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的種類達三百多種,按用途可以分爲殺傷人員的反步兵地雷和破壞車輛的反坦克地雷。..反步兵地雷又可以分爲三類:爆炸式,跳躍式和碎片式,”
坐在課桌上,手上拿着筆記本和鉛筆。看着講臺上軍裝筆挺的教員正在給我們講解地雷的種類,不禁讓我有點回到大學時代的感覺。
不,這又不像是大學時代。
因爲大學時代,咱們走進教室時是不會排着隊的;因爲大學時代,課堂裡的座位總是會空上幾把的;因爲大學時代,我們手裡抓着的教科書,永遠是古龍和金庸的,”
我不禁回憶起大學時的快樂時光,回憶起大學時的年少輕狂,還有那些許久也沒有聯繫的同學”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存樣了,也許現在個個都已經結婚生子了吧!我快要受不了了!呆呆的在椅子上坐了一個多小時,教官還沒有下課的意思。我的屁股就開始不安份起來。
上課也要講科學的嘛!從教育學的角度來說,一般人的注意力是很難連續集中一咋。小時的,所以課堂才規定爲四十五分鐘的不是?
“怎麼搞的!”也許是做了幾個月的團長帶來的脾氣,我有一種站起身來罵人的衝動。
但想想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名普通的學員,再看看周圍的其它人,個個都認真的在筆記本上記着什麼,就連李平和也是如此,我只得無奈地把視線轉回到面前潔白得像個處女一樣的筆記本上,思緒就跟着亂飛”
昨晚我們就遵照伯父的意思搬進了學員宿舍。
之前,李平和就跟我說過,高級步校是培養部隊骨幹的搖藍,步校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部隊裡軍事素質最好的戰士。其中有一些人還比較難纏”
我知道李平和這話裡頭“比較難纏”的意思。無論在什麼時代、什麼地方,一個國家這麼多人不可能會一碗水端平的。特別是在這個戰爭時期,在全國人民都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抗美援朝運動的時候,這一屆高級步校的人就尤爲“吃香
不是嗎?他們參時期就正好是打仗的時候,等他們畢業了朝鮮戰爭也就差不多結束了,那時再把他們派到部隊裡去當幹部,,
當然,我這並不是說步校裡的學員都是這樣。事實上我接觸到的步校學員他們戰鬥精神都很頑強,甚至睡在我上鋪的那個仁兄還希望美帝國主義能多打兩年仗,好讓他也有機會去跟他們較量一番。
但這麼“吃香”的一屆,難免會有一部份有背景、有關係的人擠進來。這一部份人。就是李平和所說的難纏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了,我和李平和似乎也是有背景、有關係的人。區別只是在於,我們是不情願的進來的。
我不是一個新兵,不只不是一個新兵,而且還是在戰場上打過幾場血戰的老兵,所以並沒有把李平和口中所說的難纏的人放在心上。但一走進宿舍的一霎那就發現自己錯了。氣氛跟平時和戰士們在一起時的不一樣。
宿舍在一排低矮平房的頂端,空間不大,但裡面的戰士卻很多,上上下下的左邊六張牀右邊六張牀,把一個本來就不大的幾豐平方的地擠佔得只剩下中間一條過道。不過毛巾、臉盆牙刷之類的卻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被子也疊着方方正正的豆腐塊,使整個宿舍讓人看起來十分有條理。
看着我心裡就不由暗自叫苦。在戰場上打戰打了那麼久,咱經常都是睡覺也不脫鞋呢!一、兩個月沒洗臉也是常事,都養成習慣了,現在就這也要那也要的。往後可有罪受了
教官給我們安排了兩個牀位,接着簡單的把我們跟舍友們介紹下名字後,就自行離去。看着正發愣的我,李平和碰了碰我的肩膀,示意我把手上的臉盆牙刷擺放好。我苦笑了一聲,就有樣學樣的把那些對我來說是多餘的東西擺上,並且暗下決心,往後都不去碰它們了,就讓它們保持原樣。
“歡迎你們,同志!”很快就有幾雙手伸到我和李平和的面前,自我介紹道:“我是山東的,叫陳革生!
“我叫張建軍。湖北人!”
我導李平和也和這些熱情的戰士一一握手,互相介紹着自己。但卻有四、五個就顯得很冷淡,躺在牀上動也不動,有的在用匕首削蘋果,有的躺在牀上裝着看書,還有一個像是在跟我們顯威似的,裸着上半身露出一塊塊肌肉在牀上做仰臥起坐。
來自山東的陳革生心直口快。在一旁說了一聲:“他們是城市兵,看不起咱們呢”。
“唔!”聽着陳革生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感情這在部隊裡還有分城市兵和鄉下兵的。
“我說同志!”陳革生這麼說,那個在牀上做運動的戰士就不答應了,他停下了動作張狂地說道:“啥叫城市兵看不起你們呢?咱說的是優勝劣汰你知道不
川上就是比誰的拳頭硬,咱們的軍事素質比你們強。就薦荊一欺川們能咋滴?”
