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部隊很快就駛上了公路,當然,這時候我就不會再要求戰士們用揹包帶將自己綁在坦克上了。由此我也可以親自體驗一回在坦克艙裡行軍的滋味。
只是不進來還不知道,一進來就嚇一跳。這時代的坦克還真跟我想像的有很大的差距。
空間大小倒還過得去,據吳營長說,這完全是因爲63式坦克爲適應水陸作戰而增加浮力、減輕重量,這才使得它的內部空間相對寬敞。這要是在59式坦克裡,想要轉個身都困難,這也正是坦克兵都要求身材比較矮小的原因。
至於這缺點……我這一下都數不過來了
最先的一個感受就是通訊設備太差,雜音太大信號時斷時續,有時說一句話傳達一個命令都要說個四、五遍才能準確傳達到其它坦克那裡。零部件也經常壞,各種儀表不是這個失靈就是那個不對,搞得坦克裡的乘員基本是在邊開邊修。
這不?這時的吳營長就在旁邊一邊轉動着扳手,一邊罵娘:“這些狗日的,生產出來的這些玩意就是向咱們索命來的”
這些裝備都是在十年動亂時生產出來的,出產的時候就大部份不合格,但還是一樣被堆上了人命關天的戰場,這又能怪誰呢?
另一個讓人受不了的缺點,就是坦克裡的所有東西幾乎都是手動的。比如說什麼機槍裝彈、行駛操縱桿等等。這機槍裝彈還算好,打起仗來克服一下也就過去了。這行駛操縱桿需要幾十斤的拉力,駕駛員就是拉着這玩意操縱坦克行駛的,這一開就是幾個小時,並不是坦克受不了,而是駕駛員沒力氣了……
更誇張的還是這時代的坦克還沒有火控系統,也就是“判距靠炮長的眼睛、射擊靠射手經驗”。這一打起仗來,我很難相信坦克打出去的炮彈會有什麼準頭。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要不是有這一堆第三師那兩個團的包圍圈裡跳出來。從這一點來說,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指責這些“救命恩人”的。
“營長”坦克隊伍在公路上搖搖晃晃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在前方偵察的兩輛坦克就報告道:“前方有一個村子,有武裝人員”
“唔”吳營長眉頭皺了皺,問了聲:“有沒有其它路可以走?”
“沒有”無線電裡傳來像收音機一樣嘈雜的聲音:“公路直穿過村子……只有一條路”
“全體停車做好戰鬥準備”吳營長下令道,接着就把目光轉向了我。
我知道,現在就是我們步兵去偵察的時候了。但是實際上,我很快就發現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去偵察。
我打開了坦克的艙蓋,呼吸了幾口坦克外的新鮮空氣,看着坦克一輛一輛的以面前那個村子爲圓心排開,並將槍口、炮口對準了村子裡的房屋
我舉起望遠鏡朝那間村子望了望,只能在月光下看到一幢幢的竹樓木房,間或的傳來幾聲狗叫和雞鳴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普通的村子。
“全體都有,下坦準備戰鬥”我拿起對講機下令道:“都給我在坦克後躲好嘍三排,準備偵察……”
之所以讓三排去,是因爲家鄉人會更有經驗些,我不希望在這就要完成任務的時候,還會有人員傷亡。
“是”家鄉人應了聲,跳下了坦克隨便點了幾個人就要上去。
可就在他們準備跨過坦克向村莊開進時,原本寂靜的村莊突然就像炸開了鍋似“嘩嘩譁……”的打出了一排排的子彈,偶爾還有幾發火箭彈帶着嘯聲直奔我軍坦克羣而來。當然,在這黑夜中而且至少有五百米的距離上,那些火箭彈是沒有什麼命中率的。
從這一點來看,在村莊裡的武裝人員就不會是越軍的正規部隊,而是一些民兵或是連民兵也算不上的部隊。據說越軍爲了抵抗我軍的“侵略”,將大量的武器發到百姓手上,讓他們拿起武器來對付我們。我相信,在我們面前的就是這樣的一支“軍隊”。
但是,既然他們有武器,而且還向我開槍甚至發射火箭彈,那我們也只有將他們視爲敵人了。
“開火”吳營長沒有任何遲疑,就下令坦克部隊開火了。霎時坦克炮、並列機槍、還有架在坦克炮塔上的高射機槍全都噴吐出了耀人的火焰。
63式坦克無論是防護力還是攻擊力都不是很好,但是對付起竹樓木房和眼前這些拿着武器的越南百姓來說,還是綽綽有餘。
越南人打出的幾發火箭彈沒有一發能打中的,倒是有些子彈打在了坦克的裝甲上發出了“叮叮噹噹”的響聲,63式的裝甲就算再薄,這要是連子彈都擋不住的話,那還能叫坦克嗎?所以越南人根本就無法傷到我們分毫。
反之,我軍打出去的槍炮就像秋風掃落葉似的席捲了整個村子,63式的坦克炮是85MM口徑的,高射機槍是口徑的。那一幢幢木房被機槍子彈打得轟然倒塌,一排排竹樓被炮彈炸得飛上了天,接着又在空中變成碎片像樹葉一般的在空中漂盪,接着再慢慢落往地面。
“前進”看轟炸得差不多了,吳營長一聲令下,坦克就兩輛一組的沿着公路朝村子緩緩開進,我們這些步兵也跟在坦克後面警戒着朝前走去。
我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舉着步槍時刻注意着前方有可能會出現的目標。雖然我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但是經驗告訴我,戰場上沒有任何小看對手並粗心大意的理由,否則,代價也許就是活生生的生命事實也證明我是對的。
