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花了點時間在西面的雷區上『插』了一些警示牌,以提醒從後面跟上來的一營、三營部隊要注意地雷。
完了後我們稍作休整就再次走上了行軍的道路。因爲失去了大部份的嚮導,所以我們的行軍速度很慢,往前走了半個多小時也才只走了七、八里。
其實我們行軍速度慢的原因,一個是因爲我想適當地等等一營和三營的部隊,另一個,則是因爲這一路上有很多越軍佈下的地雷,戰士們必須一邊探雷一邊前進,這速度自然就慢了。
話說這越軍的地雷還真是讓人頭疼,那些埋在地下能夠用探雷器探出來的地雷倒也不可怕。但越軍也不是傻瓜,他們不會在路中間埋下那麼明顯的能讓我們探出來的地雷。
他們埋地雷的方式可謂是千奇百怪,掛在樹上的,埋在道路側壁的,藏在石頭縫裡的……總之在這路上走就是一句話,那是能不碰到任何東西就儘量不要去碰,能跟着前方戰士的腳印走,就儘量跟着腳印走。
這不?一名戰士想靠在石頭上喝口水,結果這麼輕輕一靠……就“轟”的一聲,引爆了藏在石頭縫裡的地雷,那名戰士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石縫裡爆出來的碎石打死的。
另一名戰士走到路旁解手,順手將攔在面前的滕條挪開,結果又是“轟”的一聲,埋藏在側壁的一枚地雷當場就把他炸得腸子都飛了一地……
最頭疼的還是過草地,戰士們總以爲這草地裡總不會有地雷了吧!越鬼子要挖開草地埋地雷,那草地上總會有些痕跡不是?而且那麼大的地雷也沒法掛在草上不是?咱們只要不往那一叢叢的密草裡走,那還能有什麼事來着?
但事實卻並不像戰士們想像的那麼簡單。也不知道越鬼子是從哪裡學來的,他們在草地裡七零八落的掛上了許多小塊的tnt炸『藥』。這tnt炸『藥』威力大,只要像皮擦那麼大的一塊就足以將一個人炸傷,再加上這tnt又是淡黃『色』的,用一根透明的魚絲掛在草根處根本就看不到……
同時探雷器也成了擺設,探雷器只能探出那種金屬外殼的地雷,對於這樣的tnt炸『藥』塊,它也只能望雷興嘆了!
所以雖說戰士們已經很小心的前進,但半小時內還是有七名戰士被炸倒在行軍的路上。
比起面對這些地雷來,我倒寧願在戰場上與越軍打個痛快!因爲面對地雷,敵人可以說是零傷亡,而我們卻連對手的影子都沒有見着就眼睜睜地看着戰友一個接着一個的倒在地雷下。所以這隻能讓我越是往前走就越是窩火,但卻又對這問題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孃的越鬼子!”當又一名戰士被地雷炸倒後,家鄉人就再也憋不住心裡的氣,狠狠地罵了一聲道:“這些傢伙都是孬種,他媽的要打就出來跟老子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啊!”
“就是!”也有的戰士應和着:“像老鼠一樣躲着算什麼好漢!”
“咱們剛纔不是活生生的滅了他們一個連隊嗎?他們哪裡還敢出來!敢出來老子就活生生的撕了他!”
……
聽着戰士們的牢『騷』我不禁也覺得有些好笑,在戰場上講的其實就只有現實和利益,越軍能用地雷給我軍造成傷亡,哪裡還會有不用的道理。他們真要是出來明刀明槍的跟我們打,那纔是傻瓜了!
不過這地雷的問題還真是頭疼,傷亡雖是不大,但似乎已經讓戰士們失去理智了。
眼看就快要到417高地和扣馬山了吧,讓戰士以這種心態上去打仗好像並不是件好事!
正在我發愁的時候,山路拐了一個彎就看到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正有一個越南老頭正在放牛。
於是眉頭一皺就計上心來,轉身就朝旁邊叫道:“胡少文!”
“到!”胡少文一路小跑的來到我的面前。
“你……”我朝那羣牛揚了揚腦袋,說道:“去跟那個老鄉說一聲,把他的牛借給我們用下!”
“營長!要借多少?”胡少文有些遲疑的問了聲。
“全部!”
“啥?全部?”胡少文臉上很快就『露』出了爲難的神『色』:“營長,那……那人家要是不借呢?”
“不借?”我狠狠地瞪了胡少文一眼:“他要是不借,你手上的槍是幹麼用的?”
胡少文愣了下,隨後有些無奈地挺身應道:“是!”
“李連長!”看着胡少文這小傢伙的樣子,就知道他不忍心做那樣的事,於是我又朝李志福使了個眼『色』,說道:“帶幾名戰士去趕牛,一頭都不能少!”