“他們哪知道優勝劣汰呢!你跟他們胡扯啥?”拿着書本的那名戰士插了一句嘴,那幾個城市兵就跟着發出了一片笑聲。
“切!”我不屑地笑道:“優勝劣汰可不是在學校裡說說就算數的,真正的優勝劣汰啊!那是誰能在戰場上活過來,被淘汰的那就是吃槍子嘍!”
“說得對!”
“沒錯!要比厲害咱們上戰場上比去”。
陳革生他們也跟着在一旁起鬨。
“嘿”你小小子!”那名渾身肌肉的戰士一骨碌就從牀上爬了起來,似乎是要找我麻煩。
我與李平和對視了一眼。暗笑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還敢打算在太歲頭上動土,正打算好好教他們一番,碰巧熄燈號吹響了。
軍校不比其它地方,休息時還可以搞一些小小動作,但熄燈號一響就必須睡覺,否則教官一到就會讓我們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那幾個城市兵只得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不服氣地爬回到牀上。
在陣地上從來都是困了就睡醒了就打仗的我,這一會兒爬上牀卻睡不着了。而且咱們志願軍習慣於打夜仗,往往越是在夜裡就越精神。這下正是我們精神的時候,哪裡還會睡得着。我想李平和也是這個樣子,因爲我在黑夜裡時不時就會聽到他翻身的聲音。本想把他叫起來聊聊天,但宿舍裡有那麼多的戰士,會吵着他們不說,說不定還要被教官叫出去罰跑、罰站呢!
這一睡不着腦袋就會開始亂想了,想起了剛纔那幾個城市兵囂張的樣子,心裡不由就在奇怪了。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是在軍事素質上勝過咱們鄉下兵一籌啊!我在戰場上打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帶過的兵也不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城市兵比鄉下兵能打呢?
想想很快就明白了。
這時代的生活艱苦,鄉下兵能不能吃飽肚子都是個問題,所以個個都是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的,在前線打仗的志願軍戰士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城市兵在這方面就比鄉下兵好多了,他們不但營養能跟得上,而且其中不少還是幹部子弟。話說這時代的幹部子弟跟現代的官二代又有所不同,這時代的幹部子弟大多也是老紅軍、老革命的後代,他們從小就很注重對後代軍事素質的培養。所以城市兵的軍事素質會比鄉下兵好就不足爲奇了。
但是在戰場上比的,不僅僅是槍法、拼刺技術、防禦、各種兵器”等等諸多的軍事素質。在戰場上比的,更多的是吃苦、捱餓、耐力、心理承受能力等等,特別是在作戰環境十分惡劣的朝鮮戰場,就更是對人性的一種考驗。相對於朝鮮戰場上的艱苦來說,當年紅軍過草地、爬雪山、萬里長征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鄉下兵在平時的生活中就把苦當飯吃。捱餓更是常有的事,長期這樣生活下來,耐力和心理承受能力自然就會有。所以在戰場上能站得起來、能撐得住的往往是鄉下兵。
而所有的這些,卻是城市兵所沒有的。他們雖說擁有過硬的軍事素質,表面上看起來強過鄉下兵,但那畢竟是在後方,在戰場上他們根本就撐不了幾天。城市兵,就像是一朵溫室裡培養出來的小花,表面好看但經不起風吹雨打。鄉下兵,就是一棵青松。看起來不起眼,但經得起戰場的檢驗。
掏出懷錶來看看,又過了兩個小時了。還是睡不着。
罷了罷了,就當是這個被窩是潛伏陣地吧!我就當是來這練潛伏作戰的。不過這被窩實在要比寒冷的雪地裡要舒服多了,結果什麼時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李平和給推醒的,匆匆忙忙地打好了綁腿就朝門外跑去。
不用懷疑,我是最後一個跑去隊列的,而且風紀扣、軍帽、皮帶到處都是毛病。當即就受到教官的一頓斥:“怎麼搞的!你是第一天當兵還是怎麼回事?”
操!我還第一天當兵?志願軍都不打綁腿的不是?志願軍在戰場上能穿上一件沒打補丁沒沾上泥血的棉衣就算不錯了,還能穿得這麼整潔?