沒過一會兒,我們就佔領了整個村子,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戰場,到處都是百姓的屍體,大多數是老人和女人,也有一些十三、四歲的小孩,但他們無一例外的是都拿着槍。
AK47這玩意,之所以會那麼受人們歡迎,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其簡單易用而且基本無需保養。就算完全不懂槍械知識,只需進行簡單的幾個小時的培訓後,就都能帶着它走上戰場。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越軍才能這麼快的就將這些平民武裝起來。
但這些平民似乎是太沒經驗了,不管怎麼樣,他們也該等我們的偵察部隊走近了再開火。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希望他們這樣做。
一名受傷的越南人在地上爬行着,他被炸斷了一條腿,流出的鮮血在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血路,身上到處都是燒傷和血跡,被火光一照全身都是血紅的,我們甚至無法看清他的面目。他一邊朝我們相反的方向爬行,一邊回過頭來用那雙驚恐的眼睛望向我們。
與他的驚恐相反的是,在他的旁邊正有一羣雞、鴨在這血與火之間自由自在的走動,似乎是在藐視着這戰爭所有的一切。
“諾空鬆頁”
“諾空鬆頁”
……
幾名戰士朝那名受傷的越南人喊出了要他投降的話,沒有人願意殺他,直到他翻過身來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砰砰……”幾聲槍響,那名奮力求生的越南人腦袋一歪就重重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戰士們都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因爲就算他投降了我們也沒有條件治好他,而且說實在的也不願意
這一仗,我們一共打死、打傷了敵人五十七人,繳獲冰雹式反坦克火箭筒四具,機槍三挺,AK47衝鋒槍五十二支,各種彈藥四十幾箱。
子彈之類的就搬到坦克上堆着,至於AK47……那當然就先給戰士們換上再說了,反正56式衝鋒槍跟AK47長得差不多,我們要是說從越鬼子手上繳獲的就是56式衝鋒槍,誰又知道呢?
可就在我們打掃戰場的時候村子裡頭突然“轟”的一聲巨響,接着就是一片“噠噠噠……”的衝鋒槍聲,我們趕忙朝槍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走到跟前纔看到,一輛坦克被敵人四0式火箭彈擊中,火箭彈從坦克左邊進去右邊出來,穿過了兩層裝甲板後才爆炸,站在炮塔上的二炮手當場就被彈片擊穿了肚子,鮮血淋淋,腸子都流在外邊。衛生員趕忙將腸子塞回肚子裡,緊急包紮了傷口。
發射火箭彈的傢伙是一名越軍,六十多歲了,黑瘦如猴。他是藏在柴堆裡發射火箭的,距離坦克只有二十多米遠。戰士們一口氣朝柴堆裡打了三、四梭子彈,當他被拖出來時,頭臉都已經被打爛沒法看清了,身上那套黃不拉嘰的軍服,證明他是越軍的正規軍,而且還是上尉軍銜。
我想,他應該是一名傷員,而且也太老了無法跟其它越軍一起作戰,於是就被留在了這個村子。
“他娘滴”吳營長雙手沾了鮮血站起身來,隨即狠狠的朝那名越軍屍體踢了一腳,於是戰士們都知道,負傷的二炮手已經不行了。
因爲擔心槍炮聲和火光會引來周圍的越軍,所以我們不敢在村子裡多做停留,十幾分鍾後就再次走上了行軍的道路。63式坦克雖說在水裡行駛得並不快,但在公路上卻可以達到30到36公里每小時,勉強能趕得上電動車的速度。於是在四十幾分鍾後,我們就在天空微露魚肚白時,就隱隱看到了339高地。
“五連五連,報告你們的位置”就在這時步話機裡又響起了張團長的聲音。
“報告團長”我抓起步話機說道:“我們已經到達了339高地。重複,我們已經到達了339高地”
“那支坦克部隊是你們嗎?”張團長有些緊張的問道:“一共二十三輛坦克,兩輛裝甲車”
“是”對於張團長的緊張我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道:“這支坦克部隊就是我們和突圍出來的坦克部隊……”
“呼……”步話機那頭傳來了張團長重重的喘息聲,接着就聽他喊道:“快,通知炮兵部隊,那是我們自己人”
聞言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張團長他們差點就把我們當作是越軍的援軍而用炮火轟炸了想到這時我不由暗呼了一聲好險,這63式坦克連火箭彈都能打個對穿,那這一頓炮火過來……
坦克帶着隆隆的馬達聲緩緩的開進了639團的防禦圈,沿途各高地的戰士們緩緩側過頭來疑惑的看着我們,都不明白從越軍的後方怎麼會突然出現一支我們自己的部隊。等到在坦克背上的戰士們認出幾個老鄉時打了幾聲招呼時,戰士們這才紛紛圍了上來。
“嘿原來是你們哪”
“那還不是?”