“是!”李志福很乾脆的就應了聲,朝後頭隨便點了幾個兵就跟了上去。
情形果然像我想的一樣,胡少文好說歹說,那老頭說什麼都不肯把牛“借”給我們。不過這似乎是廢話,越南並不是一個富裕的國家,這十幾頭牛可是一筆不少的財產,也許一整個村子的人都等着這些牛來耕地呢!誰會願意把這些牛“借”給咱們這些看起如狠似虎的兵哪!
結果最後還是李志福動了粗,拔出手槍朝天“砰砰砰!”就是三下,嚇得那個老頭就再也不敢反對了!他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這牛我們是要定了,他要是再反對的話,除了丟了他的『性』命之外,結果似乎沒什麼不同。
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幹,下這道命令的時候,我心裡就在想着一個詞“恃強凌弱”。這個詞讓我心裡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特別是看到了那老頭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更是覺得過意不去。但是這些,跟戰士們的生命比起來都算不上什麼。
自同登戰役之後,我就明白了一點:在這特殊的戰場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虛的,就算我們對越南老百姓好不拿他們的一針一線,他們也絕不可能敲鑼打鼓的歡迎我們。所以,真實的就只有戰士們的生命。只要對自己的部隊有利,只要能夠挽救戰士們的生命,那什麼道德、紀律、素質……全都滾一邊去吧!
“營長!”不一會兒李志福就屁顛屁顛的趕着牛回來了,他指了指那些牛抹了抹口水笑道:“咱們是不是……嘿嘿……”
“是啊營長!”也有戰士附和道:“這些天咱們老吃罐頭,這都吃膩味了,還營長想得周到,咱們可以打打牙祭了!”
“牙祭你個頭啊!”我苦笑着罵道:“你們幾個,整天就想着吃吃吃……這老百姓的牛能隨便『亂』吃的嗎?這借來的東西能說吃就吃嗎?”
“營長這……”李志福他們幾個被我這麼一說,全都『摸』不着頭腦。
我輕輕一笑,說道:“我只是向老鄉借幾頭牛來,爲咱們帶帶路,明白了嗎?”
說着也不理會他們,衝着對講機下令道:“偵察部隊停止前進,回來趕着牛在前面走!”
“是!”在前頭偵察任務的楊松堅很快就應了聲。
“哦!”戰士們這才恍然大悟。
家鄉人苦笑衝着我小聲說道:“趕牛踩雷就踩雷嘛,還說什麼借牛帶路!”
我也呵呵一笑,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跟張團長這些人相處久了,不知不覺也學會了官話套話,也能把什麼事都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了!
但所有的這一切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做法是對的。
趕牛踩雷的效果很好,當然,戰士們並不是像平常一樣慢騰騰的趕着牛朝前走,如果是那樣做的話,一旦有一枚地雷炸響了,牛羣很快就會因爲受到驚嚇而四散逃竄。
戰士們有許多人都是從鄉下走出來的,所以很清楚這一點。於是他們想到了另一個辦法,就是一頭牛一頭牛的上,就像是我們在戰場上用的“添油戰術”一樣,只有這樣才能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嘛!
戰士們還別出心裁的在牛尾巴上綁着一小段樹冠,這樣牛在跑動的時候就會盡可能引爆多的地雷。這些都準備完之後,就會有人抽出軍刺往牛屁股上狠狠一紮……
吃痛的牛就像發了狂似的沿着山路往前猛跑,因爲它擁有速度快、皮厚、生命力強等特點,而且往往引爆地雷的都是它身後的樹枝,所以很少有地雷能炸着它的。於是它這一路猛衝下去,我們就聽到那一枚枚地雷在前頭“轟轟……”的『亂』炸。那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有了這些牛,我們的行軍速度自然就快了許多。當我們順利到達目標位置417高地看到越軍防線時,也僅僅只用了半個小時。而這時我們的牛還有四頭沒有用完。
“營長!”我帶着幾個人趴在草叢裡觀察着擋在面前的417高地,副營長就緩緩爬了上來問了聲:“朱積興測量過了,確定這就是417高地!”
“唔!”我點了點頭,417高地到了,那麼離扣馬山也就不遠了。扣馬山一打下來,那麼就可以居高臨下的俯視諒山了。
話說很多人在聽到諒山這個地名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它應該是一座山。其實我第一次也是這麼想的,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
諒山是越南的一個市,地形就是一個盆地,四面環繞着各個高地,這其中有536高地、445高地、461高地、巴外山還有我們要攻打的417高地和扣馬山。這些高地扼守住我軍通往諒山市的交通要道,同時也是保護諒山市的主要屏障,一旦我軍攻打下這些高地,那麼遠程武器就可以直接打到諒山市。所以打下這些外圍高地無疑就是攻取諒山市的關鍵。
只是我們都知道這些,越軍又何嘗不知道。於是越軍爲了守住諒山這個通往首都河內的門戶,調集了重兵在諒山市的外圍防守。就像我現在看到的這個417高地一樣,戰壕裡裡外外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越軍往來奔跑着。
我師其它部隊似乎還比我們早一步到達了目的地,這可以從其它方向傳來了一陣緊過一陣的槍炮聲看得出來。
417高地左上方的扣馬山標高八百米,右上方是536高地,兩個高地都要高於417高地,越軍就算把這個高地丟了也很容易再奪回去。而且這高地位置相對靠前容易遭到敵人攻擊,所以一般來說這樣的高地不需要佈置太多兵力!