話說老爺子爲了不搞特殊化,並沒有對這些教員說我的身份,所以這些教員對我竟然一點都不客氣。我想,如果不是因爲他們知道我是李平和帶來的話,就不會是一通斥就能算了的。
接着就是五公里越野,這聽嚇人,因爲我在大學時跑個一千米就累得個上氣不接下氣的,不過好在我現在的這個身體着實過硬,跟着隊伍一點都沒有落後。不過跟昨晚那個運動型的城市兵比起來就差了點,那傢伙一直跑在隊伍的前頭。時不時還耀武揚威的回過來衝着我笑,
操!看着他囂張的樣子,我心中就不由無名火起。
你如果在朝鮮戰場上半飢半飽的吃了一年多的炒麪,蹲了一年的坑道。看
“崔偉!”一聲暴喝讓我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只見教員嚴肅地朝我喝問道:“崔偉,你的筆記本上怎麼什麼也沒有?”
“報告教員!”我站起身來,看看黑板上一個大大的地雷,照想教員是在講解地雷的結構。再看看自己空白一片的筆記本,挺身回答道:“報告教員,地雷是埋在土裡的,所以看不見!”
哄的一聲,全班的學員都笑出聲來,就連李平和也不例外。教員雖說還是滿臉嚴肅,但從他顫動的嘴脣我知道,他也是在苦忍着。
結果可想而知,這一天我在外面被罰站了七個小時之久,連中飯都沒吃,直到晚飯時纔得到解散的命令。
那個窩囊啊!手腳都僵硬了。
更可氣的是李平和一邊扶着我,一邊呵呵直笑:“我說崔團長,你就不能嚴肅點嗎?這耳是軍校。還,還地雷埋在土裡”
“軍校又怎麼了?”我沒好氣地回答道:“我這性格就這樣。軍校還能把人的性格都改了不成?”
“你如果不改啊,這往後可有你的苦頭吃嘍!”李平和或許還在想着早上我的那番回答,勿自呵呵笑個不停。
“我,我找老爺子去!”我甩開李平和扶着我的手,邁開腳步就朝老軍人的住處走去。一邊走着一邊不服氣地說道:“我怎麼說也是個團長,手下還管着千把號人,何苦在這當個小兵受窩囊氣。”
“團長,冉長”我在前面急走,李平和就在後面一路緊趕。
但我根本就對他不加理會,心想不就是學排雷嗎?我團還有個排雷大王呢!回頭找王顯儒教我去,哪用得着又是做筆記又是站隊列的。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老軍人的住所,在門口放哨的兩個哨兵認得我,給我敬了個禮沒有多加阻攔。我跑到門前伸手就拍”
“來了”
沒想到門裡傳來的卻是一陣悅耳的女聲,接着木門“吱”的一聲打開,一位英姿颯爽的女軍人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個頭不高也不矮,身上穿着一套草嫩色的軍培育,纖細的腰上扎着一條棕色的皮帶,頭上戴着一頂圓圓的沒有遮沿的軍帽,紅色的五角星在正中閃閃發光,烏黑的短髮在軍帽下面紮成了兩個小辮子,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此時正疑惑地望着我。
“同志,你找誰?”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又把目光投向了門邊的警衛員,似乎是在奇怪警衛員怎麼會讓我這樣一個普通的學員來打擾老軍人。
“我找”這時我不由一愣,話說我還不知道老軍人叫什麼名字呢。
“雪妹!”這時後面的李平和跟了上來,不由興奮地叫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平哥!你怎麼來了?我網回來!,小這名女戰士一看到李平和就興奮地叫了起來:“你,你不是回部隊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還穿着學員的衣服?”她笑起來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花,聲音像銀鈴般的清脆悅耳。
“你看看我!”李平和笑道:“都忘了你不知道我在家了”。
“哦!這位就是我跟你說起的崔團長”小反應過來後,李平和當即爲我介紹道:“這是伯父的女兒,林雪,她跟我們是同一個班的呢!這幾天外出執行任務,所以纔沒跟你說起”。
“你,你就是崔團長林雪瞪着雙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
“你還以爲我是個糟老頭子是吧!”我不由打趣道:“如果我們再過二、三十年見面,你就猜對了!”
哄的一聲,李平和與林雪不由都笑出聲來,就連旁邊的警衛員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雪兒,你爹在嗎?”笑了一陣,李平和就小心翼翼地問了聲。
“在!不過在睡覺!”林雪回答道:“我回來想看看他,但聽小陳說他剛睡下,據說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你們找他有事嗎?”
李平和不答話,直接就把目光轉到我身上。
“唔,沒事沒事!”我不由老臉一紅,說道:“我也是想來看看他老人家的,既然他睡下了,那我就改天再來吧!”
開玩笑,在女人面前,特別是在這樣一個美女面前說自己受不了軍校的生活,那男人的面子也過不去的是吧!
“嗯,沒事!”李平和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滿臉疑惑的林雪解釋道:“是這樣的,因爲戰場的需要,伯父讓我和崔團長留在軍校裡學習排雷,所以我們又成學員了!而且我還特意安排了跟你在同一個班呢”。
“那我們不是同學了!,小林雪不由興奮地叫了起來,白哲的臉上也有了兩朵紅暈。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林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是盯着着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