“昨兒個還看到你們在山上打仗的不是?怎麼今天就坐上坦克了?”
“執行任務唄打了一個大勝仗”
“真的啊?打了啥勝仗啊?”
“那還有假少說也打掉越鬼子一千多人哩”
“吹吧你”
“瞧瞧這些坦克,這還會有假?”
……
戰士們一個個興奮地跟那些戰友說着、笑着,有的甚至閒坦克開得太快了,乾脆跳了下去邊走邊跟老鄉們聊了起來。
那聊的是……一個個眉飛色舞、天花亂墜的,其它戰士則不斷地發出“哇”、“哇”的聲音,時不時還將欽佩和羨慕的目光投向我們。只看得我不由暗自好笑。像這樣的勝仗,我在朝鮮戰場上都不知道打過多少回了,現在早已經麻木不當一回事了。可是對於戰士們來說,卻可以說是一個傳奇。
是啊一個連隊的步兵深入越軍兩個團的精銳部隊組成的包圍圈,不僅能成功的救出裡面被困的坦克部隊,還造成了越軍數倍於己方的傷亡(雖說這傷亡無法統計,但想來也不會小)。這無論如何都值得他們稱道也值得他們自豪了。
但是我相信,隨着戰爭的逐漸深入,他們很快就會習慣了這一切,甚至是習慣生死。
“崔連長”這時一名通訊員分開了擁擠的人羣跑到我面前來報告道:“張團長讓你和副連長到團部去一趟,還有坦克部隊的首長”
“嗯”我點了點頭,順帶就叫上了副連長、吳營長和丁營長,雖說張團長沒讓丁營長去,但是我相信,那只是因爲張團長不知道丁營長的存在。
幾個人互相拍着肩膀,有如生死兄弟般的一塊走向了團部
“我說崔連長”丁營長最先開口:“有你這樣的人當連長,我都沒臉當這個營長嘍”
“我也是這樣想的”吳營長也贊成道:“原本我還當自己是個人物,坦克營營長……在部隊裡那都是橫着走的可是現在看到你這個連長……真是慚愧”
副連長聽着就是一個勁的呵呵直笑,同時也不無自豪的說道:“你們倆不知道了吧當初他就是我的兵,我就是他的連長怎麼樣?這滋味不好受吧好在你們不是同一個部隊的,否則有你們受的”
“唔”聽着副連長這話,丁營長和吳營長不由相視苦笑。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團部。我們一走進坑道,就受到團部裡戰士們的熱烈歡迎,裡面所有的工作人員都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黃政委就更是拍着我的肩膀呵呵直笑,嘴裡一個勁的說,打得好打得好哇
張團長也是臉帶笑容的朝我點着頭表示讚許,如果說他跟我有什麼私人恩怨或是有所過節的話,那麼在這個可以稱得上是重大勝利的面前,也會變得微不足道了。更何況我和他之間本來就稱不上有什麼私人恩怨。
“這兩位是……”黃政委向我打了一個眼色。
“哦”我會意介紹道:“這位是70軍210師629團1營的丁營長,他跟我們五連一樣也是去增援東溪的。這位是第二坦克營的吳營長,他們就是東溪被圍困的部隊”
“你好你好”黃政委十分客氣的同他們兩人握了握手。
給我們各人都端上一杯茶後,黃政委就解釋道:“上級已經知道了你們的大部份情況實際上,我72軍正有一個營的增援部隊已經到達了距離東溪十五里的位置,但是通過偵察發現叢林中潛伏着大量的越軍,後來才知道盡然有兩個團之多,而且還是越軍王牌師的兩個主力團上級敏銳的感覺到這是越軍設下的陷阱,目的是將我軍部隊yin*到不利於我軍的地形裡去作戰。正在上級爲被圍部隊擔心的時候,卻突然傳來越軍水庫被炸越軍被淹的消息呵呵……是你們乾的吧”
“是”我點了點頭:“這還多虧了坦克部隊的幾名潛水員……”
說到這裡我不由看了看吳營長几個人,他們都不由嘆了口氣低下了頭。這一路緊張的突圍,大家都沒時間想到那幾名犧牲自己保存部隊的潛水員。這時被我偶然提及,能活着在這裡喝着茶的戰士們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但戰場就是這樣,而且我相信這才只是剛剛開始,總有一天,他們也會跟我一樣對這種事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