但我在這觀察了好一會兒,知道就像這樣的一個高地,越軍也佈置下了至少一個營的兵力。這對於兵力不足的越軍來說是個怪現像,不過也正說明了越這是多麼重視諒山的防守。
“營長!”周長翔舉起望遠鏡觀察了一會兒,就小聲問了句:“要不要向團部報告?”
我遲疑了一會兒,就回答道:“還是等等吧!等我們搞清楚敵人的狀況後,再把詳細情況向團部報告!”
“是!”周長翔應了聲,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我知道他爲什麼意外,一般在這時候,我們已經確定了面前的這高地就是417高地,那麼就應該向團部報告我們已經到達目的地,請求上級指示下一步行動。
但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爲我擔心……萬一這張團長頭腦一熱又命令我們率先對417高地發起進攻怎麼辦?不說這417高地上就有一個營的越軍,它後面還有扣馬山和536高地一左一右的護着呢!這兩個高地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居高臨下的把炮彈打到417高地,沒有其它兵力的配合我帶着一個營的部隊去進攻,那無異於自尋死路!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拖!還好我也會打官腔了,情況要偵察清楚才能彙報得更清楚嘛!
從高地的草叢裡爬回部隊,我就把各連連長召集到地圖前,但是衝着地圖看了好一會兒我也沒有看明白到底哪是哪。話說我雖然是個路盲,但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也是個當過團長的人,也是看着地圖指揮過好幾場戰役的人,可就硬是看不懂這地圖……跟實際地形完全不一樣嘛!
於是我只好把地圖往旁邊一推,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道:“這是417高地,其正面有三個排列爲三角形的高地,我們的位置就在這裡……”
我指着那三個高地說道:“我們暫時將這三個高地編爲1、2、3號高地,四連負責防守1號高地,五連防守2?號高地,六連防守3號高地……”
“營長!”聽着我的命令,教導員就有些奇怪了:“咱們是來攻打敵人的,怎麼還防守了?”
我看了看天『色』回答道:“天就快要黑了,混水『摸』魚是越鬼子最受搞的花樣!他們不會在那死守着等我們去攻的,更何況我軍剛到前線,對地形、對敵情都不熟,陣腳也不穩,這正是他們偷襲我軍的大好時機!”
“哦!”聞言衆人這才明白過來,不由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我指着地上的草圖繼續說道:“各連在各個高地構築好野戰工事並布好地雷,特別是高地與高地之間的狹谷,一定要安排好哨兵和部隊以防越軍乘黑偷襲,務必要在天黑前完成任務。今晚的口令是……趕牛踩雷。還有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
“保證完成任務!”
……
戰士們應了聲,就各自散開構築工事去了。
安排好這些後,我就撿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下,從揹包中取出一個牛肉罐頭撬開了大嚼特嚼起來。這忙了一整天下來,還真覺得有些餓了,所以不到一會兒就吃了個底朝天。
纔剛吃完,一名通訊員就跑了上來向我報告道:“營長,一營和三營的部隊上來了!”
“唔!”我舉起望遠鏡朝後方望了望,還真是!沒想到他們的動作還真快,咱們前腳剛到他們後腳就跟上來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真傻,咱們走在前頭把地雷都給排完了,他們跟在後面一路順風順水的那不快纔怪呢!
“營長!”這時又有一名通訊員跑了上來報告道:“張團長讓你去一趟,說是……去團部開會!”
開會!聞言我不由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團部在哪裡還都不知道呢,就開會!以張團長的『性』格,我想又是研究作戰方案了吧!這一上來就要打,比誰都着急!
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我帶着副營長几個人,問了幾名戰士找到團部的時候,就發現其它兩個營的營長已經在裡頭等着了。
一看到我走進來,張團長朝我點了點頭就急着說道:“我們團已經比計劃遲了整整兩個小時到達目的地,638團已經在正面展開了對扣馬山的進攻,而我們這支迂迴包抄的部隊卻連417高地都還沒打下來!上級嚴令我們,立即按照原計劃以一部兵力攻打417高,其餘兵力配合638團進攻扣馬山側翼……”
“團長!”聽到這我不由站起身來說道:“我覺得現在不適合進攻,我們對戰場情況、地形、敵情都不太熟悉,應該讓部隊有一個熟悉的過程!何況現在很快就要天黑了,天一黑對不熟悉地形的我軍就更是不利!”
雖說我知道什麼叫軍令如山,但現在爲了戰士們的『性』命,我不得不站出來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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