我知道朝鮮周圍的海域盡是淺灘,美國航母只能停在幾十海里之外。這些飛機大老遠的從航母那飛來,而且還有如此大的規模,那就說明一個問題,就是敵人很清楚我們的位置,而且做了周密、詳細的計劃,力求一戰而勝。
“你還看啥?快隱蔽!”見我還在戰壕外發愣,老班長一把就把拽進了單體防空洞,然後自己也隱蔽起來。
“嗚……”隨着一聲聲怪叫,剛纔看起來還很遠的機羣不一會兒就飛到了我們的上空。一顆顆炸彈帶着刺耳的嘯聲從天而降,同時敵人的大炮也開了火,隨着一陣緊接一陣的震盪,各個高地立時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霎時飛機的怪叫聲,爆炸聲,樹木斷裂聲,機槍掃射聲響成一片。我躲在窄小的防空洞中,只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晃動,頭頂上的沙土不住的往下掉,讓我覺得隨時都有被活埋的危險。
敵人的計劃是什麼呢?既然敵人早就知道我們的位置,那爲什麼還給我們喘息的機會?爲什麼還會給我們修築工事時間呢?難道這些工事這些佈置,他們都不放在眼裡嗎?
我皺着眉頭想着,按照美國佬的慣例,最喜歡搞的就是海、陸、空協同作戰,這裡只有江沒有海,那就是陸空協同了?那是不是說敵人的地面部隊……
啊!敵人之所以一直等到這時才進攻,那是因爲僞六師撤到了這裡了,如果我所料不差,敵人的援軍想必也到了。飛機、大炮轟炸的同時,地上僞六師和援軍分別從南、北兩個方向同時進攻,志願軍這趟危險了!
想到這裡我馬上意識此戰的關鍵就在那座不起眼的石橋,那座石橋如果讓敵人佔領、並且守住了,那麼就再也沒有什麼能抵擋得住這麼多敵人同時進攻了。
這時我深深的後悔着,爲什麼要建議連長遲些炸橋,如果說在敵機一出現的時侯就把橋炸掉,或者在敵人還沒出現時就把它炸掉,那麼此仗就不會多了這麼多的變數了。這時不但僞六師有了退路,而且志願軍戰士很快就要面臨着十餘倍的敵人南北夾擊的境地。
我懷着深深的內疚探出頭去往石橋處一看,原本安排在石橋附近準備炸橋的幾名志願軍戰士早就倒在了血泊之中,鮮血刺痛了我的眼睛,同時也刺痛了我內疚的心。四、五架野馬戰機在石橋上空盤旋着,一旦發現有志願軍往石橋衝去,就馬上俯衝掃射或是投下炸彈……而就是在此時,北面幾裡遠的彎道處轉出了幾輛坦克,後面依稀跟着一隊隊的步兵……
完了,我也不理會附近連綿不斷的爆炸,一下就癱倒在戰壕內。一旦讓這些坦克、這些步兵佔領了石橋,就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止僞軍對志願軍的南北夾擊了,別說阻擋住僞六師逃跑,只怕354團都要沒了。
“二班、三班一起上!”轟炸聲中,張樹國用他那已經嘶啞的聲音吼道:“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把那石橋給俺炸掉!”
“是!保證完成任務!”
兩個班二十餘名戰士,沒有人多說一句話,就扛着zha藥包、手榴彈躍出了戰壕,朝高地下的石橋跑去。
“轟”的一聲,兩名戰士被高高地拋起,他們在天上就被分成了幾部份,落到地上時就再也看不到一點人的影子,只留下殘肢斷臂和一片鮮紅的血水。
其餘的戰士衝勢半點也不減,此時在他們的眼裡就只有石橋,沒有生命。因爲他們很清楚地知道,當他們躍出戰壕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生還的機會了。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用他們的生命來換回一個炸燬的石橋。
只有這樣,纔有希望把僞軍的援軍阻擋在龍興江以南;只有這樣,才能把僞六師圍困在龍興江以北;只有這樣,354團纔不會全軍覆沒!
“爲了祖國,爲了人民!衝啊……”
“衝啊……”
十幾個人的叫聲,即使是在這震天的轟炸聲中也是那麼的清晰宏亮,石橋對面越走越近的僞軍也被志願軍的這種氣勢驚呆了,個個都朝這幫奮不顧身的勇士望來,眼裡充滿了敬佩與恐懼。
“噠噠噠……”一架野馬戰鬥機怪叫着向下俯衝,機翼上的六挺機槍同時開火,12.7毫米的子彈在雪地上打出一串串幾米高的雪花,這雪花就像一隻食人的怪獸一樣,瞬間就將五名志願軍戰士吞噬其中。
剩下的十餘名志願軍戰士一點也不爲戰友的犧牲而有絲毫的退縮,他們時而趴下,時而疾走,靈活地躲過了敵機的幾次轟炸和掃射衝到了山腳下,他們只要再跑過一段一里遠的空地,就可以投出手中的zha藥包或是手榴彈,將安置在石橋上的zha藥引爆。
我不由得握緊了雙拳,緊張地望着眼前的這一切,如果石橋能成功地炸燬,那這二十餘名戰士也不會白死。
但這時突然一架野馬戰機俯衝下來投了兩枚炸彈,轟然一聲,石橋前方圓半里的地方成了一片火海!
凝固汽油彈,無裝甲步兵的殺手!我腦海裡閃過了這樣一段資料,同時明白這次炸橋行動又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